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艳阳高照的空间

江文静上炕把被盖在腿上,腿抬起踹在火墙上,冰块一样的脚丫，渐渐的热了。

梁静进门看到她双手撑着,脚丫踹着火墙,也跟着学,把棉鞋放到火墙上,钻进江文静的棉被里,把脚放在火墙上烤。

她并没有经过江文静的同意，就钻进她被窝

江文静眉心蹙了下，脸色沉着，不过也没赶她出去。

“江文静，今天你好厉害,连苗点长都帮你说话了。”

梁静的口气里充满羡慕,江文静却觉得这话听着刺耳,冷声回来句。

“我有什么好厉害的苗点长是维护正义，并不是帮我说话。”

“对对,他是维护正义。”

感觉江文静不高兴了，梁静连忙变成讨好的语气。

“我去点炕。”

现在女知青屋里只剩下她俩,不想睡冷炕就要有人去点火，江文静已经暖和的差不多了,又不想和梁静多说话，拿下火墙上的鞋穿上,出去抱秸秆。

梁静坐在被窝里没动,看着江文静出去,又看着她抱着秸秆和苞米瓤子回来。

江文静不大会点炕，就在电视里看见过，抓了些毛柴塞进炕，屋里没找到废纸，她出去跟李大壮借火，回来把炕点燃。

从始到终梁静都坐在炕上看着，一动没动。

好像把江文静对她的照顾，当成理所应当了。

江文静倒是没在乎，就当是给自己烧炕了，热的也不是她一个人。

火很快烧旺了，江文静把苞米瓤子塞进去，这东西着的时间长，塞满一炕洞，可以热到后半夜。

江文静烧完炕，看到梁静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眉心蹙了下，看着地上放着的脸盆，也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

记忆里完全没印象，她就挑了一个最新的，早晨找围脖时她注意到了，原主的东西是这个知青点里最好的。

拿起盆看了梁静一眼，她没吭声，证明自己没拿错。

出门发现大锅里的水已经在滚花了，江文静拿着水舀子舀了小半盆，又去水缸里舀了一半凉水。

这才发现水缸已经见底，她舀完水后，基本就不剩啥了。

知青点的门开了，寒风裹着雪花先侵入屋内，李大壮挑着一担水，嘴里冒着热腾腾的哈气走进来。

“你真能干。”

江文静夸了他一句，从回来知青点，这人就在默默奉献，都是干了一天活，谁不累

证明他的心眼不错，受人恩惠，夸一句还是应该的。

“为人民服务。”

李大壮被江文静夸的脸色涨红，挑着水桶，站在那憋了半天，憋出主席的至理名言。

“噗。”江文静真是被他的憨厚逗乐了，穿越一天下来，也看清了一些人的嘴脸，有些人还是不错的。

刘建国端着洗脚水从西屋出来，见江文静竟然对着李大壮在笑，眼睛瞪得赶上牛眼珠大了。

怎么回事他没在这一会儿发生了什么

李大壮这个木头呆瓜还能把江文静逗乐了

李大壮更是像傻了一样看着江文静，她竟然对着他笑了

这怎么可能以前自己帮她干了那么多活，也没见她对自己笑过。

江文静见刘建国出来了，收起笑容，端着热水回东屋了。

进门后，看到梁静还坐在炕上一动没动。

看到她进来后，梁静的目光落在江文静手中端着的盆子，细声细气的问道。

“你要泡脚吗”

“嗯。”

江文静淡淡的应了一声，坐到炕边，屁股底下热乎乎的，脱鞋放到热水中，双手撑着炕沿，享受这安静舒服的时刻。

太累了，泡脚能缓解疲劳，她闭上眼，安静双替互踩，给自己按摩穴位。

梁静在她身后皱眉看着她，还以为江文静会帮她也打一盆热水，她却只管自己。

看到江文静舒服样子，她吞了口口水，万般不愿的从火墙上拿下鞋，穿鞋的时候，她的眉心能夹死苍蝇。

江文静听到????的声音，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她皱眉的样子，已及偷偷看向自己略带埋怨的目光。

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埋怨的自己救了她，还连番帮她出头，晚饭都是自己让给她的，烧炕也没用她，人怎么就不知道满足

