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霓裳的离殇

老板娘上楼的时候脚步很轻快，如果商霓裳真的看上住在四楼的那个少年，对她而言可以说是一件好事。

师傅虽然待她们姐妹都算不错，不过十根手指头都会有长短，哪一个门派内部不都是一个刀光剑影的小江湖？

《离殇》这个曲子有什么妙用，老板娘不是特别清楚，只是知道可以调动人的心弦，配上独到的心法甚至可以控制人的心神。

就像来知客楼欣赏飞花霓裳的客人，今晚花重金在楼内春宵一度，每一个人可能都会觉得陪自己过夜的女子会是跳舞的商霓裳或者是擂鼓的几个师妹。

而且每一个人眼中的飞花霓裳都是不一样的，有的千娇百媚，有的可能冷若冰霜。

这就是《离殇》的威力，在江湖中能够控制别人，本身就是极为厉害的一种本事，何况这琴谱还可以提升自身修为，谁不眼红？

老板娘跟随师傅已经三十多年，从小也一直觉得自己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可师傅却说她和《离殇》无缘，不过好歹让她当了大师姐，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

商霓裳本名叫什么谁都不知道，可是师傅收养她的时候就给她赐名“霓裳”，当时她作为大师姐就觉得不对，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把《离殇》赏赐给她单独修炼。

不嫉妒，怎么可能做得到，何况女子天性善妒！

师门有一条铁一样的规矩，未征得师傅同意，谁失身谁就得死！

所以名叫离儿的师妹，这次就很悬，老板娘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度了，得知离儿对窦公子动了真情，有时候她对自己的一些言语上的不尊重忍忍也就过去了，懒得计较。

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所以商霓裳如果对那个少年有兴趣，她不介意添一把火，皆大欢喜嘛。

老板娘来到四楼，敲开路一他们房间的门，看着装出来一脸惊讶的少年，心里暗笑，就这点道行还在老娘面前显摆，不过当然不会戳破，于是笑着说道：“弟弟，姐姐最好的姐妹想请你下楼喝茶，为何不赏脸呀？”

路一脸上马上流露出一股惋惜之色，笑道：“姐姐相邀，弟弟哪里会拒绝，不知您最好的姐妹可是刚刚跳舞的那个小狐狸精？”

狐狸精？如果商霓裳知道她在路一眼中是这三个字，估计已经提剑冲了上来，不过老板娘听起来还挺顺耳。

老板娘点点头笑道：“她可是知客楼最尊贵的人，从来没有对任何男子假以辞色，我就说弟弟一看就是人中龙凤，这不？我那妹子就对你青睐有加啦，要是知道弟弟这么说她，可伤透了人家的心啦。”

路一摸了摸脸颊，面露得色：“你那姐妹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不大好，我又没有招惹她，就丢了个簪子过来戳我，幸好我还会点把式，要不说不定这张脸都被她花了，以后还怎么找媳妇儿？所以我不敢去和她喝茶啊！”

老板娘看到路一摸脸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家伙很欠揍，虽然知道他可能是故意的，不过还是看着就手痒。

眼波一转：“弟弟看来是误会了，我们那儿的女子可是有个习俗，看到心动的男子就会丢掷定情信物，说不定我那商妹妹是这心思呢？你错过了岂不可惜？”

路一恍然，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随姐姐下楼一趟？不过您可得保证我的安全，我可不信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会肉没吃着，我这条猫却死了，这楼里一晚上都听见男的女的嗯嗯啊啊的，到处都是人间惨事，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

老板娘心里大怒，脸上不露分毫，不过再也没有办法装出笑脸，淡淡的说道：“弟弟放心，姐姐一定护你周全，你怎么知道别人嗯嗯啊啊是人间惨事？说不定是乐在其中呢？”

路一苦着脸回头对三个伙伴说道：“身在狐狸窝不小心不行啊！如果真的乐在其中怎么姐姐还有空来看弟弟呢？”

老板娘已经不想接话，没想到这个兔崽子损起人来刀刀见血。

“那个……姐姐，弟弟还有一事相求，您答应了，我就随姐姐下楼去，大不了豁出去一回！看看姐姐是不是真的心疼弟弟！”

“你说。”

“我们的房费是不是……”

老板娘嫌弃的转身就走，担心再聊下去自己也会忍不住大发雷霆，不耐的挥手道：“给你打个对折！”

路一笑着追出门大声喊道：“多谢姐姐！今天房费对折！”

转角处一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汉子探出头，小眼睛乱转，看着刚刚路过的老板娘问道：“房价对折？”

老板娘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回房间，怒道：“对折个屁！老老实实睡你的姐儿去！”

路一哈哈大笑。

李慕然和云宸兄弟在房间里笑得前俯后仰，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要去？”

路一点头道：“确实有些好奇，今晚那一支舞太过古怪。”

“你不会是真的对那女子动心了吧，模样身段确实不错！”

云宸把簪子递给路一，打趣道：“如果让端木教主知道了，这楼里的女人可就完了。”

路一瞪了三个朋友一眼，心里却很温暖。

“放心吧，我会小心行事。”

