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审视

第八章审视

滕冲此时已经失去了探寻真相的好奇心，决定立即下山，然后召集属下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现在这里的危险程度虽不确定，但他不想冒这种莫名其妙的风险。

此时外面的风雨都已经停了。从山上看去，村子里各家各户已经冒起了炊烟。想必村民们分到了粮食之后，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吃上一顿饱饭了。

在下山的半路上，小毅突然要求停一下拿点东西。滕冲松开胳膊，让孩子从腋下出溜到地面。只见这孩子飞快地从一条岔路跑到一棵大树下，然后从一个隐避的树洞中取出了一串用麻绳拴着的果干，跑回来高举着给滕冲看。

滕冲拿过来看了看，摘下一个留着准备回去让人鉴定一下，又将剩下的还给了小毅。小毅小心的把它们藏在了腰间，用猫皮盖住。滕冲伸手摸了摸孩子身上的猫皮，寻思这个山猫之所以会死于麻毒，会不会也是受了那个祭坛的摄魂之力的影响这样一想，他更想尽快离开了。

在下山的路上，滕冲为了平息心中的不安，开始和被他重新夹在腋下、挎坐在他胯骨上的小毅聊天。滕冲告诉小毅，准备带他到西方大陆，那里有吃不完的食物，还有各种好玩的人和事。

小毅光是听说吃饭管饱，就已经高兴得不得了，兴奋地扭动起来。他可能是嫌藏在腰间的果干硌的慌，他把它们掏出来，挂在了脖子上。

他们到达山下后看到，晒谷场上的村民果然已经全部回家了，只有村长和小毅一家还等在原地。看样子，疤瘌耳已经把手续办妥了。

离别之际，小毅的妈妈含着泪水把小毅拉到一边，一边吩咐他以后要听主家的话，要努力上进，一边盯着他脖子上挂的果干，暗暗地掐他腰上的嫩骨。

小毅也不敢躲，忍着肉疼，泪眼婆娑地看着妈妈，从她眼中看到了努力掩饰的心痛和埋怨。她这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这么不听话，要偷偷吃那些“有毒”的果干。

小毅最后同父亲拥抱的时候，听到父亲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脸胖起来的时候就快点逃走不要逃回到这里来了，找个没人的荒郊野岭，老死在里面，也不要同任何人类接触，无论是联盟人，还是这边的囊族人。”

等着小毅同父母告别完毕，滕冲一行人带着小毅急匆匆地离开了村子。

滕冲、疤瘌耳和小毅三人坐在符力车中，跟着前方运粮的符板前行。滕冲决定先不把发现邪教祭坛的事告诉疤瘌耳，而是趁这个机会考察一下这个狐人，看看对方是否是个可用之人。

他扭头从符力车的后窗看了看后面炊烟袅袅的村子以及仍站在路边的小毅父母，回过头来又看了看拘谨地坐在他对面的小毅，开口用蛮族土语问坐在小毅旁边的疤瘌耳：“这孩子应该听不懂咱们说的话吧”

“肯定听不懂。这些囊人说的是囊族语，他们同联盟隔离了二三百年，已经很少有人会说联盟语言了。岛上这些囊族人又是被噬灵怪从极远的东边驱赶而来，同我们隔着兽人帝国和大海，百十年来几乎没有往来，别说咱们使用的蛮族土语，就算是大陆的通用语他们也听不懂。”

滕冲点了点头，又问道：“村民们这么高兴我能理解，但为什么这孩子的父母开始看到他合格的时候也这么高兴，难道他们意识不到这是卖孩子吗”

疤瘌耳跟着这个刚从内陆学成归来的二少爷在这个岛上走了半个多月了，但对方除工作时间外一直在刻划修行，二人并没有进行多么深入的交流。

此时他不知道这位二少爷是真的不知道内情，还是在故意考他，但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决定仔细应对，先把自己的才能展现出来。至于滕冲是否是个明主，值得他辅佐，今后他是否还会留在滕府，可以以后再行观察。

滕冲已经是滕府中最后一个值得他关注的人，如果对方也是个只注重外表、气质，不注意才华的庸人，他回去就后立即就辞职离开蛮荒地区，到相邻的猎场地区的“宗府”去看看。

“唉还不都是贫穷闹的。从孩子父母的表现可以猜出，他们家肯定饿死过人。面对饥饿和死亡的威胁，能有机会把孩子卖了，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就算不给他们粮食他们可能也会愿意，因为至少这个被卖掉的孩子暂时不会饿死了。”

疤瘌耳说完看向滕冲，却发向对方嘴角含笑地在看着他，似乎在等他接着说。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您也注意到了离别时他母亲的小动作和他父亲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

“不错。你不会觉的我没有注意到了这些微小细节吧”

疤瘌耳笑了，“听二少爷这话说的，您这同样也是在试探我吧”

二人心照不宣的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滕冲此时分出一部分注意力观察着那个孩子，他发现这孩子似乎真的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只顾着在那儿埋头吃东西。这孩子似乎很能吃。

疤瘌耳把滕冲的表现在看眼里，开始对这位二少爷产生了一丝好感。这位二少爷至少不是傻瓜，不是像大少爷那种怎么扶也扶不起之人。他本能地觉得，他可能不必再到猎场区去碰运气了。

