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白骨海洋

石厅里密密麻麻的只有一样东西，全部都是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骷髅！

有一些白骨甚至已经磷化，被火光一照，仿佛万千鬼火悠悠飘荡，看起来格外诡异。

它们既像是在对着四人哭泣，也像是在对四人诉说。

无数骷髅头两个黑漆漆的眼眶，都似乎死死盯着四个人，不哭不笑不闹，就那么看着。

放眼望去，至少好几千具，而且层层叠叠，除了中间应该是特意留出来的一条道路，两侧全是摆放整齐的骷髅，厚度足有一丈有余！

年代太久，白骨已经犬牙交错，再也不分你我。

可以想象得出这些尸体还未开始腐烂的样子，一定是有人一具一具有条不紊的摆放整齐。

想到这里端木冷月突然觉得有些反胃，伸手捂住嘴脚步略带踉跄的退出大厅。

虽然执掌斜月教以来，自认为面对的生死已经足够多，亲自下令处死的教众也有数十之多，可是当数不清的骷髅被人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叠放于一处，那一瞬间作为同类自然而然产生的恶心，怎么都消除不掉！

路一站在原地没有动，心里除了难过和悲悯外，还有一些隐隐的愤怒在渐渐升腾。

“大哥哥，玉儿……怕。”

路一回过神来，连忙反手把玉儿搂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怕，你先去姐姐那里，等我和小何哥哥去前面看看。”

从路一手里接过端木玉，端木冷月轻声问道：“也不知是谁，这么狠辣的手段？”

路一摇了摇头：“多半是前朝旧事了，你们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和小何进去看看。”

何寻表现得看起来很平静，看到路一回来也只是微微点头，不过路一却能感受到他的内心，有种人越是愤怒，越是看起来平静。

两人无言的迈步走进骷髅中那条狭窄的通道，行走间的微风带动了原本平静的磷火，顿时无数绿莹莹的鬼火像是沸腾了一般，四面八方开始乱窜起来，腐朽的白骨有些突然失去支撑，慢慢开始塌陷。

原本落针可闻的大厅顿时响起轻微的咔嚓声，加之越来越多的磷光，整个厅内顿时变成了绿莹莹的海洋。

只是，这片海没有水，有的只是数不清的白骨，数以万计不甘的灵魂。

人，再厉害的也需要活着才行，死了也是一具平淡无奇的白骨，和不厉害的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

活着的人有念头万千，死后还真是应了佛家那句尘归尘，土归土。

想到这儿不知为何路一脑海里突然出现慧心大师那慈祥的面容，内心那份愤怒和恐惧逐渐归于平静。

不过人也是很奇怪的东西，就像现在的路一和何寻，明知大厅里只是腐朽的白骨，那磷火同样伤不了人，但两人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水。

这段路其实不长，两人一边走一边把坍塌掉落在路上的白骨捡起来小心的放在两侧，穿过大厅差不多居然用了半个时辰。

大厅尽头是一扇朱红色的厚重木门，虽然不知年代几何，却没有任何的腐朽迹象，只是木门上的积灰很厚，还有层层叠叠的蛛网。

何寻举起火把，伸手抚掉蛛网和积灰，木门上雕刻精美的纹路就渐渐露了出来。

门的两侧各自摆放着两尊齐腰雕像，路一揭掉厚厚的蛛网后发现原来雕的是貔貅。

何寻借着火光在认真打量木门，过了好一会才赞叹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这些失传已久的技艺，而且这门所刻花纹都是皇家御用，看来这里多半是哪个帝王的陵寝。”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端木冷月平静下来以后实在放心不下，就抱着妹妹走了过来。

端木玉同样回过神来，再看到满大厅的莹莹鬼火，已经没有刚刚那种恐惧，剩下的都是好奇。

路一知道何寻由于从小受父亲的影响，所学驳杂，旁门左道涉猎极多，那脑袋就像是一个移动书库，一些见识远非自己可比，问道：“能看出是什么年代的吗？”

何寻摇摇头，手指沿着木门的纹路轻轻滑过，轻声回道：“没办法知道准确年代，不过这门采用的阳刻手法，有很多技艺已经失传，现在的工匠们是已经做不出来了。”

路一笑道：“先别看了，我们时间不多，先试试这门能不能打开。”

