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比泽洛斯

清泉公主提出要委身于狼王时，这是一个牺牲自我、保全他人的决定，但在她的眼中，却没有任何的犹豫。

与比泽洛斯一样，清泉公主的神民职守也是一名预言家。她来到长城参战之后，比泽洛斯一直在暗暗与她较量。但就在清泉公主向狼王提出联姻倡议的那一刻，比泽洛斯心中涌起了对公主的巨大敬意，他真正佩服了公主。

她是王国的公主，委身侍狼本身就是一种耻辱，不但是她个人的耻辱，也是整个王国的耻辱。

但在清泉公主看来，外在的荣耀远远比不上生命重要。她是一位勇敢、美丽又富仁心的女性，她认为如果牺牲一人，能够换来数千人的生命，那是值得的。

可是，比泽洛斯，他绝不同意这种提议，他当庭大声反对，并大声地咒骂狼王，他希望狼王能够因为激愤而杀死自己。

狼王却非常冷静。他并没有理会比泽洛斯，他走上前，拦腰抱起了清泉公主。

比泽洛斯等一干俘虏的性命被保全，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被释放，而少数的高级将官则被关押进了魔山的地牢。

比泽洛斯在魔山地牢，一关就是三年，曾经风光无限的预言家，从荣誉的顶峰跌落至了耻辱的深渊。

在这三年里，比泽洛斯有无数次想要自我了断，但是狼人对他严加看管，令他自杀的图谋没能成功。

而期间，狼王也数次派人来游说比泽洛斯，希望他能加入狼族阵营，但都被比泽洛斯严词拒绝。

三年后的某一天，比泽洛斯却突然带到了魔山的宫殿中。

比泽洛斯在阴冷、潮湿、简陋的宫中，见到了躺在床榻上的清泉公主。

原来，清泉公主已经病入膏肓。

清泉公主临死前，向狼王提出的最后一个请求，是希望狼王能释放比泽洛斯，让他回到明蓝王国，带着他们的女儿一起。

清泉公主口中的“他们的女儿”，意思就是她和狼王所生的女儿。

也就是在那时，比泽洛斯见到了尚在襁褓中明月。

“你在喝酒”

身旁响起了声音，把比泽洛斯的思绪拉回到了冰天雪地之中。

费托来到了比泽洛斯的身旁，与他并马而行。

“不，只是清水。”比泽洛斯旋上皮囊，将它放回到马背行装之中。

比泽洛斯凝视着在他右前方骑行的明月的背影，不禁想到：身为狼王之女，她的身份如今被世人所知，未来前方的路，吉凶难测。

费托见比泽洛斯一直看着明月，也将目光移向了她。

与昔日的王城女神清泉公主一样，明月有着纤美动人的背影。

费托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泛起了忧郁。

对于清泉公主委身于狼王的消息，费托已早有耳闻，但是当他看到她和狼王生下的女儿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是震惊不已。

面对明月，费托有着很复杂的情感。

因为，清泉公主一直是他的梦中情人。

比泽洛斯和费托各自无言，并马而骑了一阵，费托突然道：“你已经带着女孩隐姓埋名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这次要出来”

比泽洛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收到了神民帖。”

费托道：“神民帖吗那也没有必要吧。这二十年来，新的一批魔法师和战士已经成长了起来，其实你可以交由他们去应对。”

比泽洛斯反问道：“那你呢你也隐姓埋名了十多年，你又为什么要出来”

费托一怔，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保卫长城，这是魔法师和战士长存于心中的信念，是荣耀也是责任，自从成为神民的那一天起，没有人会轻易对这份担当说“不”。

比泽洛斯和费托是上一代的长城守护者，他们两人心中有着同样的执念。

费托这一笑之中，已经包含着两个人共同的答案。

谈话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比泽洛斯问道：“你这些年是在哪里过的”

“二十年前的魔山战役，我虽然并未随军出征，但作为你的副将，难逃问责。其实，全军败仗后，也就剩下留守长城的我可以问责了。”

比泽洛斯的眼中又流露出了痛苦之色。

“我被押解至王城，送上了长老法庭，判了三年的刑期。”说到这里，费托耸了耸肩，故意打趣道：“你在塞外坐牢的同时，我也在关内坐牢。”

听费托如此说，比泽洛斯不由得笑了一下，笑容颇为苦涩。

费托续道：“刑满出狱后，我回到了老家白城，重操旧业，当起了雇佣兵。这些年我都在西南行省打游击，靠接一些赏金任务为生。”

比泽洛斯重重叹息了一声，拍了拍费托的肩膀。应该为魔山战役负责的不是费托，而是他自己。费托没有任何的责任，而他仅仅因为是自己的副将，就遭受了牢狱之灾。

而费托出狱后这些年的生活，更是不容易。要知道能够转职成为守卫的战士，都会被王国纳入军队制内，领取王国俸禄，他们是不屑于去接受那些赏金任务的。只有无法转职为王国体制内战士的猎人，才会游走四方，去竞争赏金任务。

费托作为曾经的长城副指挥官，却要去接最低级的赏金任务，这在很多人具有荣誉感的战士看来，是一种“耻辱”。

但费托似乎对此并不以为意，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愤懑的表情，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

费托又道：“预言家大人，那你呢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比泽洛斯喟然道：“昔日的称谓，还提什么，以后不要称我为大人了，我也不再是什么预言家。”

“不，神民的职守是伴随终生的。你一日是预言家，便终生都是预言家。预言家是最高职级的神民，我称呼你为大人，是名正言顺的。”费托说这话时，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怀疑。

比泽洛斯却叹声道：“虽然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但相比起我来说，你并没有堕入真正的深渊，所以你仍然可以仰望荣耀。但只要你有过与我一样的经历，你对世事的看法就会完全改变。”

比泽洛斯说完这话，目光移向了茫茫的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