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滕冲

第四章滕冲

滕冲将随意盘着的腿略松了松，睁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他没想到，竟然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傍晚，不经意间完成了对暗域中最后一个储能程序的刻划。

这个程序是他晋升入幽二级的最后一个指标性程序。他已经跟进这一组程序模块长达七年，几乎天天在这个时间段进行刻划。他本以为还要个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没想到今天进行的特别顺利，入定没多少时间，竟然突飞猛进一蹴而就了。

幸亏这几天他为了以防万一，一直带着一瓶柔性固型剂备用。刚才在刻划完成后及时服下，将刚才的努力固定住。至此，整个程序的刻划工作才算是圆满完成。等回去后他还需要补充一些营养剂，一点一点地把这个程序储满内力，待程序完全稳定住，他就算是一个合格的入幽二阶的高手了。

此时滕冲心情异常舒畅。如果他是在灵力者多如过狗的粉红星上，可能不会有这么高兴。因为他听说在那里入幽境界根本不算什么。那里灵气浓郁，利于修行，听说粉红星总人口中有半数以上都是入幽境以上的灵力者，连种地的农夫和做饭的厨子都可能是入幽境的高手。

但是在他脚下的这颗蓝星上，在多达两百亿的人口中，入幽境的灵力者不会超过十万人。在这里，灵力者一旦晋升入幽境，就等于是站在了人类社会的顶端。

入幽境界是灵力者同武人之间的分界线，武人只有晋入入幽境界，才算真正踏入了长生的门槛，有了进一步研究和掌握术符知识的基本条件。而入幽二阶则意味着，他已经结束了暗域的基础性刻划，接下来他的重点要转到术符和符器上。

滕冲按捺住略显激动的心情，慢慢把注意力从体内暗域转回到体外，他收起固型剂的瓶子，抬头时正好看到那个外号叫做“臭嘴”的狮族兽人把一个拾柴回来的孩子推入了人群。

小孩子不知道是被“臭嘴”熏的，还是被狮族兽人的外貌吓着了，走向人群的时候都顺拐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站在旁边的狐人“疤瘌耳”看他结束了自修，而且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于是赶紧凑过来，用略显生硬的边地蛮语小声说道：“二少爷，您再稍等片刻，那个碾子上的老家伙就快讲完了。这是标准操作步骤，主要是为了减少他们对我们的对抗情绪，以免引发事端，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其他家族在操作中一般也是这一套作法，不方便随意更改。等一会儿我们验完了这个村子里的人，就可以渡海回去了。”

滕冲盯着人群中的那些小孩子们，没有回应疤瘌耳的话。他知道这个外形猥琐的狐人脑袋里的那点小心思。

滕家所在的“边地”，作为一个茄香联盟非加盟国的边远行政区，一向不重视人文教育，自然也就缺少具有真知灼见的谋士。内陆的文人学士都不愿意到这种荒野之地来谋职，所以这里的部分大户豪族在无奈之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起了兽族人的“谋士”，也就是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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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来到边地的这些歪瓜裂枣式的狐人，也是在他们兽人帝国国内被人挑剩下的，才会来到这片属于人类的属地来谋生。包括那些护卫中的兽人，情况也差不多，如果他们在他们自己的国家能混得下去，肯定不会到人类社会受人类差遣。

他猜测疤瘌耳并没有在他们国内完成“谋士”培训，甚至可能连“师爷”训练也没有进行过。

因为疤瘌耳身材瘦小，耳有缺陷，光是外形就不符合要求。谋士和师爷都是要经常代表主家在外抛头露面的，代表着主家的脸面，像他这样外形气质欠佳的人，很可能直接就会被培训机构拒之门外。

但疤瘌耳这样的瘦弱狐人，无论在兽人帝国还是在崇尚暴力的边地，除了附庸到强者身边，是很难独自生存的。

滕冲听一些下人说过，疤瘌耳自从来到滕府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可以投靠的主子，只能在用人和护卫组成的小圈子里私混，平时帮外院的二等管家算算杂物类的账目，领一份略高于用人、但低于护卫、有点不尴不尬的月例。

他还听说此人在兽人同胞前总是不停地刻意强调他的狐人身份，可能是想让人想起他们狐族人的传统职业，表示他其实是当师爷的材料，甚至当谋士、当军师也不会差。

这一点已经在滕府下人圈子里被传为笑谈，可是他并不自知，还在不停的努力地寻找着所谓慧眼识珠的“明主”。

滕冲这次出来，本来他母亲从娘家给他安排了一个洪山城的正牌师爷，没成想临出门，他父亲突然截下了那个师爷，硬是把疤瘌耳塞进了他的队伍，找的理由是疤瘌耳比那个师爷更了解这边的情况。

滕冲猜测，父亲此举有多个目的。一是怕他这个次子业绩太突出，影响了大哥的继承人地位。二是想通过此举向母亲和他本人暗示，不要有非份之想，蓝星可不是粉红星，一向秉承的是嫡长继位制，不会搞什么继承人排位战。