有了打开第一道石门的前车之鉴，等到何寻三人后退两步以后，路一催动体内无相梵天决，右掌贴到门缝处，身子微微前弓，一股真气磅礴而出。

几个人都没想到木门压根没关，应声而开，路一撤力不及，一个踉跄就随着木门的打开整个人栽了进去，乳白色的光线刺破黑暗，让身后三人的眼睛都觉得有些刺痛。

何寻三人大惊失色，同时闪身进门，一进来就看到路一正坐在地上拍打身上的灰尘。

看到三人脸上辛苦憋着的笑意，路一讪讪一笑：“失误！失误！谁想到这么好看的一扇门居然不装插销。”

端木玉笑得最欢，不过笑着笑着脸上的神情就变成了惊喜：“呀！大哥哥你们看，那儿还坐着一个人！”

门内是一个大殿，大殿顶部石壁上镶嵌着四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所以殿内并不显得黑暗，借着光线可以看得出整个大殿摆放着很多制作精美绝伦的器皿，而且殿内布置得极有章法。

顺着端木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人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金冠，端坐在大殿高处的一张椅子上。

仔细一看，也不过是一具白骨，但自有一股气势，仿佛仍然在等着他的臣民前来朝拜。

何寻突然皱眉道：“不对呀。”

“哪里不对？”

“最开始我以为这里会是哪个帝王的陵墓，现在看起来还是我想错了。”

看到你人不解之色，何寻接着说道：“如果是陵寝，他怎么可能是坐化在此的呢？”

路一突然想到东方碧落的陵寝，和这里何其相似，又想到最后发现的那句东方家族尽是不肖子孙，隐隐觉得一代武林传奇之死也可能并不简单。

“也有可能是身前有特别交代。”

“不过看到这个大殿，外面的白骨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定是为此人陪葬，尤其是帝王死后，后宫佳丽三千和所有丫鬟奴婢都是需要陪葬的。”

路一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感叹道：“生前为王，死后同样穷奢极欲，历代皇帝好像都是这副模样。”

端木冷月冷声道：“男人有了权力，不就都想着网罗天下财富和绝色吗？我看不光是皇帝这样，是所有男人都这样。”

说完还眼神极为不善的瞧了瞧路一。

路一看了看同样面露尴尬的何寻，然后无辜的耸了耸肩：“小何你是那样的男人吗？”

何寻摇了摇头，想了半天才委屈巴巴的辩解道：“我还小。”

几人来到大殿高处，在龙椅边上发现一块刻满字的白玉碑。

字体古朴，和现在庙堂推行的文字已经有了不小的出入，不过变化不是很大，能够轻易辨认。

端木冷月对石碑内容提不起兴趣，在她看来，管他是什么皇帝，幸好已经死透了，假如还活着，自己不介意给他来一个万蛊钻心。

看了看两颗脑袋凑一起的路一二人，牵着妹妹开始在大殿翻翻捡捡，看看有没有什么精巧讨喜的小物件，江湖儿女，可不忌讳什么。

大殿陪葬的金银饰品极多，而且每一件都可以说得上是价值连城，但那些值钱的大器，在端木姐妹二人眼中压根儿就没有半分可取之处。

路一看完石碑笑了笑：“这个大正皇帝如果真如碑文所载，倒也有几分让人值得钦佩的地方。”

何寻点点头：“是的，算算时间，距离我们奉天已经有六百多年，那时候我们的疆域远没有现在这么辽阔，而且北边草原狼骑肆意劫掠边关，中原饱受外族欺凌，这些都是史书上有明确记载的。”

路一指着一处碑文感叹道：“只是没想到，我们还真能碰上和江湖第一奇人沈玄有关的人，这个大盛王朝的中兴之祖大成皇帝算起来也是沈玄的祖辈，光是凭借他三次击退草原狼骑，还大盛王朝六千里疆域，也是值得钦佩的。”

何寻点了点头：“不过皇帝历来如此，生前也许励精图治，老来往往昏聩，穷奢极欲，越是病入膏肓越是想着借举国之力延年益寿。”

“是非功过，都已作古，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走吧，他既然喜欢这些，就留给他吧。”

端木玉听到路一二人的对话，笑嘻嘻的跑了过来，手里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碧绿玉佩，邀功似的说道：“大哥哥，这个让我留下呗，你看，里面好像有个小人儿在舞剑呢。”

路一蹲下身接过来看了看，玉佩应该是用上好的翡翠雕刻而成，通体碧绿，小巧精致，正面雕的是一个凭栏而坐的仕女，线条流畅纤毫毕现，妆容精致，长发拽地，一手握着一卷竹简，一手支颐，目光盈盈略带笑意，像是时刻在和持玉之人打招呼。

