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摊牌

&ep;&ep;茶几上包裹着黑色外壳的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辗转着流露出一种无奈。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一丝从缝里逃了出来，吃力地照射在了地板上。

&ep;&ep;童宇望着手机上来电的名字，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把手机屏幕冲下翻了过去。

&ep;&ep;他已经在家呆了四天没有出过门了，十几年来，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没有通告，才能这样躲在家里静静地思考脑海里所有的问题。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还没能弄清艾心做的所有事，便看到了新的绯闻。

&ep;&ep;说起来，他还真的是被迫知道这件事的。虽然外面传靖海和艾心传得再夸张，但身边的人基本都知道自己和艾心已经在一起了。由于保密协议，苏亚他们并不知道童宇和靖海参与了同一个节目，而李曼却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ep;&ep;如果说这世界上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应该只有艾心自己，和陶离、李曼、童宇三个人了。八卦新闻倒是没说错，艾心投资了节目，可原因却不在靖海身上，而是另一个参演的艺人，这怕是营销号们绞尽脑汁也写不出的狗血剧情了吧。

&ep;&ep;童宇很是烦闷，一肚子的情绪也找不到一个出口。他前几天一直不敢接艾心的电话，是因为还没想好自己该不该向艾心询问这些事，如果要问又该如何开口，而他到底又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ep;&ep;可是当他看到新闻的第一反应，却是实实在在的嫉妒了。靖海比他出道晚，却一夜爆红；明明两人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靖海却看起来仍是翩翩少年；自己父亲早逝靠着母亲四处打工才得以维持生计，而靖海家境殷实从小生长在书香门第。这些都是他认识靖海以来便知道的事实，从未有过一秒钟的妒忌。可是这一次，他却忽然有些不甘心起来

&ep;&ep;他嫉妒靖海可以和艾心的名字同时出现在八卦新闻上，嫉妒靖海可以在狗仔的镜头面前仍然肆无忌惮地冲艾心微笑，更嫉妒全网都在羡慕靖海有艾心这么好的女朋友。而他最嫉妒的是，即使会让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化为乌有，即使会失去一直赖以生存的粉丝，靖海也依然站了出来，告诉所有人我爱她，请你们不要再去打扰她。

&ep;&ep;这种勇气，童宇从来没有过。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曾想过，要不然就全爆出来吧，熬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和艾心正大光明地牵着手出门了。可那个念头只出现了不到一秒钟，便马上消失了。

&ep;&ep;说穿了，他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

&ep;&ep;正是烦闷不堪的时候，手机又猛烈地震动了起来，摩擦着茶几，发出令人不悦的闷响。

&ep;&ep;“喂”童宇抓起电话，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ep;&ep;“”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才传来一个怯懦的女声“喂”

&ep;&ep;童宇一愣，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一眼，果然自己接了艾心的电话。

&ep;&ep;“童老师”艾心轻轻地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电话里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ep;&ep;一瞬间，童宇几天的犹豫不决似乎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想法，不断在脑海里盘桓。

&ep;&ep;“见一面吧。”他握着手机，嗓音不知为何低沉了起来。

&ep;&ep;电话里又是几秒钟的沉默，艾心才缓缓开了口。

&ep;&ep;“好。”

&ep;&ep;即使最近的事仿佛都一团糟，即使这次见面的结果可能会很坏，艾心站在前台刷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慨，童宇实在是太机智了。

&ep;&ep;当艾心从didi的大门刷了身份证，走到二楼，按开包间的密码锁时，童宇已经坐在了里面，仍然是戴着渔夫帽和黑色的口罩。艾心知道，他走的是自己以前来过的那道小门。

&ep;&ep;“童老师。”她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紧张，低头打了个招呼，坐在了童宇旁边的位置上。

&ep;&ep;虽然见过那么多次了，但每次两个人单独见面的时候，艾心还是能感受到手心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汗水。她有些害羞地把手背到背后，悄悄地擦到了布沙发上。

&ep;&ep;“我”童宇摘下口罩，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我有事问你。”