梁静见她睁开眼看着自己，眼中的不满不见了，换上了笑意“累了泡泡脚能解乏。”

“嗯。”

江文静淡淡的哼了一声，就再次闭上眼睛。

梁静见状不再说话，端着盆出去了。

“热水都没了”

江文静听到梁静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刚刚自己出去的时候，还有半锅热水的，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你要用，自己再烧点，缸里有水。”

朱大山的声音响起来，他把热水都舀走了，一个月没洗澡，想擦擦身上。

梁静有再多不满也不敢吭声，只得自己又舀水，蹲在大锅前往灶坑里放苞米瓤子。

屋子冷，水凉的快，江文静泡了会儿水就没有热度了，没有擦脚布，只能踩在盆边阴干。

不一会儿，梁静端着洗脚盆走进屋，看了眼江文静，见她已经泡完脚了，才笑着问她“用加点热水不”

“不用了，我都洗完了。”

江文静淡淡的回了句，脚下也差不多干了，穿上令她瞬间能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冰冷棉鞋，出去倒水。

厨房里有泔水桶，好像每天都是谁值日谁倒泔水

倒完洗脚水回屋，看到梁静正在泡脚。

江文静也没说话，把盆送回原来的位置，脱鞋放在火墙上，棉袄棉裤穿着睡不舒服，她直接脱了，只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线衣线裤。

“你要睡炕头吗”

江文静刚掀开被，就听到梁静问自己。

江文静坐直身体看着她，梁静的眼睛黑白分明，在灯光下看着很清澈。

“你想睡”

江文静问了句。

“我今天病了。”

梁静咬着下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江文静点点头“明白了。”

丢下一句，把自己的被褥拽离炕头，一铺大炕两个人睡，就算不睡炕头，中间的位置也是热了，没什么大不了。

梁静看到她把炕头让给自己了，眼里有了笑意“江文静，还是你对我好。”

江文静听着她的话，心里咋那么不舒服呢

发现梁静身上果然有大小姐的娇气，喜欢让人宠着她，让着她，利用别人的同情心。

她让江文静想起前世的同寝室的下铺，从入学开始就是各种装，我恐高，好吧，江文静把下铺让给她。

后来又说什么洗衣粉过敏，江文静开始的时候还真当真了，帮她洗过几次衣服，孤儿当久了，干这点活不算啥。

可惜这同学过分了，竟然让自己给她洗内衣裤

被拒绝后，满脸不高兴，还说她小气，不善良，一点小事都不帮忙。

奶奶的，果断再不伺候。

那之后，她就开始和自己做对，到处传坏话，说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妈不正经，是做小姐的，爸爸不知道是谁

最可恶的竟然瞎说自己勾引她男朋友

他么的，她男朋友多的一只手数不过来，自己和那些男的连话都没说过。

这次她没惯着，把她扯进女厕所，专往她痛穴上掐，疼的她嗷嗷惨叫。

找老师，找校长一通告状，江文静找到她传谣言的证据证人，校长老师也不好向着她，只能各打五十大板。

这还没算完，那女生觉得自己吃亏了，让别的女生把她骗出学校，带着三个男人，让他们往死里打。

江文静怒了，踹倒最壮的男人，一脚踩在他子孙根上，疼的他捂着裤裆满地打滚。

一阵旋风一样冲过去，将躲在男人身后叫嚣让打死她的女生拽出来，胳膊勒着她的脖子，差点把她勒死，那些男人看到她这么狠，吓得没敢动手。

那一战她在大学里出名了，再没有人敢欺负她，同样也没有男生敢追求她，不好驾驭，怕打不过她。

“江文静，我看荣连长对你很好，谁欺负你他都帮你。”

江文静正沉浸在回忆中，就听到梁静细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一只蚊子嗡嗡的飞过，这声音令人听了闹心。

她蹙了下眉，实在不想和她对话，闭着眼睛装睡。

见没得到江文静的回应，梁静乌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出去倒洗脚水。

回来后，没忙着关灯，光脚上炕，扯过自己的被褥；铺在炕头。

张雅芝没在，她为了舒服些，把她的褥子也铺在自己身下，这才拉灭灯绳，老实躺下。

江文静翻了一个身，把后背对着她，梁静扭脸看着她的背影。

等了会儿，没有回答，梁静翻了个身老实睡了。

半个小时后，江文静听到她呼吸变得均匀了，就悄悄进了空间。

学医的人都干净，一天不洗澡都难受。

知青点的情况，想洗澡很难，洗衣服的水都要节约。

她发现了一个秘密，空间外是黑天，空间里却艳阳高照，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早晨她也进来过，这证明空间二十四小时都是白天，根本就没有夜晚。

