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他是个意外

三个男人也有一台戏。

不过酒一般才是这台戏真正的主角！

亭外风雪骤降，银装素裹千里冰封。

亭内酒肉飘香，肉香扑鼻垂涎欲滴。

狗肉切成坨，焯水后加姜蒜爆香，撇去多余油脂，加入陈皮等香料慢炖，吃狗肉的很多，但是能把狗肉做得不腻味的才是真正的老饕。

牛杂汤处理起来就更加繁复，光是食材就需要分好几种火候入锅，顺序错了这锅汤也就没有那份味道了。

老徐做吃的和他打理左卫一样认真，除了刚刚的抬头一笑，现在全部心神都在两个砂锅里，目不转睛。

姬庆身板挺得笔直，一言不发，只是认真盯着两个砂锅，但是哪个角度去看，都不像是一个大将军，更像是一个馋嘴的孩子。

李蓦然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老丈人的模样，毕竟从认出姬飞雪的枪法那时候就能联想到很多，江湖里的事情自己是个雏，但涉及到庙堂，了解内幕比自己多的人可能还真的极少，李潜之是对他抱有极大希望的。

只是到最后发现这玩意儿性子实在是跳脱，所以独自叹息的时候也就越来越多。

辽北第一将种门庭，威震奉天的黑水铁骑掌门人，弹指可灭句丽……

没有一个标签显得不霸气，没有一个标签不是气冲斗牛。

如果不是姬庆主动相邀，哪怕是心大如李蓦然，同样不会生出和老丈人把酒言欢的场景，不狗腿的绕道而行，已经算是自己最大的勇气了。

真正爱喝酒的人，不需要多好的佐酒菜，但亭子里的三个人明显更像是吃货，酒才是陪衬品。

每人一壶酒还未见底，两锅肉却已经被吃得精光。

姬庆有些郁闷，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摸了摸有些凸起的肚子，没好气的抱怨道：“一个老家将，一个刚来不久的新女婿，半点不懂得谦让！还有老徐，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多弄一点？太不尽兴。”

李蓦然酒量并不好，大半壶酒喝下去已经有些熏熏然，不服气的嘟囔道：“确实不懂谦让，两个长辈也不知道让让我这个小辈。”

姬庆怒目相向：“年轻人就知道吃吃吃，能有啥出息！”

老徐一脸生无可恋的摆摆手叹息一声：“看来又都是我的错。”

三人相视一笑。

老徐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摸出一个袋子，抖了抖，笑呵呵的说道：“幸好我还有准备，这才是喝酒的好东西。”

一袋子花生米，还是生的。

不过这会儿吃，最是合适。

酒至半酣。

老徐看着眉飞色舞、吐沫横飞的二人有点无奈，幸好带上来的酒已经喝光了，否则要是再有两壶下肚，这两人估计撮土为香结拜兄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干不出来。

老的不像个长辈，小的说话也忒欠揍了点。

不过，大将军两年多的压抑苦闷，今晚算是彻底放松了，想到这儿，老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这个满身江湖气的皇子当姑爷，还真不赖！

李蓦然是真的快醉了，姬庆的酒量自然不会这么浅，所以姜还是老的辣。

姬庆站在茫茫风雪之中眺望远方，夜已经深了，除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只剩下隐隐呼啸的寒风，黑茫茫的世界显得格外辽阔，关内市集上还有一两点晚睡的烛光，摇曳生姿，给这个冰冷的世界带来几分温暖。

姬庆突然之间觉得有些意态阑珊，微微叹息一声：“白云苍狗，最苦的还是天下芸芸寻常百姓。”

说完歪头看着斜靠在亭柱上的李蓦然问道：“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是想法，而不是问的看法。

毕竟，这个嫡亲皇子已经远离庙堂日久。

李蓦然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走到姬庆身边并肩而立，笑嘻嘻的回答道：“我只想对着这天地众生说一句话。”

“什么话？”

“李家的人亏欠你们太多啦！”

姬庆一怔，沉默半晌才伸手拍了拍李蓦然的肩膀，转身慢悠悠的下山而去。

李蓦然屁颠颠的跟上，傲然的问道：“被我感动了吧！”

姬庆嫌弃的回头看着女婿，突然觉得自己的女儿怕是找了个棒槌，不过心里居然还美滋滋的，这小子除了嘴欠一点，看起来还真挺顺眼的。

“想去辽东郡就早点动身，省得瞧着心烦……”

“得嘞！不过本皇子过去可不是游玩的，老爷子你怕不怕？”

姬庆伸手指了指天：“捅出篓子自然有……”

李蓦然等的就是这句话，开心的拍拍手，竖起大拇指笑道：“老丈人啊老丈人，这样就对了！威武霸气！”