疤瘌耳捅破了二人之间互相试探的窗户纸，俩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他知道不可能等滕冲主动向他展示能力，让他考察，于是他主动先开口解释道：“很久以前这个岛上住的不是囊族人，而是和像我们一样的蛮族人和少量的兽族人。

“我许多年前上过这个岛，那时岛上的人日子过的也还可以。他们在山上种植灵气果树，到近海去捕食富含灵气和卡位的鱼类，这个小岛上的人口一度达到数百万，灵力者的比例也比内陆地区略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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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冲一愣，疤瘌耳的话里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这个狐人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年轻，他现在至少接近三百岁了。但滕冲并没有把话题转向疤瘌耳的身世，这些以后有的是机会再问。他仍然沿着话题的主线向下问道：“哦那为什么这里变成了现在这么穷困的样子”

“自从噬灵怪入侵之后，这里就成了人怪之间交锋的地带。人类最终决定退让出一个缓冲地带，撤离了这里。于是怪物们占据这个地方，并开始捕食人类中的内力者，而普通人也开始在它们的行动中遭殃。后来这些原住民死的死，逃的逃，在岛上几乎绝迹了。

“现在岛上的这些囊族人都是从怪占区从远东地区迁来的，囊人这个人种本来武人的出现率就低，再加上他们因为种族习惯，历年来故意不吃富含灵气的食物，出现武人的概率就更低了，怪物们也就慢慢放弃了对这个岛的关注。

“而且奇怪的是，这个岛上的含灵生物也慢慢消失不见了，灵气浓度也开始变的稀薄起来。刚才我听村里人说，这一切是在一次重大的雷击事件之后发生的。但我怀疑，是这些囊人村民为了过无拘无束的自在日子，不让外人上岛，故意把含灵植物都铲除了，然后编了这么一个谎言。以应付外界的置疑。”

滕冲想了想，决定告诉对方一点儿真相：“不是杜撰的，是真的发生了一次雷击事件，我上山时看了现场，山中的确被劈了。灵气稀薄的原因，可能也不是含灵植物被人为铲除造成的”

滕冲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突然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了，说点儿别的。我一直很好奇，怪物们到底是如何对待它们占领区的人类的”

疤瘌耳微笑起来：“二少爷从内陆的学府学成归来，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抗怪基本知识吧”

“那些都是书面的东西，而且有些是当政者为了人类内部的团结，而故意歪曲事实，引导民众增加对怪物的厌恶情绪，提高抗怪热情而编撰的。所以我想听听你们这些生活在双方势力毗邻地区的老人是怎么看的。”滕冲在说到“老人”二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和平时期的怪物们几乎不捕食普通人了。”疤瘌耳平淡说道。他看到滕冲好奇地朝他挑起眉毛，他用力地亮出手掌，以增加肯定效果。

“我知道联盟各国都不会向民众宣传这个真相，甚至他们都不会承认这一点。但它确是事实。怪物捕食时首选灵力者，其次是内力者和含灵动物。除非是它们体力透支的厉害，而且异常饥饿，需要及时补充点儿能量，在没有捕食到其他动物的情况下，才会对普通人下手。

“当然也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说战时，他们为了补充能量保持体力，或是上面下了屠杀令，它们也会大规模捕杀普通人。

“但人类在自己的战争中，或出于战争目的，也会屠城，所以其实怪物们远没有传说中那么残暴。我听说它们甚至在对岸修了一个保护区性质的城镇，吸引咱们这边的客商去进行交易。听说它们公开对外保证，即使是灵力者和武人在那里也不会受侵害。不过我们这边的人都不大相信，所以真的去过的人寥寥无几。”

“那当年为什么这个岛上的普通人会被它们吃了不少”

“鉴于官方并不承认噬灵怪不喜欢吃普通人这一事实，所以学者们没法公开研究和讨论这一课题，目前也没有公开的资料可以解释这一现象。我只能是猜测一下。

“可能是早期的怪物级别较低，分不太清灵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也可能是它们长途跋涉而来，需要大量能量和营养的补充，才会饥不择食，造成了大量普通人的死伤。现在它们经过了几百年的经营和发展，已经不再需要食用普通人了。”

滕冲想了想，然后说道：“好吧你接着说。”

疤瘌接着说道：“无论是由于灾害等客观原因，还是因为主观上的故意清剿，反正后来这个岛上没有了含灵生物。迁到岛上的囊族人既没有了灵气作物，也没有了内力者帮助他们耕作，更没有能力捕获或向海族交换海里出产的含灵鱼类，所以慢慢地这里的人们就重返了人力和畜力为主的原始农耕生活。没了灵力者，怪物们也就不来了。而最后，他们也陷入了贫困。

“我打听过了，这孩子的父母是从怪占区深处逃到岛上来的。他们可能从小就受长辈嘱咐，不能吃含有灵气的食物，以免惹祸上身。

“但贫穷和饥饿比怪物还可怕。当他们的孩子被验出了内力，他们既高兴于可以用他换粮食，同时也有来自违反祖训的内疚，所以才会表现出那种喜忧参半的情况。从离别时的情景来看，他们应该是知道这孩子最后会被咱们如何处置的。

“我的回答，二少爷还算满意吗”

疤瘌耳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滕冲，仿佛在说，接下来轮到你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