在河边把身上的衣服都洗了，铺到草地上，自己进河里洗澡。

温度适宜的河水，泡在里面很舒服，那些漂亮的小金鱼，都围在她身边，用小嘴一下下的啄她，像是在帮她按摩。

舒服的闭上眼睛，一身疲惫在泡澡中消除，简直是舍不得离开这里，外面冰天雪地，还总要被欺负，这里多好，自由自在，没有阶级论，不用生闲气。

洗完澡，上岸一摸衣服竟然已经干了，令她难以置信。

匆匆穿上衣服离开空间，见梁静睡意正沉，江文静小心的站起来，拿起放在火墙上的棉鞋，炕上的大衣和挂在墙上的围脖再次进入空间。

没有刷子，就只能用手沾着水擦洗一下鞋面，和大衣上的泥，然后放在草地上晒着。

围巾洗干净也放到草地上晒着，趁着这个时间，她到树林里摘了苹果吃。

浑身的疲惫已经消失不见，她感觉这河水像是有能帮人治病的疗效。

昨天自己还是浑身都疼，烧的晕晕乎乎，晚上跳进河里泡了澡，围绕着自己的一周，流出一条条黑线，慢慢的飘向四面八方，再也看不见，自己就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今天更是，累了一天，肩膀都肿了，在河里泡了一个澡，肩膀就不疼了。

她很激动，如果这条河真有这么好的功效，以后她若考上医学院，做医生造福人类，可以用它神不知鬼不觉的治好每一个病人。

不过，还要通过多人的实验，怕就怕这河水只对自己有用，对别人没效果

不敢在空间里逗留太久，万一梁静醒了发现就坏了。

刚刚刷完的大衣和棉鞋洗的围脖全干了，江文静简直太高兴了。

知青点的环境很艰苦，洗衣服没有水，都得去水房，大冬天的用凉水洗衣服，一会儿手就冻的没知觉。

对于她这个爱干净的人来说，不洗衣服，不洗澡，简直能要她的命。

带着东西离开空间，悄悄把棉鞋放回火墙，再下地去挂上大衣和围巾。

刚返回炕上，隐约看到一个黑影坐起来了，江文静没防备，被吓了一跳，梁静是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

“江文静，你要去厕所吗”

梁静揉着眼睛拉开灯绳，睡眼朦胧的看着江文静。

江文静愣了一下，正想着怎么回答呢就看到梁静已经开始穿衣服了。

“我正好憋着尿呢咱俩一起去。”

江文静满脸黑线的看着她，想不去也得去了。

外面的风吹的呜呜作响，这得多冷啊

扯过棉袄棉裤，穿吧

“鞋里好凉，听说别的兵团都给发翻毛靴了，咱们兵团太抠了。”

梁静穿鞋的时候露出痛苦的神情，还是又凉又湿，火墙那点热度，根本不能把鞋烤干了。

心里不舒服，嘴里就小声埋怨。

江文静装没听到，这时代，尤其是自己的成分在这儿，还是少说话的好。

梁静见江文静没吭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忐忑的看了她一眼，声音里带着恳求。

“江文静，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不然我就得被批斗。”

“你说什么了”

江文静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像是根本就没听到她之前那句话似的。

“我什么都没说。”

梁静松了一口气，随便的解释一句，就开始转移话题“手电筒放哪里了我记得好像是在这儿啊，果然是在这儿。”

江文静看着她表演，还是不吭声。

梁静找到的手电是那种最古老的，银色铝的，用三节电池。

比不上现代的手电亮，这手电筒的光线特别暗，照不出多远。

俩人出门的时候轻手轻脚，都累了一天，不想吵醒别人，也不敢吵醒对面的男知青，会被骂的。

拉开门插打开门，一股寒风裹着雪花迎面砸过来，身上的热度一瞬间被吸走。

江文静打了一个冷战，再看屋外，黑漆漆的，连星星都没有，大风裹着冒烟雪，这种天气，出去会不会被刮飞了

“还是别出去了，把泔水桶拎咱们屋去。”