说完就率先下山而去，摇摇晃晃的背影看起来畅快极了，就是有点欠揍！留下一个只说了半句话的大将军站在原地发愣。

老徐一脸钦佩之色的从后面走上来，同样竖着大拇指。

姬庆怒气勃发，大声道：“你来凑什么热闹？老子明明说的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老徐嘿嘿笑道：“反正你的宝贝女婿他已经当真了，而且这小子绝对不是肯吃亏的主儿。”

姬庆叹了口气，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又何妨？辽东有些人过了几年富贵日子还真就忘记自己姓啥了！哈哈哈，别说，老夫还倒有点期待这小王八蛋的辽东之行了！”

姬飞雪的委屈，在大将军心里，何尝不是一根拔不掉的刺？在其位，有些事情就不由自己随心所欲，这本就是最大的一种无奈。但别忘了，除了大将军这个身份，他还是一个父亲。

老徐搔了搔头，边走边问道：“大将军，据说那有帝师之称的李潜之为人极为方正古板，又最重传承，规矩礼仪分毫错乱不得，多少皇子公主见了他就跑，怎么我们这姑爷……”

姬庆心说老夫知道个屁，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想了，酒后想多了，容易头痛，所以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可能这玩意儿是个意外。”

辽北幅员辽阔，不过多是大平原。

从山海关到辽东郡郡城，官道笔直，由于未受战火波及，负责官道养护的辽北路政司倒也勤勉，主要还是因为辽北道富足，并不缺养护道路的那些银钱，所以这条官道应该是奉天国现存最好走的路，江南道虽然官道同样四通八达，不过平原的地理优势却是江南道不具备的。

所以乘坐马车从山海关那块牌匾下出发，一路顺遂的话，只需要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到达郡城，还是属于那种有山看山，有水临水的游玩之态。

可惜现在是冬天。

辽北道的冬天，就算是官道，能够给你清理出来两条似有似无的车辙印，那就足可以证明路政司差人们的兢兢业业。

一辆马车穿行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拉车的是一匹浑身漆黑如墨的骏马，车辆走得并不快，马儿耷拉着脑袋，慢悠悠的沿着官道晃悠，似乎在欣赏自己鼻子里呼出去的白雾。

马车后面跟着四匹同样漆黑如墨的骏马，马上四个骑士，面容刚毅，每个人都背负一个长条形包裹，信马由缰，昏昏欲睡。

李蓦然坐在车辕上，百无聊赖的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在自己手掌心里慢慢融化，突然就想起了路一，不由心里哀叹一声，同样都是男人，车里坐着的还是正儿八经的媳妇儿，可我想抱一下怎么就那么难呢？

离开山海关已经九天了，经过沿途的驿站得知，这才走了三分之一。

李蓦然倒是不急，只不过有些狼狈。

虽然老丈人派了手下四个亲兵护卫，但别人可是知情识趣，也就那么不远不近的吊着。

原本以为多么浪漫的一段旅程，却在挨了五次揍之后有点灰心丧气，可以很确定，挨打的时候四个护卫绝对没看见，但李蓦然总觉得他们好像都在同情自己，这就更加郁闷了。

姬飞雪坐在车厢里，身子依偎在厚厚的毛裘里，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看到坐在车辕上生闷气的那个傻瓜，突然很想笑，男人那点心思她哪里想不明白，只不过，临行前母亲大人有特别的交代，让她认为很有道理。

母亲说男人是个贱东西，越容易得到的越不晓得珍惜！所以动手动脚这种事，岂可让他得逞？虽然自己并不反感，甚至有时候打开他的禄山之爪后反而有点埋怨他为何就不再坚持一下？

要是李蓦然知道姬飞雪内心真实的想法，估计狠狠抽自己二十个大耳刮子都不解气。

就在李蓦然挖空心思想新借口进车厢的时候，突然眼角余光看到远处山坡上似乎有一个黑影一闪而逝。

这段时间的江湖行走，让李蓦然再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避世皇子，几乎是下意识的挽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下，转头定睛望去，白茫茫的山坡上除了几颗光秃秃的大树，哪儿还有其他。

“怎么了？”

姬飞雪同样察觉出一些端倪，从车厢探出头来。

李蓦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坡，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刚刚那边好像有一个人影闪过，但我再看时却不见踪影，也许是我眼花了吧。”

姬飞雪仔细看了看山坡，风雪漫漫，目力所及有限，同样看不出什么异样。

四名护卫察觉到前方马车的异样，催马上前，把马车隐隐护在中心，护卫头领一握拳，四人默契的抽刀在手，头领这才回头抱拳问道：“小姐，姑爷，何事？”

李蓦然看到四个护卫的举止言行，对老丈人更是多了几分钦佩，当下也不客气，吩咐道：“你们保护好小姐，我去那边山坡看看。”

说罢长身而起，几个起落就掠上了山坡。

护卫头领看到远去的李蓦然，眼神炽热，笑道：“姑爷好身手！”

姬飞雪走出车厢，看向山坡的眼神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自豪，不过随即冷笑道：“这里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熊耳山了，看来还真是一个神仙出没的好地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