&ep;&ep;艾心点点头，猜到多半都是新闻的事，还不等童宇开口，便抢先回答了“晚一点就会出澄清了，证明投资方是陶氏旗下的产业，而我只是代理人。”

&ep;&ep;童宇点了点头，盯着艾心的眼睛看了几秒，才面无表情地开了口“那实际上呢”

&ep;&ep;“实际上”艾心愣了一下，童宇该不会真怀疑自己和靖海有什么吧她赶紧摆了摆手，用力地摇了摇头“我和靖海真的清清白白的，上次见面还是大家一起来我家的时候，节目需要接触他的时候我都回避了”

&ep;&ep;说完，艾心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童宇，似乎很急切地证明自己的忠诚。

&ep;&ep;“我问的是，实际上，你是投资人之一吗”童宇也死死地盯着艾心的眼睛。

&ep;&ep;“”艾心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由地避开了目光，手指头用力地绞着，盘算着该找什么借口。

&ep;&ep;“不要说谎。”童宇的声音露出一丝沙哑，听起来格外的疲倦“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ep;&ep;“呼。”艾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仍旧低着头不看童宇。半晌，才从牙缝里挤了一个字出来。

&ep;&ep;“是。”

&ep;&ep;艾心回答完也不敢看童宇，盯着童宇和自己的鞋子，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ep;&ep;“为什么”童宇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带着压抑和不解。

&ep;&ep;什么为什么艾心更为不解地看着他。是为什么要投资还是为什么瞒着他还是为什么要找他拍节目还是为什么要找靖海拍节目不管哪个问题，她感觉都得解释好半天了。

&ep;&ep;童宇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又问道“是因为这个节目找了我，你才投资还是因为你投资了，这个节目才会用我”

&ep;&ep;只是这样两句话，童宇却也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来。不管是哪个结果，于他来说，都不是可以欣然接受的好意。

&ep;&ep;艾心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看着童宇，轻轻地摇了摇头“都不是。我以前跟你说过啊，这都是因为你的努力和你的能力，跟我没关系。”

&ep;&ep;“别骗我”

&ep;&ep;童宇忽然提高了音量，猛地拍了一掌电脑桌。好看的凤眼瞪得圆圆的，却是满眼的怒气。

&ep;&ep;艾心微微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看了眼震怒的童宇，却还是紧紧闭上了嘴。

&ep;&ep;“上次的电视剧，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买版权改编可能是巧合，但那部电视剧的投资人不就是和你相熟的王总么”童宇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着“上次出国的综艺，投资人就是陶氏旗下的子公司，陶离占了大半的股份，怎么可能事事都这么巧”

&ep;&ep;艾心低着头，想要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狂风暴雨赶紧过去，自己再慢慢解释。可是童宇说完这句，却忽然停了，直愣愣地看着她。

&ep;&ep;“童老师”艾心怯生生地开口喊了一声，却不敢再说话。

&ep;&ep;童宇似乎很是疲倦的样子，揉了揉方才差点青筋暴起的额头，无奈地看着艾心“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ep;&ep;“童老师。”艾心叹了口气，试图换一种方式说服童宇“我承认我是有做过努力，但我真的没有你想的这么神通广大。”

&ep;&ep;“呵。”童宇轻笑了一声，“你是在安慰我吗”

&ep;&ep;艾心摇摇头，忽然开口说起了别的事“以前一直想去你的生日会，但要不就是时间不赶巧，要不就是城市太远赶不回来，没想到今年运气这么好就在北京。”

&ep;&ep;“所以呢”童宇挑起眉毛，不明白她突然提这件事的原因。

&ep;&ep;“我订好了闹钟，准备一开售的时候就抢票，结果刚点进去，最贵的票就卖完了”艾心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听别人说，可能会有人没及时付款或者是订单有问题会取消，结果我等了一个通宵，也没能刷出一张票来”

&ep;&ep;童宇愣了下，生日会的票虽然在他自己手里，但是发售主要还是李曼在控制。他每次都只知道售出的总数，却不知道售出的方法和时间。

&ep;&ep;“童老师，你身后真的有很多粉丝在支持你，你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你今天得到的一切，靠的都是你自己。”艾心声音虽小，却无比坚定，敲打着童宇的心脏。