梁静也打退堂鼓了，还站在屋里呢就已经冷的浑身发抖，走到厕所要几百米，不得被冻僵了。

“也行。”

江文静本来就没有尿意，在空间的树林中，她已经解决了，当时真的很有愧疚感。

可大半夜的，她实在不想出去上那个恐怖的厕所。

幸好，她解决后，那些东西就像是从没存在一般，自己就挥发了。

不然，她真担心会影响空间里的空气。

脏水桶里倒了那么多洗脚水，基本上都快满了，一个人拎不动，俩人抬进东屋。

梁静憋不住了，但还不愿意第一个上，就看着江文静“你先尿吧”

江文静看了她一眼，在她注视下解裤子，然后哗哗的尿到桶里

还是算了吧

“不用了，我好像没尿，刚刚就是凉的。”

“那我真尿了”

梁静红着脸看着江文静，以前没这么干过，她不好意思只自己尿，怕以后被江文静说出去。

“嗯，尿吧”

江文静有些烦她这磨磨唧唧的性格，大半夜的，快点处理完，早点睡觉。

梁静红着脸解开裤子，又看了江文静一眼。

江文静干脆背过脸，蹲在炕洞前，见里面还有点微弱的火苗，她又丢了两个苞米瓤子进去。

“哗啦啦”

身后传来水声，听着很急，空气中有股尿骚味，江文静也不以为意，在医院实习，什么味道闻不了

病人有不能自理的，拉尿都在床上，检查的时候，赶上病人大解也不能离开。

梁静红着脸提上裤子，为难的看着江文静，人家没尿，能帮她抬出去吗

“尿完了”

江文静站起来拍了拍手，回头淡淡的问了一句，脸上的神情淡然自若。

“嗯。”

梁静红着脸点点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看，江文静自然的走过去“走吧抬出去。”

俩人又轻手轻脚的把泔水桶抬到外屋，梁静像是错了坏事的小偷似的，胆战心惊的怕被人发现。

再次睡下，江文静也是真困了，翻身背对着梁静睡着了。

梁静睡了一觉了，半夜这么一折腾，人就精神了。

听着江文静清浅的呼吸声，她侧头看向她。

光线太暗，除了一个隐约的背影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她轻轻的叹息一声，闭上眼，翻转身也睡了。

次日清晨，江文静被哨声吵醒，紧接着房门就被人敲响。

“快起来，到食堂吃饭，然后集合下河堤。”

江文静坐起来看了眼窗外，漆黑一片，天还没亮呢起这么早

梁静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坐起来，满脸的疲惫，抬手捏着自己的肩膀，很不情愿的看着窗外。

“几点了”

江文静已经穿好棉袄棉裤，越过梁静去拿棉鞋。

“江文静，你的鞋怎么这么干净了”

梁静看到江文静手里的棉鞋，诧异的问道。

“我昨天刷了。”

江文静皱了下眉，梁静的观察很仔细，以后自己这爱干净的毛病得改改了。

不然早晚被发现，胡乱的解释一句，穿上鞋下地。

“刷了我怎么没看到”

梁静还在碎碎念着，江文静装作没听到，摘下墙上的红围巾，穿上军大衣就往门外走。

“江文静，你等等我。”

梁静顾不得怀疑了，忙朝着江文静喊。

“我先去排队，去晚了会被训的。”

江文静不愿意和她一起，省的被她问东问西。

头也没回的开门走了，梁静手忙脚乱的穿衣服，抿着嘴生气。

江文静走了，只有她自己迟到，那不只有她被点长和场长教训吗

一想到要被拉出来点名批评，她的动作更快了。

江文静出去就往食堂走，发现男知青们早就撒丫子开跑了。

天还没亮，只能看到人影灼灼，也分不清谁是谁她也跟着一起跑。

到食堂后，看到屋里灯光晃动，知青们三三两两的往屋里进。

跟着一起进食堂，已经有人在排队了，她扫了一眼，见第一知青点的知青们，都跟着昨天分到的知青点后面排队，她就又站到第六知青点后面。

“都静一静，说一下规矩，早餐，糊涂粥，窝头，男同志一人最多拿五个，女同志三个，中午吃馒头也是同样，谁也不许多拿，这是规定。”

