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选假设性的提问在那些蛛丝马迹都顺成一线后，显得越发真实。楼凤霄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不肯信，但又不得不信，毕竟关于他的秘密，莫说修真界，便是全天下也没几个人知道。
想到这儿，他心揪更甚。
秦思选见他神情越发落寞，心中担忧，不知怎么安慰。他们之间的交往一向是你说我便听，你不说我便陪，从来没有谁会去主动调动气氛。秦思选不具备这种天分，同样，楼凤霄也不具备。
他们只能这样静静坐着，直到
“我们中间不会有细作。”掷地有声，且含着嘲弄。
在这声音出现的一刻，旺财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瞬间变回原型，缩在楼凤霄脚边。而秦思选汗毛倒立，不过须臾后背就被冷汗浸透。他有些僵硬地转了转脖子，身体想看来人，心里却不敢，于是乎保持着一个极度古怪的姿势僵持着，直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玉手纤纤，水葱似的指甲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微微白光，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但只一瞬，那只手便青筋泛起，透出一股可怕的幽幽绿光，映得秦思选整张脸惨白，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大大”他结巴着，几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来人一笑，收回了手，“咔哒咔哒”的声音很快盖过了秦思选的句不成章。当素衣墨裙的身影逐渐踱至他们身前，她一手执算盘，一手拨弄，清冷的眸光与月色交相辉映，却懒得再看面前两个失忆的男人。
“秦思选，你这耸人听闻的毛病好像更严重了。”楼敛歌淡淡道。
秦思选哪知道这母老虎会来，急忙低着头道：“对对，大师姐你说得都对。”
楼敛歌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手指快速拨弄着算盘珠，道：“明明医术了得，救了无数的病患，却始终医不好自己，你说怪不怪”
秦思选额头豆大的汗珠落在他颤抖的手上，他点头，“怪怪，大师姐你说得都怪。”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秦思选惊恐地看向楼敛歌，却见她突然一笑。
“我有个法子能治你这病，就是辛苦点儿。不过秦大夫你什么苦没吃过，也不足为惧了。”
秦思选看着楼敛歌，总觉得她的背后好像趴了一个魔鬼，正对着自己身处干枯的爪子，露出沾满血的獠牙。
“大师姐，我错了。”秦思选突然抽泣道，“我、我这不是顺着想就没把持住吗，也不是故意要”
楼敛歌微微抬首，冷眸波光一转，秦思选两腿一哆嗦差点儿跪地上。
“大师姐，人家明白您的意思了我现在就去把嘴封了，顺便把落下的药吃了”先下手为强，秦思选翘着兰花指说完，壮士断腕似的狠拍了楼凤霄肩膀一下，扭着腰身，扇着扇子，飞一样的跑开了。
他身上的药香在与风碰撞的过程中逐渐散发开来，将这一亩三分地的小院，竟变得与药田一般好闻。屋内的笑情跟阿游仍在昏睡，偶有呓语自门内传出，却没了之前的戾气，倒生出几分温馨。月色倾洒，院中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彼此僵持，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大姐，你何必捉弄他。”良久，楼凤霄淡淡道。
楼敛歌拨弄算盘珠的手一顿，很快又活动起来。
“我可没捉弄他。”她嘲讽一笑，“我在捉弄你。”
楼凤霄周身气息一滞，面上没有多余表情，他静静坐着，思维逐渐放空，那接连不断的算珠声尽数被他掠去，就像掠过生命中无数的悲苦，最后只剩下欢喜，与她，与他们。
那似乎才是他真正应该在乎的东西。
“我们中不会有人出卖你。”楼敛歌忽然道。
放空的意识被打断，楼凤霄抬首，没有声音。
见状，楼敛歌面上冷漠淡了几分，叹气坐在了他身侧。
“自从你与父亲决裂，便很少像现在这样留在教内了。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谈谈，可你来去匆匆，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她说着，揽住楼凤霄，“阿霄，你到底在躲什么”
楼凤霄心头一滞，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些难了。
外人总觉得他冷酷杀伐十分果断，是以将他称为杀神，怕他又恨他。可实际他并不像表面那般淡然，他的心里有很多秘密，那些秘密曾折磨得他夜不能寐，他也如秦思选一样度过了一段漫长又艰难的生活，于是后来他只专注最重要的一件，才有了今天的楼凤霄。
而带领他改变，给予了他动力的，正是天灵教的这些人。
所以他在刚才听到秦思选说这些人可能会出卖他时，他才觉得难受。
所以他在发现这样的想法根本不该存在时，他才觉得羞愧。
楼敛歌看着这个弟弟，那紧锁的眉头一如很多很多年前的他，她不禁伸手过去想要将它抚平，可越是努力便越适得其反，她最后只能放弃。
“阿霄，我只想告诉你，二十五年前没有人出卖你，二十五年后也是一样。不管最近发生了多少事，我都不希望你只把这当成自己的责任，我们是一家人，这是所有人的责任。”
楼凤霄心尖一颤，“大姐”
“你先听我说完。”楼敛歌打断他道，“我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虽然我不赞同，但如果你非要去做，我也会支持你。可你性子内向也不是一两天了，有什么事都只会憋在心里，我不要求你事事都跟我说，但我希望你在出事时能第一个想到你的家人。”
楼敛歌将积压在心里许久的话尽数掏出，不由长舒口气。她见楼凤霄面楼愧疚，于是将他往身边带了带，语重心长道：“就像刚才，秦思选胡思乱想也不是一两天了，你心性不定被他影响也没什么。可你不能真的就这么否定我们，否定大家在一起二十多年的感情。”
“你自己都说过凡事一定要亲眼见证才可做出结论，那为何到自己身上却不明白了”
楼敛歌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只轻柔的手，抚平楼凤霄心头遍布的伤痕，让他心里放松的同时，也让他混沌的大脑逐渐恢复清明。
“大姐，我”
道歉的话还含在嘴边，楼凤霄却突然起身，望着风雷台的方向，阴沉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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