斧门便在这座秋怀城冀阴山之中。
“李宗够厉害的啊，在这地方也能找到这座山当作门派。”
苍凉的秋怀城，虽说没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这种景象，但其实也相差不远。
而在这荒凉的秋怀城上却有一座高山，高山上此时有两个人正在徒步行走，一个瘦高修长的身材，脸上已经有了些胡渣，腰间悬挂一柄长剑，另一个却是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背上背着一柄大斧。
先前说话的便是悬着长剑的修长男子，汉子哼哼两声没有回答男子的话。
这座冀阴山，山上没有任何花草树木，更没有丝毫水源，与其叫冀阴山，倒不如叫秃秃山。
“能想在这里挑山门的人，也是一位奇人。”修长男子啧啧出奇说道。
这两人，正是一个月前从中天域千里迢迢来到北域的方纹与李汉。
一到北域秋怀城，方纹剑鞘上的云雾就渐渐有些消散，蓝色的剑鞘现在已经退变成浅蓝色。
“那人在哪里”方纹并不想在秋怀城多留，他一点都不习惯秋怀城的环境。
“我走之前，他说他会在这里修个草屋，等我寻人。”李汉闷声闷气的看向四周，他的前方是一座天然凹凸不平的石门，石门的顶端刻着一个斧字。
“这附近倒也没看见草屋。”方纹一眼扫过，并没有任何凸起的物体，咸阴山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没有树林的遮盖，山里的东西往往能一览无余。
“他会不会走了”李汉说，“毕竟也有一个来月，他或许以为我走了不回来。”
“那他来这里挑山门的意义何在”方纹望着天然石门后，除了几块巨石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你们平常在这山门里干嘛”
“劈石头。”李汉很诚实的说道。
方纹望着这一块块印刻斧痕的石头，心里开始揣摩李宗的想法，李宗他在这座什么都没有的山上，创作出一个叫斧门的门派，门派弟子就只有这个李汉一人，李汉手中背着那柄旋风斧
正当方纹思量着，一声急促马蹄从山下传来，然后便是一声自信的声音。
“听说你带来帮手了”
方纹转过身眯起眼打量着这个骑马的男人。
乌黑深邃的眼睛透露着自信，浓厚的眉头偏上，使得他的眼神总像是在蔑视人，脸上的皮肤灰黄，马背上搁着鞘，看样子应该是柄刀鞘。
“是他”李汉话还没说完，这个男子便已经翻身下马，拿起搁在马背上的刀鞘。
“你赢我走，你输你们走。”男子用刀鞘指着方纹说道。
方纹示意李汉不要多说话，“你都不在这里待着，你要这座山又有什么用呢”
面对方纹的质问，男子仍然是刀鞘指着地面，“我赢它是我的，我在或者不在，它都是我的。我输它就是你们的，无论你们在不在，它都是你们的。”
方纹眼睛眯起，戈壁吹起的风总是会些沙子，“无论输赢，它都可以是你的。”
“方大侠，这怎么能行”李汉一听便急忙说道，方纹向下压压手示意李汉安静下来。
“不，我赢它才是我的。”男子有些固执。
“好，还未请教你叫什么名字”方纹不与这个男子争辩，将剑鞘拿于手中问道。
“古凡。”
说完，古凡便死死盯着方纹。
不止方纹在打量着古凡，古凡同时也在打量方纹，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这是古凡的要求。
这个男子他的剑很好，这是古凡看见方纹的第一眼印象，因为在荒凉的秋怀城中，蓝色永远显得那么亮眼。
“你的刀应该拔出鞘。”方纹提醒道。
古凡缓缓抽出刀，是一柄普通的环柄刀。
方纹也缓缓抽出剑，剑光没有剑鞘的遮盖下，格外的刺眼夺目。
“你的剑很好。”古凡的声音有点沙哑颤抖，那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方纹没有回答，他四周渐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雨后清新味，仿佛刚才下了一场细雨，他的剑鞘上刻画的云雾已经完全消失，而是变成雨水。
“我的剑的确很好。”方纹话说出口，他的剑也已经来到古凡的面前。
古凡望着漫天朝着自己袭来的剑影，双手捏紧刀柄，重重一刀向前挥去。
叮。
古凡的刀断了。
