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我是洛阳

【任务编号】k0076

【备注】r级任务

山南隧道全长1.7公里，从战时的防空隧道改建而来。隧道的防水防塌陷措施，全都是军用级别。

山南隧道的通行功能，在整个江宁都首屈一指，建成近四十年来，从未出过由基建因素导致的事故。

因此山南隧道被长途司机们戏称“太平隧道”，过了山南，地势从高低不平变为一马平川，闭着眼睛开上江南高速，一脚油门就能平安到家。

山南隧道也并不是谁都喜欢，例如城市道路中心、以及下属的道路养护班组，对山南隧道则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它永远不会让你有过错，但它也会挡着你发大财。

山南一段的道路养护班组，名叫山南班组，由附近山南镇的村民组成。

班组长老陈，干了一辈子道路养护。其实说起来，山南一段零事故率，和老陈数十年如一日谨守本分有莫大的关系，他家里满墙的功勋章便是明证。

相邻几个道路段的班组长，前前后后换了好几茬，那些人无一不是在江宁买房置业，日子过得叫一个红红火火。明眼人都知道，那帮人克扣辖区内道路养护资金，导致道路不平，一年到头总是修修补补，因此申请更多的资金，如此反复。

老陈手下的工人们，不止一次跟他抱怨：“头儿，咱不能只看着别人吃肉，饿着肚子喝清汤寡水啊。”

每当这时候，老陈总会坐在山包上抽旱烟，不远处视野中的山南段，就如同他的孩子。

烟斗在夜空下一闪一闪，像星星一样。

他给大家下了死命令：“只要我活着一天，山南段的道路质量，永远不掺假。”

老兄弟们没办法，只能跟着他清汤寡水。想多挣钱没问题，使劲把力气挥霍到田地里。

这天夜里，山南镇，山南村村口。

凌晨两点，年迈的守山犬突然开始大吠。整个村子里的狗在守山犬的带动下，争相开始怒吼。

这条守山犬陪伴老陈小二十年，是他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狗之一，照理说，这狗就像是一位古稀老先生，从来都是安静且冷静地解决问题。

哪怕有一回被狗贩子喂了药，连夜运到200公里外，它也能紧守一丝清明，吐出毒药，咬断绳索逃命。再耐心花了足足半个月时间跑回来，走方的道士说，这条狗是犬神啸天的徒子徒孙哩。

老陈深信不疑。

但今天夜里有些诡异，狗子明显不对啊。夜里寒气不轻，老陈坡上一件旧军装，打开门闩，守山犬像是一位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边狂吠，一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你咋咧？”老陈蹲下来，守山犬却昂起头，咬住他的衣袖。

“你个老狗，大半夜吵啥，又不是死人嘞。”老陈无意骂了一句。

下一秒，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子，被凉风一吹，情不自禁拉了个冷颤，浑身冰凉。

“都说狗子能看见脏东西，难道是陕南村有人死了，被狗子撞见了？”

老陈家在村子最头边，旁边就是一片细密的竹林、以及茂密的山林。夜风拂过，林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让人忍不住遍体生寒。

老陈打着手电照了一圈儿，手电光直冲天际，冲到人眼看不见的遥远的地方。

竹林和树林，则像是无底深渊，一口把微弱的电光吞噬，老陈心里骂了一句狗日的有鬼哟，转身准备回家去睡觉，岂料守山犬疯了一样，咬住他的衣角不放松。

老陈抬起腿准备给它脑袋一下，转念一想，这是个跟自己差不多一样年纪的老狗了，于是拖着守山犬进了屋子。

夜黑风高。

屋门关上，门闩落下去，电灯熄灭掉，狗子的叫声也停下来，屋子里想起排山倒海的呼噜声。

“砰砰砰！”

一阵急催的敲门声，再度把老陈从睡梦中惊醒。

守山犬呜咽着在屋子里转圈，老陈打开灯，依稀能从门缝里看见一个漆黑的身影。

他摸了把菜刀攥在手里，一把把门打开。

一个浑身包裹严实的人，仿若夜游一般站在他门外，怔住了一样。借着灯光，老陈这才看见面前是个人，他的雨鞋上沾着泥土，是血迹的深褐色。

心里“咯噔”一下，老陈攥紧手里的菜刀，黑影一把掀开斗篷，是养路队的三花！

三花一把抓住老陈手臂，惊恐道：“头儿，山南隧道发生塌方了！”

“啥?”

“山南隧道塌方了？”

看清那个贵东西是三花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老陈心里那股不踏实的感觉反而更强烈：“你好好说，山南隧道几十年都没出问题，怎么会塌方？”

三花瞳孔瞪大，仿佛经历过一场可怕的事情一般，心有余悸道：“头儿，我和大龙、包子几个，晚上去山南隧道施工，哪想突然出问题了。”

“施工？大晚上的，你们三个施哪门子的工？”

“事故？现在是山南隧道车流量最小的时候，只是塌方而已，应该没出人命吧？”

老陈一口气问了两个问题，他忍住不去想最坏的结果。

三花面色惊恐：“头儿，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我们只不过是想给隧道弄出点小毛病，申请一笔养护经费下来。都年中了，队里家家户户都快揭不开锅了，我们也难！”

“先不说这个！”老陈抓住三花两条手臂，他瞥了眼三花雨鞋上的血迹，问道：“大龙和包子呢?”

“呜呜呜”

三花开始抽泣，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抽泣：‘他们几个都没啦，塌方发生地太突然，他们俩没反应过来就被埋进去了。’

老陈腿一软：“两条人命？”他当这个道路段班组长以来，还从没出过任何事故。眼看着在干两年就能退休，咋个就出人命了！

“三花你先别慌，发生塌方的地方在哪里，你赶紧带路。”老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救人如救火，分秒必争。

他穿上雨衣就准备出门，三花被他支使去叫其他工友去了。

守山犬咬着他的衣角不放开，被他一脚踹进屋子里。

“好好的隧道，怎么会塌方呢？”老陈百思不得其解。

“隧道中部，是地质作用最显著的区域，也是工程安全性论证最严谨、施工最细致的地方，怎么可能塌方？”

山南隧道0.85公里界碑处，一辆白色保时捷卡宴被山石埋进去。

一同成为冤魂的，还有三个道路养护工人。

他从左边兜里摸出一支烟，想了想，又塞进右边兜里。

最终还是摸出一片口香糖，神不知鬼不觉完成了任务，居然连支烟都抽不上，白瞎了江南第一的名头。

他把嚼过的口香糖封存起来，揣进兜里，只等塌方的泥土里再加上一个冤魂，今儿这任务就算齐活儿了。

——

时间倒退，几个小时以前，江宁市区。

叶秋载着洛阳，终于抵达家门口，胖子那辆破旧工业风的高配吉普车停在门前。

“妈！”

叶秋喊了一嗓子：“看我给你带什么礼物回来啦！”

妈妈系着围裙跑出来，董胖子瞬间会意，他在后面蒙住妈妈眼睛，笑道：‘阿姨，叶秋这份礼物可非比寻常，我喊一二三，您再睁开眼睛看啊。’

“好好好！”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很久没有这么开心。

“一”

“二”

“三”

胖子三个数数完，洛阳亭亭玉立走到妈妈面前，脸色绯红道：“阿姨，我是洛阳。”

妈妈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一桌子饭菜，堪比满汉全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