有了昨天秦海凤的闹事，今天食堂大师傅在没开始打饭之前就宣布规定。

“真是的，还限量了。”

食堂大师傅话音刚落，男知青们就开始抱怨。

他们干的是体力活，吃少了根本吃不饱。

“你们粮票就这些，有不满意的去找场长。”

大师傅听了很不高兴，别的地方都有吃不上饭的，这顿顿管饱还不满足

都是胶皮娃娃，就不该给他们弄食堂，不满意，自己回去做去。

他一让找场长，就再没有知青敢废话，老老实实的按照定量打饭。

江文静端着一碗糊涂粥，三个窝头，拿了个小芥菜疙瘩咸菜，跟着第六知青点的人坐在一起。

“都快点吃，吃完早点干活。”

苗青山大声下命令，喧闹的食堂声音小了听不清。

他是积极分子，抢前抓早，干的多，脸上光荣。

江文静低着头吃自己的饭，她不会当出头鸟，多干活少说话这是明哲保身。

梁静跌跌撞撞的跑进食堂，看到知青们都坐着吃饭了，排队的人都没剩几个，心里就开始打鼓，她来晚了，别又没有吃的了

偷偷看了眼江文静，见她碗里还有两个窝头，抿抿唇，她不会看着自己挨饿吧

窝头刚出锅的时候吃着还可以，至少没那么剌嗓子，再喝点糊涂粥，稀溜溜的也没那么干。

梁静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排队，眼睛不时的盯着江文静，她怕这边没排到饭，江文静再把三个窝头吃没了。

“抓紧，走了。”

苗青山嘴大吃八方，吃的快，吃完推开凳子站起来，抓着狗皮帽子戴到头上，对着第六知青点的知青一挥手，下了命令。

江文静吃饭慢，学医的人都懂得，吃的太快对消化系统不好。

看到周围的知青都西里呼噜的把饭吃饭，纷纷推开凳子站起来，她也急了，最后一个窝头干脆放进兜里，把碗中的糊涂粥喝光，放下碗跟着往外走。

“江文静，等我一会儿。”

梁静都快急哭了，她刚打好饭，一口都没吃呢别的知青都走了，她怕就剩下自己挨说，就想拉着江文静陪她。

“不行，我得听点长的。”

江文静丢下一句，没有片刻停留就走了。

“赶紧的，狗崽子磨磨蹭蹭，想偷懒不干活啊”

秦海凤抓过帽子戴上，路过梁静身边时，用力??了她一拳，没好气的骂她。

昨晚的仇，现在没人还不报

梁静捂着被??疼的肩膀，含着泪一声不敢吭，把窝头揣进兜里，跟在骂骂吱吱的秦海凤后面往食堂外走。

医院里

天亮了，张雅芝揉着发红的双眼，皱眉看了眼病床上的王静茹，昨晚她连着折腾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她快睡着的时候，就听到她干呕。

“张雅芝，我去买饭，你看着点。”

唐明坤从门外走进来，他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眼圈发青，走廊里太冷了，睡着了就被冻醒，这一晚太受罪了。

“我去吧”

张雅芝拖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一晚上没睡好，这刚站起来，脑袋就一阵眩晕，差点没摔倒。

“还是我去吧不想累到你。”

唐明坤走过去，看张雅芝的目光里透着关心，语气更是温柔的很。

“点长，你对我真好。”

只不过一句不想累倒你，外加上关心的目光，张雅芝就感动的眼泪汪汪，看唐明坤的目光情意绵绵，被唐明坤的温柔体贴打动了，认为天底下他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应该的，你也辛苦了。”

唐明坤一脸和煦的笑容，昨晚他一句男人不方便照顾女生，就把张雅芝留在病房了，他跑出去躲清闲。

用几句好话平息张雅芝心里的埋怨，他认为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会儿看到张雅芝快被自己感动哭了，他的声音更是温柔的能融化窗外的冰雪。

“我很快就回来，等着我、”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可用他磁性的声音饱含深情的演绎出来，再配上他多情的目光，张雅芝一颗芳心乱跳，脸上飞上红云，抓着垂在胸前的辫捎绕着，羞答答的点头“嗯。”