“果然我的刀不行。”古凡的脸上有些遗憾，遗憾的望着这柄陪着自己十多年的刀，自从步入二流高手，能内力护刀以前，他的刀就变得更加不容易断了。
只是现在还是断了。
方纹心里却没有丝毫高兴，他的剑竟然被这个叫做古凡的男子看穿了，漫天的剑雨之中古凡依旧找到了真实的剑。
这个人有点蹊跷。
方纹心中想道，自从得到雾浮剑诀后，虽说脸上没有表现什么，但其实他心中隐隐带着一丝傲然。
雾水剑在手，雾浮剑诀在心，未到宗师，谁能匹敌
刚才那一剑，也是雾浮剑诀中他所领悟的一式，剑雨漫天。
每一剑都是真的剑，但每一剑又都是假的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无从所辩。
可古凡却看透了。
“你赢了。”
一招就定了胜负，是李汉万万没有想到的，他高兴的对方纹拱手说道“多谢方大侠”
没想到方纹身形一闪，拦住欲上马离开的古凡，“告诉我，是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令方纹意外的是，古凡没有丝毫犹豫就说，“是一个叫做李宗的人，他告诉我这山中会有我想要的东西，于是我就来了。”
“你想要什么东西”方纹听到李宗的名字一愣，随即问道。
“打架，”古凡拍拍马屁股，一提马绳，马便下山而去，古凡的声音越传越远，“他说只要我来这里，就会有人陪我打架。”
李汉从头到尾都没明白什么回事，方纹一剑将古凡的刀斩断，这件事就潦草结束了而且听那个古凡所说，他之所以来这里，还是因为自家门主的安排
一头雾水的李汉将眼光投向方纹。
“谁会无聊穿过这荒凉的秋怀城，再来到这个无树无物的荒山上，”方纹将剑收回剑鞘，“就连你都说这山门之中，原本有十几个弟子，却都不待在这里。连自家弟子都嫌弃的山门，这样山门又怎么会有人喜欢所以，来这里的人一定是有目的的。”
方纹说完，便一跃跳在高大石门之上，蹲下身子对着李汉说，“把你背上那柄旋风斧丢给我。”
李汉随手一甩，那柄旋风斧重重的飞向方纹，方纹伸出手轻轻的握住这柄旋风斧，“你也别试探了，这人也不是我请的。如果是我请的，我又怎么会多此一举，而不是亲自来这里”
李汉见方纹举重若轻的将那柄旋风斧接住，并且毫不费力的样子终于明白，这个人想对他做什么，他根本不会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只见方纹将那柄旋风斧慢慢放进刻着斧字的雕纹，那旋风斧竟然与缝隙纹丝合缝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然后旋风斧猛的一沉，石门之中传来哐啷哐啷的声音，一直蔓延到石门后的巨石上，最后伴随着轰隆隆一声。
巨石自动移开，露出了黝黑的洞口。
“还真是如此，”方纹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这个李宗以前便喜欢在府中弄些机关巧术，“走，我们进去看看有什么。”
李汉摇摇头，对跳下石门的方纹说，“我还是不进去了吧，”李汉现在已经对方纹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毕竟这里相信不是给我看的。”李汉指了指黝黑的洞口。
“他能让那柄旋风斧给你，想必这种东西就没有瞒你的意思。”方纹无所谓的说，也不等李汉继续矫情，直接走进洞口之中。
随手将洞口墙壁上挂着的火把点上火，昏暗的火光将洞里的空间映耀着一览无余。
空荡荡的壁室已经覆满一层灰尘，里面的空气呼吸都带着一股腐朽味，这里已经很久没人进来。
“你来了。”方纹听到后面的动静，头也不回的说。
“这里”李汉望着这窄小的洞口，“怎么是这个样子”
“他一个人能把这里凿成这么大，已经不错了。”方纹望着依稀能辨别出斧凿的痕迹，规则不平的石壁上处处凹凸不平。
“呼，”方纹还没向前走几步，就已经走到头，他吹了吹墙壁上的灰尘，一道浅浅的文字痕迹在墙壁上浮现。
幽玄城。
“东西，被人拿走了。”方纹低着头望着文字下方一处凸起的壁石，镂空的壁石之中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拿”李汉的声音在这石洞之中不断回荡，方纹感觉自己的耳朵简直要炸开一样。
“当然不是你拿的，”方纹示意激动的李汉安静下来，“如果是你拿的，你怎么还会去中天域找我们。”
