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张叔

日子又闲着过了有半个月，这半个月的中途，徐安歌约了几个朋友回了高中的学校，看了看最挂记的，张叔。

张叔是一个有精神问题的人，在学校门口帮着亲戚经营着一家小面馆。

徐安歌和朋友常常去吃他家的面，跟张叔关系很好。张叔说话，就跟个小孩子似的，很好玩。

当时的徐安歌，总是点一种味道的面，他经常好奇地看着徐安歌和其他学生，傻傻的笑着。

张叔最喜欢徐安歌，因为大多数学生都不理会他，只有徐安歌，第一次见他，就跟他说“你们家的面，我真的可以连续不间断的吃上一年。”

张叔傻乎乎的笑了，给她再添了半碗面。徐安歌吃得撑不下，还是努力吃着，怕伤了张叔的心。

很快，张叔和徐安歌一行人都熟络了。每次，张叔都坐在他们桌子旁，让他们给他讲今天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张叔不傻，他只是比世上大多数成年人都单纯。

回到学校，徐安歌和朋友们径直走去了张叔家里的面馆。一进门，老板娘就认出了他们，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笑着问“你们放寒假啦”

徐安歌礼貌地回答“对啊，好久没见了。最近生意好吧”

老板娘给他们倒了茶，慢慢的说“挺好的，不过比起你们这一届孩子在的时候，还是冷清了不少。”

徐安歌四周环顾了一圈“阿姨，张叔去哪里了”

一行人都发现张叔不见了，但都没好意思问，后来他们告诉徐安歌，当时大家一进门，见整间店就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就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了。只有徐安歌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直接就往墙上撞。

老板娘的眼神极其闪躲，转移了话题问“你们今天吃什么的还是老样子吗”

徐安歌没有懂，还是固执的问“不是，老板娘，我想问张叔去哪里了啊”

坐在一旁的朋友踢了踢徐安歌的腿，示意徐安歌不要再问了。

徐安歌呆呆的看着老板娘，心里也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老板娘重重叹了口气“才开学那几天，老张他把一个学生打伤了，那个小孩摔地上，脑子摔着了，现在都是植物人状态。赔了不少钱，没办法，管不住，我老公就带着他回乡下了。”

徐安歌和旁边的朋友们都震惊得说不出话。

“怎么可能呢我觉得张叔是不会伤人的。”一个朋友问。

老板娘压低了声音，怕别人听到似的“我后来找到当时在场的一个学生，他说那个被摔的孩子先去惹的老张。”

以徐安歌对张叔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恶意去伤人的。那时候，很多调皮的孩子都爱惹他，他也只是吓唬吓唬那些小孩子，从来没有动过手。

张叔在学生当中的印象很不好，大家都说他古怪，脾气暴躁。最先，徐安歌跟张叔刚熟悉时，还有人好心劝徐安歌，不要跟他接触，还列举了一大堆张叔的各种劣迹。

但徐安歌知道，错的那一方，从来都不是张叔。

学生是最容易被舆论引导的一个群体，于是张叔就成了这样一个被语言暴力中伤的无辜者。

徐安歌觉得这事一定有蹊跷，心里一阵酸楚涌上，她想帮张叔“老板娘，当时，这事有没有走司法程序啊”

老板娘苦笑“这拿敢啊，走司法程序。是要坐牢的呀。”

徐安歌皱了皱眉“谁告诉你要坐牢的啊，张叔有精神障碍，是不会坐牢的。”

老板娘摸了摸下巴，有些迷糊“那是不是就不用赔钱了。”

徐安歌愣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走司法程序，当然也是需要赔钱的，毕竟他伤人了，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没有过失。可是，尽管如此，这样走司法程序，至少能让张叔不再蒙受不白之冤，不让那些学生又给他贴上“故意打人”的标签吧。

可是，这样做，老板娘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不仅要承担诉讼费，还有等很长的时间，最后还得承担可能败诉的风险。

老板娘见徐安歌没说话，心里便有底了。不想再谈下去，又问了他们想吃什么。

其他人都点了高三时最喜欢吃的那款经典的牛肉面，徐安歌本来想着事情，没胃口吃，被朋友们劝着也点了一碗。

他们说“你就当吃一碗，怀念张叔吧。”

徐安歌笑了。心里一阵酸楚。为什么，一个至善至纯的人却不能受到世界的温柔对待好像在人类眼中，所有的事物都有一个标准，偏离这个标准的，就是怪异，就是灰暗。大家总是会对这样的怪异或无意或故意的充满恶意，在这个恶意的过程中，却没人发现，自己才变成了那个更加怪异，更加灰暗的人。

徐安歌觉得很可悲。

不一会儿，老板娘端了热腾腾的牛肉面走了出来，大家都很开心，讲着高中时期各种趣事，谈到徐安歌，那个跟她玩得最好的女孩笑着说“我第一次见你，觉得你挺奇怪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本来以为会很讨厌你，真没想到还跟你结下了这么多孽缘啊。”

她加重了孽缘两个字，夸张的语气引起了满堂欢笑。徐安歌也笑了。

自己也是怪人，可是她比张叔幸运，因为她遇上一群，会理解她，会尊重差异的可爱的人。

这样谈起来，谁不是怪人呢可是可悲的是，大家都只觉得别人是怪人罢了。

吃完牛肉面，跟老板娘道了别，一行人又在校园里瞎晃悠。大家聊着高中的事，聊着现在的状态，都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有人说了句“我一直觉得我在做梦，一会醒过来，我还趴在课桌上，一桌子的口水，黑板上是上节课刚刚板书出来的数学压轴题。”

大家都笑了，笑着笑着又叹起了气。

大家又去见了以前的老师们，看了他们带的新生，不知不觉就逛到了饭点。大家商量着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