把张雅芝安抚住之后，唐明坤迈着大步离开病房，先去卫生间把自己洗漱的神清气爽，掏出随时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木梳，对着镜子沾着水，把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仔细检查没有纰漏之后，满意的对着镜中的自己吹了一个口哨。

双手插进军大衣的，大步朝着楼下走去。

食堂门口

秦红在雪地里不住的来回跺脚，手放在嘴边用热气哈着，伸长脖子朝着住院部门口看。

她已经把饭票换好了，为了等唐明坤，她自己都还没有买饭吃呢

雪很大，洋洋洒洒的落下，她抬手擦去眼睫毛上的冰霜，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穿着一身军大衣，玉树临风的唐明坤一脸温和的笑容，迈步朝她走过来。

雪花在他周围落下，更显得他玉树临风，唇红齿白。

秦红笑了，主动迎上去。

“等久了吧冷不冷”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唐明坤已经关心的问她了，声音很温柔，很好听，像是小提琴拉出的优美乐章。

“不冷，我也刚来，饭票都换好了，你数数。”

秦红看到他情不自禁的笑了，从手套里把饭票拿出来递给唐明坤。

“真谢谢你，为了表示对你的感谢，我请你吃早饭。”

唐明坤接过饭票也没数就放到兜里，还大方的要请秦红吃饭。

这一举动看在秦红眼里，相当有男子汉气魄，不像有些男人那样，抠门，小气，令人看不起。

“好，谢谢。”

她开心的答应了，心里想的是，医院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中午她要不要包点饺子给他送来让他知道自己的贤惠，上的厅堂，下的厨房

唐明坤一直保持笑容，早餐没多少钱，相对他省下的粮票根本不算啥。

打饭需要排队，唐明坤跟着队伍往前走，秦红就在一旁陪着他，闲聊一些林场的事，唐明坤对答如流，谈吐不俗，更让秦红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好男人。

等唐明坤排到窗口时，他飞快的扫了眼窗口里卖的饭菜。

小米粥，发糕，茶叶蛋，馒头，糖三角，花卷，还有包子，价格都在黑板上写着。

包子和糖三角最贵，发糕最便宜。

“呀，没想到还有发糕呢在林场吃不到，我想吃发糕，你想吃什么”

等到他买饭的时候，他故意表现出惊喜，笑着问身旁的秦红。

“我也吃发糕吧”

秦红见他点了发糕，自己也不好意思点包子，那样会令他觉得自己贪婪的，也要了发糕。

“你也要发糕不如来几个包子吧”

唐明坤心里大喜，可脸上完全没表现出来，还像模像样的提议，好像是请客只请发糕不好意思的样子。

“不用，太腻了，我想吃清淡的。”

秦红更觉得他大方体贴关心人了，哪里好意思让他破费，坚持要了发糕。

“再来两碗小米粥，给我一碟咸菜。”

唐明坤不再坚持，又大方的点了小米粥，自动把茶叶蛋忽略了，要了咸菜，他看了，咸菜不要钱。

俩人端着早餐到角落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唐明坤绅士的帮秦红取来筷子，热情的让她，看那派头，就好像他请的是满汉全席。

“你也吃。”

秦红羞涩的笑了，拿起发糕咬了口，有些咽不下去。

她对吃喝要求很高，每天早餐都是包子，粥和一个茶蛋。

这发糕她从来不买，拉嗓子。

“多吃点。”

唐明坤指着咸菜让秦红，自己优雅的掰着发糕，小块的放到嘴里，嘴角始终挂着笑容。

他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贵公子，一举一动都透着儒雅。

“好。”

秦红把发糕放到一边，小米粥还是不错，能吃进去，咸菜勉强也能吃点。

“工作这么辛苦，你怎么就吃这么点”

唐明坤一脸关心的看着她，那黑黝黝的双眼，专注的盯着人的时候，像是有种魔力，令女人沉迷。

“熬夜，吃不进去，你吃吧”

就这样，闹一个请客，秦红只喝了一碗小米粥，她剩下的发糕，唐明坤拿过去吃了。

“主席教导我们说，不能浪费粮食。”