“那这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李汉的样子很着急，原本已经够大的双眼此刻更是瞪的像一双牛眼一样。
“你把那十几个门人的地址告诉我，”方纹不在洞内停留，走出洞外，那自动移开巨石底部果然有人为动过的痕迹。
你这简单的机关，倒是被你自家门人破解了。
“你怀疑是他们”李汉紧跟其后，洪亮的声音在方纹耳边响起，不过好在没有回音不断刺激方纹的耳膜。
“除了他们能日夜接触到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能一直在这里”方纹没好气地说道。
“那个古凡会不会有可能他可是每次都来这里他也一定发现这里的秘密”李汉的声音有些激动。
如果不是方纹这些时日了解李汉的秉性，他估计现在也会怀疑这个李汉是不是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轰隆一声，刻着斧门的石门轰然倒地，旋风斧啪的从天下掉落，不偏不倚的掉落在方纹手中。
“哎，既然你不愿相信，那我们一起去看看。”方纹挥挥手示意李汉跟上。
北域，秋怀城，未山镇。
秋怀城虽然荒凉，但是这座未山镇却是处在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之上。
天色渐黄昏，金色的寂静渐渐笼罩在草原上，远处山峦披上彩霞的晚衣，天空上的白云变得火焰般鲜红，柳林附近的湖边游荡着鹿群，一缕缕炊烟顺着镇中的烟囱升起，将这幅自然的画添上一抹人气。
“很难想象，刚才我们就是从主城荒凉的秋怀城上回来。”方纹坐在一间客房内，桌上摆放着一锅正在散发香气的羊肉汤。
“很久之前，那里也是一片草原。”一来到这镇中，李汉就有些沉默。
“不要这么沉重，我只会问句话，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方纹情不自禁耸耸鼻，羊肉的香味已经很浓郁，想着刚才一路上从草原漫步的肥硕牛羊，此刻已经化作一片片肉片沉浸在汤中，方纹食欲大动，只是坐在对面的人降低了方纹的食欲。
“嗯”李汉嘴中闷哼一声。
方纹还是没忍住夹起一块羊肉放入嘴中，舌头立刻打滚含糊不清的说，“烫烫烫”绕是这样，方纹还是没有将那块羊肉吐出来，而是硬生生吞了下去。
看着方纹手舞足蹈的样子，李汉却没有丝毫高兴，而他担心的事却已经来了。
“李大哥”伴随着开门声，一个少年模样的人闯了进来，身上披着厚厚的羊毛，看着就暖和。
方纹身上此刻却还是一身薄衣，加上一件浅蓝外套，就算练武中人身体厚实，在这冀州还是有些扛不住。
“这羊毛在哪买”方纹盯着那羊毛问道，一路上都只为赶路，都没买点防寒的衣服。
李汉看见方纹第一目光没有放在那个少年身上，心中长呼一口气，“镇上有店铺卖，你想去我等会可以带你去。”
方纹夹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此时的温度却正好，温暖的羊肉给方纹冰寒的心里增添了一点暖意。
这时少年也注意到方纹。
“李大哥，他是谁”少年开口问道。
“他”李汉在琢磨着怎么跟这个少年介绍。
“你们门主的朋友。”方纹嘴里塞满羊肉，含糊不清的说道。
少年脚步不由得后退了一下，又收回来笑着对李汉说，“李大哥，我们那个门主还有朋友吗”
李汉点点头。35xs
“那我就不打扰李大哥你陪人了。”少年转身正准备走出房门，只听到咻的一声。
一根筷子稳稳地钉在门上。
少年拔腿就跑。
“北域的少年都这么野的吗”方纹原以为这少年会停下脚步，谁知道他拔腿就跑，把没有任何防备的后背教给自己，不怕自己再出招。
但少年终归是少年，方纹还是那个方纹。
少年不会飞檐走壁，但是方纹却略懂一二，未到一刻钟，方纹已经提起少年的衣领，身上披着一身羊毛，重新回到了这间客房内。
啪。
方纹顺手关上房门，桌上的羊肉汤还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单手拿筷戳起一块羊肉，“说你们把那个东西放哪里了，我不会为难你们。”
“什么东西”少年咬着牙不肯承认。
“一个金色的鞭子，鞭子末端有龙凤飞舞。”方纹见少年不愿说，他便开始描绘那个东西的样子。