&ep;&ep;艾心说完，沉默了下来。童宇也不说话，静静地思考着她刚才说的话。

&ep;&ep;只差那么一点点，童宇便跟着艾心的思维走了。若不是这适时的沉默，他可能没时间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即使心里这样想着，他还是忍不住有些佩服艾心的口才。

&ep;&ep;“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童宇直视着她，“我只想知道这些事，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ep;&ep;艾心看了他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解的样子“这些事，有这么重要吗”

&ep;&ep;有这么重要吗童宇忍不住苦笑，在自己看来最重要的事，艾心却只想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么

&ep;&ep;半晌，童宇才悠悠地开了口“大概在十年前吧，我被雪藏过，你知道吗”

&ep;&ep;艾心摇了摇头，她并不知道这件事的细节。

&ep;&ep;也是，童宇想着，十年前艾心才不过十五岁，或许那时候还不是自己的粉丝。

&ep;&ep;“那时候原因挺多的，但是主要原因，是因为一个人。”

&ep;&ep;“一个人”艾心看着他问道“是谁”

&ep;&ep;“一个不重要的人。”童宇摇了摇头，那个名字他当然记得，却不想再提起“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人。”

&ep;&ep;艾心一愣，什么叫跟自己差不多的人

&ep;&ep;“有一个很有钱的人，说要给我投资，可以保证我当男一号、出唱片，我想要的工作机会都可以给我。”

&ep;&ep;艾心迅速反应了过来，看着童宇“所以他要的是什么”

&ep;&ep;“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要我陪着他吃饭、旅游、睡觉罢了。”

&ep;&ep;看着童宇脸上平淡的表情，艾心忽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低下头，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

&ep;&ep;“那跟我怎么会一样”

&ep;&ep;“怎么不一样”童宇笑了起来。

&ep;&ep;“原因不一样啊”艾心差点喊了出来，她不管那人是为了什么，可自己，全是因为爱着童宇才会这么做啊

&ep;&ep;“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童宇收起笑容，脸上的表情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看到艾心的时候，带着一丝陌生的冷淡“不论是当年，要和我在一起才给我投资。还是现在，和我在一起之后给我投资。对我来说，都是羞辱而已。”

&ep;&ep;艾心紧闭着嘴，像小鹿般清澈的双眼盯着童宇，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ep;&ep;即使知道这话有些重了，童宇也没有想要收回或是道歉的想法。于他来说，他的自尊心受到的打击更大。甚至在某一瞬间，他对艾心感到了一丝陌生的厌恶。

&ep;&ep;两个人相视着，却都没有开口，房间里的空气仿佛不再流转，凝固在二人耳边。

&ep;&ep;“童宇。”

&ep;&ep;艾心忽然开口叫了声他的名字，几秒钟之后，才无比艰难地再次开口。

&ep;&ep;“这话，太伤人了。”

&ep;&ep;童宇没有回应，他又何尝不知道。可不这样说，艾心就永远不可能意识到这件事对他的伤害。

&ep;&ep;“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ep;&ep;“你问吧。”艾心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有些虚弱地靠在椅子上，看着地面而不是童宇。

&ep;&ep;“你和李晟廷，在一起过吗”

&ep;&ep;“嗯。”艾心点点头，“算是吧。”

&ep;&ep;“你以前，也像对我这样”童宇犹豫了一下，想要找一个分寸比较合适的措辞“也这样，照顾过李晟廷吗”

&ep;&ep;听到“照顾”这个词，艾心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一道重击从天灵盖直下，劈得她心脏都开始疼了起来。

&ep;&ep;对于童宇来说，这个问题问出来，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了。而对于艾心来说，她也没有任何想要回答的想法了。

&ep;&ep;“这个问题的意思我不明白，但是前面的话我都明白了。”艾心忽然站起身来，脸上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么以后如你所愿。”

&ep;&ep;说完，艾心便直接打开包间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p;&ep;童宇依旧坐在椅子上，他并没理解艾心的“如你所愿”是什么意思。即使今天解决了好几个令他困扰的问题，他却一点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相反地，他感到了更大的压力，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令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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