捡东西吃，还能说的如此义正言辞，除了唐明坤，怕是没有别人了。

送走秦红，唐明坤又去窗口买了一个发糕，另外要了点咸菜，连小米粥都没给张雅芝买。

张雅芝还陶醉在唐明坤给她编织的美梦中，以为唐明坤最少也得给她买包子吃。

想到包子，她猛吞口水，好久都没有吃过了。

高高兴兴的去卫生间洗漱，头发被她编的板板整整，她的头发很好，又黑又亮又厚，也就是这点比江文静强，让她引以为豪。

回到病房，等的望眼欲穿，好不容易才把唐明坤等回来。

“对不起，食堂的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排到我，这主食又没了，我等了半个小时才买到，一路放在怀里，还没凉呢快趁热吃。”

唐明坤风风火火的走进屋，说话的时候微微有些气喘，看着像是跑步回来一样。

进门就从怀里掏出发糕，递给张雅芝。

“快吃吧我还给你拿了咸菜。”

张雅芝有些失望的看着发糕，她还以为会是包子呢

“张雅芝，我想给你买包子了，可你也知道会计就给我留了十块钱，王静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这点钱不省着点花，估计过几天咱们都得挨饿。”

唐明坤看出张雅芝的不满，唉声叹气的解释着，看起来很为难。

“没关系的，总比喝粥好。”

看到他自责的样子，张雅芝觉得自己真是不懂事，忙反过来安慰他。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唐明坤满意她的反应，找隔壁床借了缸子，出去水房给张雅芝打热水。

把张雅芝感动坏了，点长还是那么善解人意，知道疼人，

河提上，知青和工人们喊着口号，点燃柴火，有了江文静出的主意，男知青们少挨不少累。

江文静到了河堤就四下看着，找寻荣振轩高大的身影。

可遗憾的是，今天他没来，带着战士们的是另外一个人。

江文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没看到他，心里有一点失落。

不过很快，就被苗青山的大声吆喝打断了心思，肩膀上扛着绳子拉着车往河堤处运送淤泥。

梁静饿着肚子，干活的时候腿都发软，连着摔在地上无数次，把吴凯旋气的直骂。

“奶奶的，资本家的大小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害咱们被拉下来。”

“没用的东西。”

以吴凯旋马首是瞻的秦海棠，听到点长的埋怨，装着去扶梁静，实际上偷偷的死命掐她，嘴里还在大声咒骂。

梁静被掐的眼泪汪汪，还不敢吭声，哭着拉车。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看着其他知青都上了河堤，就她自己孤零零的站在河堤下，她哭的更厉害了。

“哭什么”

苗青山都上了河堤了，看到她自己站在河堤下哭，他又返回去训她。

“我走不动了，早上没吃饭。”

梁静哭泣着回答，北风呼啸，她身体都在摇晃，像是下一秒就会被风吹倒似的。

“你们知青点的人真不知道发扬革命精神，把你丢下就走。”

苗青山看着性格粗暴，但实际上是软心肠，最见不得女人哭。

“吴凯旋，你过来。”

苗青山仰着头朝着河堤上嚷，吴凯旋累的筋疲力尽，就想着快点回窝棚坐一会儿，等饭来了，吃饱了才能有力气。

被苗青山这么大呼小叫的喊名字，他心里很不满。

都是点长，你又不比我大，凭什么听你的

于是，他装没听到。

“吴凯旋，我可告诉你，她是你们知青点的人，出事了你有责任。”

苗青山的暴脾气又发作了，见吴凯旋装聋作哑，他的大嗓门震得树上的雪松哗哗的往下落。

“你去把她扶上来，真是麻烦。”

吴凯旋也没办法再装聋作哑了，对靠着他最近的秦海凤下了命令，总不能他一个点长去扶梁静，再说了，被苗青山指挥着，本来就一肚子气。

“狗崽子就是会作妖。”

秦海凤气的小声骂了一句，看到江文静站在一边，她眼珠一转朝着她走过去。

“江文静，你们知青点的人没上来你没看到瞎了吗昨天还当着大伙的面亲嘴，今天就不管人了你们黑五类的心就是黑的。”

她喊的声音很大，周围的知青都听到了，从昨天江文静给梁静做了人工呼吸后，那些女知青都躲得她远远的，认为她有毛病，害怕被她亲。

秦海凤见目的达到，得意洋洋的看着江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