“胡说，那个根本不是鞭子”少年大声反驳道。
“哦”方纹脸上浮现一丝笑容，“那你说说不是鞭子，那是什么”
“是一个银色的令牌”少年刚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立刻闭紧口不再说话。
李汉脸上不免有怒气，“原来真是你们把门中的东西偷走了”
“李大哥，那座冀阴山一直在未山镇旁，斧门也是建立在冀阴山上，我们在冀阴山上拿的东西怎么算偷”少年开口狡辩道。
“这东西本来就是别人的，你们学的武也是别人教的”李汉开口训斥道。
“谁又能证明这东西是他的至于武功，每天对着那几块破石头砍能有什么用”少年大声说道。
方纹望着已经渐渐冷却的羊肉汤，有些惋惜，“如果你没有每天对那几块破石头砍几下，恐怕刚才你都没有力气跑这么远，还能在我手上挣扎片刻。”
少年看了一眼方纹，“你武功是很高，但是不代表别人的武功很高。”少年已经放弃挣扎，刚才一路上他已经挣扎过许多次，但是这个人仿佛像一块坚不可破的石头一样，怎么推都推不动。
“武功不是天生就会很高，”方纹放下少年的衣领，将肩上的羊毛披丢给少年，少年身上已经有些冰冷，“只有每日勤学苦练，你的武功才会变的很高。”
少年没有丝毫感激的将羊毛重新披回肩上，将冰冷的双手塞回羊毛之中，“每天砍石头就是勤学苦练”
“是我错了。”沉默的李汉突然开口说道。
“李大哥，怎么就是你错了”少年出言安慰神情沮丧的李汉说道。
“让你们砍石头的其实是我，不是那个门主，”李汉缓缓开口说道，“那个门主告诉我说，天下武功境界分九品，而我是六品，已经是不错的水平。而我每日只是砍树伐木，并没有看过任何武学的书籍，于是我就想让你们学我一样的方法。”
原来如此。
方纹心中想道，李宗是一个很懒的人，他已经收了一个徒弟，那么他就不会收其他徒弟，因为教徒弟太累，但是他不会想到他这个徒弟倒是替他收了许多徒弟。
“这柄斧子，看来他没给错人。”方纹顺手将放在角落的旋风斧重新丢回李汉手中，本来以为这个李汉不配这柄斧，现在看来倒还配的上。
从深山之中，仅仅只靠砍树伐木领悟出来的东西，便已经能迈入六品，若是再有人教导，这个人的境界恐怕攀升的更快。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话，以后再说，现在告诉我，你们从那个洞里拿出来的东西，在哪里”方纹将旋风斧还给李汉后，神情严肃地望着少年。
“说吧，卫升。”李汉也劝道。
这个叫卫升的少年，红彤彤的脸庞上浮现各种各样的情绪，最后开口说，“东西在卫林手中。”
“卫林在哪”方纹紧跟这着问道，又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
“他在镇头的平房。”卫升话音刚落，方纹便已经跃窗跳出，直奔镇头而去。
此时的卫林正手里拿着银灿灿的银两，漫步在镇上的街道上，思考着用这笔钱买什么东西。
给爹娘再买些牛羊还是给自己兄弟买点称手的武器再或者是给自己买点蛮族武士的大刀刚才那个蛮族腰间的大刀看起来就很不错
卫林正想着的时候，街道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好在卫林避的及时，要不然肯定被这个人影撞翻倒地。
“喂”卫林正准备怒骂几句，在这个未山镇中，谁不知道他卫林是这个地头的小霸王忽然看到这个人影冲的方向，正是他家的方向，卫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方纹停在灰褐色的木门前，眯着眼准备怎么跟这家人说话的时候，木门突然就开了。
“您是找人吗”开门的妇女突然看到站在门口的方纹一愣，但是从方纹身上衣服的纹理和材质来看，像是从一些从豪门府邸里来的人物，只是衣服有些太过单薄。
“咳咳，”方纹理清思绪，“我是来找一个叫卫林的人。”
“您找我儿子”妇女一愣，随即，“是不是他在外面闯什么祸了弄坏您什么东西了如果是的话，我这里先给您赔礼道歉，另外这些还有钱，虽然不多”
方纹苦笑，话还没说完就塞钱，可想这个叫卫林的少年，以前可是闯了多少祸。
“娘”方纹身后传来一声呼叫，方纹转过头看着这个少年面色不善的眼神，笑了笑。
“他是谁”少年站在妇女的身前，将方纹与妇女隔开。