背后刻着四个字：公子如玉。

虽然历经几百年，玉佩上方的淡黄色流苏也不知道是何材质所制，居然没有半分腐朽迹象，颇为神奇。

端木玉抢过玉佩，举起来对准大殿顶上的夜明珠，得意的说道：“笨蛋哥哥，你要这么看！”

路一惊讶的发现，玉佩中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也雕刻这一个仕女，看面容应该和正面那个仕女为同一人，只不过中间这个仕女单手持剑，摆出一个古怪剑诀。

转换角度之后，仕女的身姿也跟着出现变幻，而且每一个角度出现的剑招圆转如意，衔接自然，想不到这小小玉佩之内居然隐藏着一套剑法传承。

“小何，你是用剑的，你帮忙看看？”

何寻接过玉佩，同样惊佩于这巧夺天工的设计，认真看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这确实是一套完整的剑法，而且招式简练，共有八招，玉儿得到也是她的缘分，这剑招一看就是为女子量身打造。”

端木玉翻了个白眼：“谁要学这扭扭捏捏的剑法，哪里会有我家的望月宝典厉害，你们就说这玉佩漂不漂亮吧！”

路一无奈的把玉佩还给端木玉：“行行行，你喜欢就带上，来大哥哥给你系在腰上。”

这种传承有序的剑法，绝对不是凡品，也许流落到江湖上足可掀起轩然大波，然而在孩子的眼中，它也就是仅仅很好看而已。

“走吧！”

四人再无留恋，回头看了看大殿，再未带走一物，顺着来路出了山洞。

路一看到进来的入口，轻声道：“现在总算想明白了，这里本就没有入口，这应该是这座帝王陵墓建造后给工匠门留的退路。”

何寻点点头：“只是看这样子，那些工匠怕是也没有人能幸存下来，自古帝王都担心自己的陵墓会被后人发现，那些工匠被选中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刚刚出了仓库，就看到云胡儿带着几个浑身浴血的汉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路一大惊：“胡儿阿姨，他们……”

云胡儿看到四个人平安无事，顿时放下心来：“没事，我让他们把守城官兵全部杀了。”

端木冷月顿时明白了云胡儿的良苦用心，看了看眼神中已经多了一丝凌厉杀气的几个长刀营汉子，心里暗暗喝彩。

路一略一思索也明白了个中缘由，只不过心里隐隐还是有一些不忍，随即又想通了其中关节，这帮人本就为非作歹，早就该死，长刀营成立的时间尚短，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这也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当即心悦诚服的抱拳道：“辛苦大家了。”

云胡儿一直在观察路一神情的变化，这时候才笑道：“乱世容不得妇人之仁，你能想通，很好。”

路一再次一拜：“多谢胡儿阿姨教诲！”

云胡儿拍了拍路一肩膀：“走吧！和我还客套个什么，带你们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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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冬季，但是地方不同，冬天的风景同样完全不同。

冬天的北方人是很骄傲的，因为他们觉得，南方的雪花更加像是点缀，只是为了迎合文人骚客的花前月下，诗词歌赋。

雪，得有雪该有的样子，漫天银蛇乱舞，冻得死街角老狗才够味。

辽北道的冬天就是这样，一个月前已经大雪封山，路上行人绝迹，飞禽走兽也都守着过冬的存粮，舒舒服服开始了一个长长的懒觉。

辽北，只要你勤劳付出，总会有足够的收成养活自己，人和动物都是这样。

别看现在大雪封山，皑皑世界看起来死寂一片，不过第二年开春之后冬雪消融，雪水滋润后的肥沃黑土地却是物产丰富。

所以纵观奉天王朝天下诸道，江南道最是富庶，商业最为发达，不过要是论物产，辽王李汉控制的辽北十三郡才是真正的首屈一指。

出了山海关，就算是正是踏足辽北道。

城楼题额“天下第一关”而又名“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城楼雄踞关上，巍然矗立，自古为交通要冲，兵家必争之地！

所以辽北道在此地的守军不下五万，领兵的将领就是闻名天下的辽北大将军姬盛的堂弟，姬庆，五万黑水铁骑也是精锐中的精锐。

姬庆此人在庙堂名声不显，不过据说每次族内议事，他都是稳稳坐在很靠前的位置。

大雪中两人身披厚厚的黑色毛裘，大步向着城门走来，左边一人身背一个长条形物什，另外一人怀抱长剑，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递交边关路引的时候一个守门校尉皱眉看着递过来的一本路引凭证，耐着性子说道：“想要进入辽北道，必须一人一引，你的呢？”

背着长条形包袱的人掀开厚重的皮帽，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其实算不上美，但那份难得一见的英气却是让人一见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