当然，父亲这也是做给大哥和大哥的岳家看的，暗示他会坚持传统，不会做出废长立幼的蠢事，以避免大哥的岳家寻机派人干涉滕府事务，甚至对他这个二儿子下手。

滕冲倒也理解父亲的难处。整个边地幅员辽阔，由属地内宗府的结盟派别被划分为七个地区，滕府所在的蛮荒地区只是其中较小的一个，而滕府又只是蛮荒十三府中最弱的一个。

说实话，滕府的这点儿家产，在边地所占的那点儿势力份额，根本没让在内陆学府进修多年的滕冲看在眼里。但这并不代表内陆贵族们也对边地不感兴趣，比如他大哥的岳父所在的茅府，就一直想把势力延伸到边地，在这个全球最敏感的地方设立一个据点。

边地这些土豪们建立的府邸虽然也挂了个“宗府”的名字，但在滕冲这个在内陆见过不少世面的游学归乡之人看来，不过是乡下人在自已脸上贴金罢了。

这些家族顶多算是在这个险恶的四战之地挣扎求生的一些大点的宗族势力而已，离真正意义上的宗府，差的可不是一星儿半点。

蓝星上对“宗府”这一称谓有着严格的规范，包括家族传承符印程序的年代和数量；家族中人入幽多少人、少年子弟中入微了多少人；高级符器的等级和数量；开府的年限等等，都有着严格的要求和细致的等级划分。

而边地的这些土豪们建立的所谓“宗府”，都是在长年的生存斗争中的暂时幸存者，最早的立府不过三百余年，实力最强的宗府不过拥有十余名入幽境灵力者，大部分宗府只有四五个入幽境界的灵力者。

在内陆那些真正的宗府中人看来，边地宗府，不过是穷乡僻壤的泥腿子自不量力、自吹自擂的妄称，他们根本配不上“宗府”二字。

滕家同其他蛮荒十二府一样，也是从底层的猎户起家的。内陆上层社会对宗府的那些硬性指标，滕家几乎没有一条符合。

例如开府年限这一项，他们家不用上溯千百年，只要往上倒腾个几十年，就能追溯到他们的祖先们居无定所，穿着翻毛皮裤手持尖矛，在荒野里追逐野猪的情景。

三十年前，他父亲滕远他父亲原名滕大牙，后来为了装逼上档次，才花钱托人到内陆找了个善于起名字的文人改为了滕远。利用他大哥的婚事，联姻了洪山城中的茅府，在茅府的运作下，滕家得到了其他十二家宗府的承认，成功的晋升为蛮荒地区的第十三府，“合法”地拥有了滕家所占据的大片领地。

他大哥滕闯娶的是茅府府主二堂弟的次女。听说本来滕闯的岳父还嫌滕闯资质欠佳，不愿意将小女儿嫁到这种边远蛮荒之地。但茅府府主向堂弟亲口承诺会扶持滕家上位，并确保滕闯将来当上所谓的“府主”，将来堂侄女的孩子也会是“府主”，最后才促成了这门婚事。

论起来，在这门婚事中最受伤害的就是滕冲这个滕家次子了，而且在滕冲自己看来，还是误伤。

滕冲比滕闯小了近二十岁，本来构不成对滕闯的威胁，但问题是滕闯资质太普通，无论滕远如何寻访名师教他炼体，就是无法使他启蒙。后来滕远又是给他灌补药，又是逼他吃补品，耗费了大量的珍稀资源之后，他才算勉强入微，成为了武人。

而滕冲的资质又太好，从少年时随便学了一套家中护卫教的炼体术，就早早地入了微，然后他年年都有很大进步，速度快的让人担心。

如果这只是滕家内部的事，一家人本着猎户人家的纯朴个性，把事情摊开了说说也就解决了，毕竟也不算是什么大基业，值不得亲兄弟就此开撕。

但因为牵扯到了洪山城的茅府，涉及到了茅府对边地的谋划，事情就变的复杂了起来。即使滕冲没有夺位之意，他可以取得父母的信任，但他也没办法解除他嫂子娘家人对他的戒心。

随着滕冲渐渐长大，境界超过了哥哥太多，兄弟之间就算没有竞争之意，也架不住形势逼迫下的互相猜疑和戒备。再加上想上位的下人们的撺掇挑拨，兄弟之间渐生芥蒂。

父子三人各怀心事，不得不玩起了他们猎户人家过去一向瞧不起的那种城里大户人家的勾心斗角。后来他母亲实在见不得他们兄弟相阋，遂花钱让滕冲到内陆上学，来了个以距离换和平。

滕冲在内陆见识了花花世界之后，本有意就此在内陆生根发芽，不再回边地了。但机缘巧合之下，他不得不又回到了家乡，而且他还没法向父母过多解释他回来的动机，只能任由父母和其他人对他胡乱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