“我是谁我是来找你要东西的人。”方纹望着少年说道。
“我可不记得我拿过你什么东西，”卫林眼睛恶狠狠盯着方纹，“娘你先进去，有什么事我自己能处理。”卫林将妇女推进屋内，关上大门。
“你娘为你应该操了多少心吧”方纹也没有阻拦卫林所做的一切，待他将大门关上说道。
“关你什么事”卫林眼神不善望着方纹，他开始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的一个人。
“的确不关我什么事，但是你拿了某人的东西，那就关我事了。”方纹不在意的向前迈一步，刚好压缩着卫林的空间。
卫林不由得想后退一步，但后退一步已经是被自己紧闭的房门，“我拿了什么东西”
“你拿了什么东西，你自己最清楚，”方纹说道，他已经将卫林逃跑的路线都堵死，也不担心卫林逃跑，“要不然我提醒你一下，银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幽。”方纹还将卫升未说完的后面补充出来。
卫林心中骂了几句，但也知此事已经瞒不住，“东西我已经卖了，”卫林将手上的碎银丢给方纹，“只有这些银子。”
“你卖给谁了”方纹眉头一皱，十几两碎银便买到幽玄城的令牌，这真是笔不划算的买卖。
“一个蛮族的商人。”卫林说道，打也打不过，只好原原本本的说道。
“他人在哪”方纹迫切问道。
“镇上的一间书坊之中。”卫林一说完，方纹便已经急匆匆不见，卫林叹口气，准备敲门时，手中忽然沉甸甸的。
那些碎银又回到卫林的手中。
未山镇中的店铺并不多，有书坊的店铺更是只有一家，方纹很快就寻到那间书坊。
如玉坊。
只是未在坊外看到任何具有蛮族特征的奇异商人。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蛮族人在附近”方纹问向离书坊不远的一个胭脂摊的主人。
胭脂摊的主人是一个脸上涂满白粉的女子，“蛮族人他好像走进书坊之中了。”
听着胭脂摊主人不太确定的语气，方纹依旧走进如玉坊之中。
紫檀木的书架上摆满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但比起其他书坊之中时不时能见到随时走动翻阅的人，这座如玉坊格外的冷清清，看管书籍的老人在书台前昏昏欲睡，书坊之中只有零稀几人在走动。
方纹一眼便看到那个蛮族人。
如果不是身上有蛮族特有的刺青，方纹并不确定那个人到底是否是蛮族人。
因为他没有蛮族人特有的高大壮硕的特征，长的反而更向天渊人，身材修长，布满刺青的脸庞没有凶神恶煞感，反而透露着一丝奇异的平静。
方纹慢慢走到这个蛮族人身旁，他的手上正拿着一本书籍，书籍的封面是天渊奇闻。
“你是来找这个令牌的。”这个蛮族人没有说着绕口的蛮族语，而是讲着一口正宗的天渊语，他的左手就挂着那块令牌，完全暴露在空中。
他并没有把这块幽玄城的令牌放在心上，方纹看到这个蛮族人的第一感觉，但随后一句话便令方纹对这个蛮族人充满警惕。
“这个幽玄城的令牌，并不普通吧”这句看似自说自话的语气，却让方纹重新打量着这个蛮族人。
他与方纹一样都是只穿着一件单衣，外面随意披着一件外套，似乎并不在意秋怀城末山镇的寒风，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刚才这本书中看到的。”这个蛮族人见到方纹警惕的眼神，随意一笑将手上那本书放回书架上，气定神闲的走出书坊，仿佛方纹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完全提不起兴趣的人。
“这里应该适合你说话。”走出小镇后，这个蛮族人望着这一片柳林，缓缓开口说道。
“这个令牌我愿意以两倍价格，重新购回。”方纹从蛮族人身后走出，已经平复心情的他，声音平淡说道。
“但这个令牌我不想卖。”蛮族人转过身，布满刺青的脸上很难分辨出这个蛮族人的脸上表情，不过他的眼睛很亮。
“这个令牌如果非要你卖不可呢”方纹的声音带着一丝威胁，“这里是北域，天渊的地盘，而不是你们蛮族的地盘。”
“我相信阁下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蛮族人没有丝毫惧怕的意味，反而侃侃而谈道，“如果阁下真是这种人，就不会顾忌旁人的眼光，在如玉坊中便已经对我动手。”