路一下了楼，老板娘已经不见，不过有一个丫鬟已经在大堂等候，看到路一下楼微微曲膝行礼，在前带路。

穿过大堂，后面的院子挺大，留意一看大约有十一二栋单独的小院，丫鬟领着路一径直走进院子最中心的一栋雅致小楼。

丫鬟到了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就自顾自的离开，没有进房间的打算。

木门隐隐透出烛光。

路一伸手敲了敲门。

“公子快请进来吧。”

声音低媚，正是在二楼弹奏的那个女子。

木楼里面很暖和，布置得极为雅致，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洁白无瑕。

商霓裳跪坐在主位，身后是一个多宝架，上面放着许许多多的小盒子，身前一个矮几，摆着四碟精致小菜，两个酒杯一壶酒。

光是那碧绿剔透的酒壶，应该都是价值不菲之物。

看到四处打量的路一，处处都是好奇，不过眼光独独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商霓裳心里有些不快，但仍然是娇媚的问道：“好看吗？”

路一盘膝坐下，收回目光在商霓裳的脸上扫过，笑吟吟的说道：“很好看！”

商霓裳心里暗暗冷笑，原本以为你有几分不一样，一坐下还不是原形毕露？好看？本姑娘的芳华绝代自然是好看的，不过面上却故意流露出几分娇羞之色。

“公子说话真是直接。”

路一哦了一声，面露歉意：“姑娘不要误会，我说的是这多宝架好看，这地毯好看，还有这酒壶也特别好看，初次见面哪儿敢出言评价姑娘！”

商霓裳一怔，随即脸上怒意一闪而过，最后甜甜一笑：“公子说话真有意思，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路一直视少女：“你先说。”

商霓裳有一种陪笑给狗看的郁闷，当下收起笑容，冷冷的说道：“商霓裳。”

“可是真名？”

商霓裳放在矮几下的双拳捏了又捏，咬牙切齿的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路一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慢慢喝了一口，赞叹道：“真是好酒！商姑娘很懂得享受。”

商霓裳双目都快喷出怒火，继续追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路一叹了口气道：“我家里已经有了媳妇儿，她嘱咐我说外面的女人都是狐狸精。”

“你！不要欺人太甚！”

商霓裳觉得自己跟随师傅十几年学到的修身养性在这一瞬间全部崩塌，只想一剑戳死眼前的少年，话语也变得尖刻起来：

“你也别太自以为是，就算是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可能看上你。”

“别动怒，我媳妇儿还说生气容易有皱纹！是女人的大忌。”

商霓裳气极反笑：“你今天是故意来激怒我的？因为我弹琴的时候你也着了道？”

路一放下酒杯，看了看对面女子急剧起伏的胸脯，笑道：“真大！”

商霓裳突然笑了，勾了勾手指头，妩媚一笑：“想摸吗？”

路一正色道：“看看就好！留点念想。”

“公子可还有兴趣聆听我抚琴一曲？”

“你都把我请过来了，我能说不想听吗？说了好像你也不会听。”

“难道公子怕了？”

路一夹起一颗香酥花生丢入口中，味道极为不错，酥脆可口。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只好洗耳恭听。”

商霓裳起身从多宝架上取出一把七弦琴，心里暗恨，因为她明显可以察觉到少年正大大方方的打量自己迷人背影。

琴身古色古香，泛着淡淡的幽光，琴尾篆刻两个小篆，名为：听雨。

路一放下筷子，心里暗暗赞叹，虽然眼前女子极为危险，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她端坐古琴之后的卓绝风姿，让人赏心悦目。

商霓裳看了一眼不动如风的少年郎，一手按住琴弦，一手中指轻轻拨动琴弦。

“曲名离殇，请公子不吝指教！”

琴声响起，还是那首在大堂已经弹奏过一遍的曲调。

无相梵天决像是被琴声牵引，缓缓开始从丹田向着奇经八脉运转，察觉到体内异样，路一不动声色，也想看看此曲到底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所以也没有刻意运功鼻塞双耳。

商霓裳一边弹奏琴曲，一边分心在看少年的神色，不过曲子已弹奏过半，仍然没有看到对方眼中出现迷茫之色，眼中笑意不减，清清淡淡。

路一远远没有面上那么平静，心里却渐渐有些惊骇，在大堂时不知不觉的心神被牵引可以说是吃了毫无防备的亏，可是这次一向中正平和的无相梵天决仍然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让心口有些气闷。

也许是福至心灵，路一突然没由来的想到慧心大师，也想起最近没事就会翻阅一下的那本《般若心经》。

脑海中佛唱一起，诛邪退避。

路一渐渐的进入物我两忘之境，无相梵天决重新归于平静，而且明显感觉出比以往更加精纯，运行更加顺畅。

琴声已停。

商霓裳有些疲惫的擦了擦额头汗水，像是看一个怪物一样盯着双目紧闭的少年，心里大感失败，这是无往不利的离殇第一次吃瘪。

路一睁开眼，笑了笑，真诚的说了一句：“看来我得好好感谢姑娘，你让我的修为不知不觉更上一层楼！”

商霓裳已经没有生气的心劲，只觉得心灰意冷，颓丧的说道：“你这算是取笑我吗？”

路一笑笑，刚想说话安慰她两句。

隔壁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冷冷的声音：“无相梵天决果然不愧是佛门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