“没想到蛮族人也有心思细腻的人。”方纹这句夸奖没有带有任何夸奖的意味。
蛮族人微微低下头，礼貌回应，“多谢阁下夸奖。”
“不过可惜的是，我就是那个强人所难的人。”方纹渐渐眯起眼，侧着身子，腰间悬挂的剑完全暴露在蛮族人眼中。
“可是你没有本事。”蛮族人突然开口说道。
方纹意识到有一丝不对，柳林中的柳叶在寒风中仍然在飘舞，只是为何会有寒风。
方纹欲将剑拔起，忽然一只手按住了方纹拔剑的手，方纹眯起的眼微微睁开，那个蛮族人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剑客若不能出剑，”那只手猛的将已经拔出一半的剑重新按回剑鞘之中，“那他还有什么用。”
一拳狠狠地轰在方纹的胸前，好在方纹反应及时，身子侧开，那一拳勉强打在方纹的左肩之上，但是拳风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仍然将方纹击飞出去。
轰。
柳树粗大的树干已经被方纹的身躯砸成两半，虽然并不是方纹本意。
耳边再度传来狂风呼啸的声音，方纹已经明白这个蛮族人再度欺身上前。
方纹不由得右手指尖一挑，欲将剑挑出剑鞘。
“你是拔不出剑的。”
滋。
剑再度被人拍回剑鞘之中。
噗。
方纹还是没有压住心口的那股气息，嘴角不受控制的喷涌出一股鲜血。
但最糟糕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他的剑，在他被甩出去的同时，也掉落在地上。
“这就是雾水剑”这个蛮族人没有望着被自己丢出去的方纹，缓缓捡起雾水剑，浅蓝色的剑鞘上隐隐有流水浮动，又忽然变成阵阵白云。
“好剑。”剑出剑鞘，蛮族人手指轻划锋利的剑刃，一枝柳叶拂过剑刃，柳叶一分为二，“不过你似乎配不上这柄剑。”
蛮族人没有嘲讽，但是这诚恳的语气仿佛一根根针刺在方纹心中，这柄剑最开始的主人的确不是他。
剑在颤抖。
蛮族人盯着由剑身传来的颤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最终剑身恢复了平静。
“果然是玄兵谱上的玄兵。”蛮族人将剑高高举起，透过柳叶的斑驳阳光照在剑身，光芒在剑身上流淌，宛若流水。
夜色忽然来临。
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照在雾水剑之上，夜色便已经悄然走上柳树梢头。
今天的夜幕没有月光。
蛮族人放下剑，倒在远处的方纹已经不见了身影，蛮族人并不惊慌。
他闭上眼，将剑插在地上。
耳边有柳叶拂动的声音，有潺潺流水声，也有远处镇中的人声，寒风萧瑟。
一只手搭上另一只手。
拳脚相交。
黑夜的柳林之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丝光亮。
而光亮的起源点竟然是两个人。
蛮族人身上的刺青泛着绿光，而另一股光芒却是一股湛蓝的光芒。
“单纯比拼力气，你是比不赢我的。”蛮族人脸上的刺青像一只巨鳄冲着方纹嘶吼。
方纹已经涨红脸，他的身体已经炽热不堪，他的内力完全聚集在两手之中，但是那个蛮族人的手就像一头史前巨鳄，坚如磐石，并且还带着难以想象的破坏力。
“看你这样子，内力阴柔应是属水，连绵不绝，若是想靠着这个耗我，还是别勉强了。”蛮族人说话依旧很诚恳，就像简单陈诉事实一样。
“没想到你对内力都有所了解。”方纹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手更是裹上一层湛蓝色的光芒，但依旧无法从蛮族人平平无奇的双手之中夺走雾水剑。
“内力，我听本族的大祭司讲过，可以极大增幅人的武学，力量，甚至可以隔空打人，隔空取物，玄之又玄的一种东西，”蛮族人脸色平静，只是脸上那个巨鳄刺青越发显眼。“你们又将内力分为五种，金木水火土，每一种内力都有着不同的特效。”
方纹只觉得手上传来的巨力越来越大，就连自身内力外放包裹的罡气都要被这股巨力碾碎一般。
这个蛮族人似乎又想起什么，“听说你们如今还将武功境界分一品到九品，划分境界，可惜没有遇到一品以上的人，令我天渊之行有些乏味。”
方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回答这个蛮族人，他已经全身注意力来对抗这双手的巨力。
蛮族人仍自说自话，“每次打架之前，都会喊我是几品几品境界，这有什么意义呢打赢我，你几品境界都厉害。打不赢我，就算你是所谓的宗师境都是废物。所以，为什么要划分境界”
柳林中静悄悄的，只有这个蛮族人不断地自言自语的声音，或许是在天渊待久了，说的还是天渊语。
方纹的气息却伴随着蛮族人说话越来越削弱，最后已经感受不到气息。
蛮族人说话也就停了下来。
他的手不由得松了一下，然后他便不得退了一下，再然后他便不得不再后退几步。
“狡猾的天渊人。”蛮族人说道。
“是你太自信。”方纹持剑负于身后，背后的手不断地松开握紧，舒展着身体。
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保持着两米左右，蛮族人不敢贸然突进，方纹也不敢贸然出剑。
蛮族人不确定眼前这个天渊人拿剑后，会有什么样的手段，他在天渊游荡，已经见过许多觉得弱小的人，握住兵器或是拿着什么东西后，迸发的气势骇人听闻。
而方纹却是感受到眼前这个蛮族人的力量与速度后，而且他不同一般蛮横无知的蛮族人，这个蛮族人懂得更加的多，所以方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看来今晚打不了。”方纹重新拿回主动权说道。
“打不了便不打，只是你会不会放我走。”蛮族人声音平静。
“你把令牌给我，我便放你走。”方纹剑尖指地，剑身流淌着蓝光，霎时绚烂。
反观蛮族人却只是依旧双手握拳，四平八稳的站着看不出有任何动静，“你能拿走，他就是你的。”
“没得说了”
“没得说了。”
绚烂的剑法在柳林之中瞬间绽放，数不清的柳叶被一剑划分为二。
蛮族人则是环抱起一棵柳树，碗口大的粗树竟然被这个蛮族人硬生生拔起，挥舞着那道绚烂的剑光。
一树破万剑。
但方纹并没有气馁，一剑不成再出一剑。
被柳树轰散的阵阵剑影，忽然又开始凝聚向着蛮族人刺去，剑影随着剑光，剑光带着剑影，汇聚成一道气势磅礴的巨大剑影。
滴沥。
然后便是一声发聋振聩的轰隆声。
那棵柳树被一分为二，轰然倒在地上。柳树的尽头是依然站在地上的蛮族人，他双手护在胸前，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不错，你是第三个能伤到我的天渊人。”蛮族人望着手背那一滴流淌的鲜血，沾染着刺青。
方纹心中不免有些震撼，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体，能硬扛我这个汇聚全身内力的一击，凭借雾水剑的锋利，仅仅只能在这个蛮族人的手背上刺上一点伤痕
“按照现在天渊境界划分，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是三品境界”蛮族人不仅没有擦拭着伤口，而是抬起头看着方纹，“已经很不错了。”
方纹心中忽然涌现出强烈的不安感，这个蛮族人说话太轻巧了，仿佛刚才那一切都只是他开的玩笑。
“接下来，该我出招了。”
蛮族人脚在地上狠狠一剁，方纹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他的拳头向后一缩，是在蓄积力量。
跑
不可能，方纹他不允许自己跑。
那便只能战。
方纹没想防守，在蛮族人蓄积拳势的时候，他也在蓄积剑势，雾浮剑诀第一式。
但方纹还是晚了一步，蛮族人的拳头已经轰出来，就像一头史前巨鳄张大满口獠牙的巨嘴撕咬过来，而还未蓄势已满的剑势也匆忙迎向这头巨鳄。
轰轰轰啪啪啪。
数不清轰断了多少棵柳树，只知这片柳林颓然少了一大片，蛮族人没有看方纹的情况，也没有继续追击。
他举起那片银色的令牌。
在寂静无光的黑夜之中，令牌依旧闪烁着银色的幽光。
幽玄城。
不知还会出现多少这种有趣的人。
“记住我的名字，楚荆。”
这个蛮族人留下这样的一句话，便缓缓离开了，但他的方向不是走向幽玄城，而是朝着东边走去，那个方向是四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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