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引山溪

  柴火燃烧噼啪作响，热腾腾的蒸汽混合肉与香料的独特味道，顺着山风飘出灶房窗户。

  而在里面。

  方桌窄凳，碗筷齐备。

  刘虎三人正襟危坐，眼神交换如临大敌。

  一缕细汗自他鬓角急流而下，伸手拉一下胸口的衣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刘二宝对门而坐，眼神不时瞟向锅灶，喉结蠕动。

  林巧的两只小手搅在一起，坐立不安。

  张天生则蹲在炉灶前，有条不紊的添柴扇风，起身加水放料，每一次揭开锅盖，房子里都能听到有人在咽口水。

  “为师就那么让你们害怕吗？”

  一袭青衣，闭眼端坐桌前。

  刘虎神色恭敬，一本正经道，“灶房炎热，炖肉香气扑鼻...不过就算饿着肚子，修道之人也不应被外物扰乱神智，此时此刻，坚守本心，也算修行。

  师兄师姐定然也是如此想法。”

  “师弟说的不错，今日清晨研读太清净心诀，有道‘无为不争，大道通明’，现在想来，无争之境界，我还差得很远呢。

  一道炖肉就能扰乱心神，实在惭愧。”

  林巧同样板着小脸，讲得头头是道。

  刘二宝小声嘟囔两句，但没人听清他说的什么。

  张天生起身打开灶房的大门，外面阴雨绵绵，稍有些凉意。

  “再炖一会就能吃了，你们不要着急，若没有煮够时辰，岂不是浪费这一锅好肉。”

  陆青起身道，“我这三个徒弟，与我共处一室浑身都不自在，罢了，炖熟以后端一碗到我的房子去。”

  “掌门慢走。”

  “师父慢走！”

  “恭送师尊。”

  漫步院落中，青岩地面水洼棋布，屋檐下滴水如钟磬，风声相和。

  莫名一笑，心道，三个徒弟中午就没吃，直等这锅炖肉，嘴馋也就罢了，还编出一套大道理来。

  有坐在灶房里，一边闻香气，一边咽口水的修行吗？

  等陆青回房以后，站在门口的张天生回身道，“回去了，你们三个也别装模作...刘虎！掌门都没吃上，你比谁都猴急！”

  也不顾热锅滚烫，刘虎夹起一块肥肉急忙塞进嘴里，说话含混不清。

  “现在师父又看不见，只要天生叔你不说，没人知道，嘿嘿...巧儿快过来尝尝，嗯...真香。”

  “你得叫我师姐才行...真有这么香？”

  林巧走道灶台前，狐疑的看着他。

  “天生叔的手艺村子里谁不清楚，我还能骗你不成？”

  说罢又从锅里夹出一块，“你尝尝。”

  吹气，待肉块稍凉，林巧吃进嘴里，咀嚼两下双眼顿时一亮，“好香啊！上次吃肉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师父对我们真好。”

  见他们吃的开心，张天生笑着摇摇头也不好说什么，就由他们去吧。

  以前在村子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几顿肉食，来到青山宗才三天，掌门就抓来一只野猪给他们打牙祭。

  虽说山上清冷无趣，但也其乐融融。

  真希望这样的安稳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叮嘱三人给自己留点，端上大碗就往北房走去。

  推门进去，把碗放好，正想离开时，陆青道，“叮嘱你去南坡开垦一小片田地，你做了吗？”

  “今天起床我就往南坡看了眼，有一片草地适合耕种，但这几日积累下来的雨水除了日常做饭烧水外，盈余出来的灵水少之又少。”

  “我知道了，去吃饭吧。”

  “是。”

  饱餐一顿后，陆青便出门去四周寻找可以引流到宗门附近的山溪。

  青山宗地处山巅，三面都是峭壁，只有南坡处有一片树林向下蔓延十丈左右，再往下两丈有一处凹陷的平台，和另一座山脊相连。

  水往低处走，想要把山溪引到山巅附近，难度不小。

  可惜修为境界不够，若不然凭借山河决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番寻觅，南山西侧就有一条宽约一丈的山溪，源头处有地底清泉从山巅石缝中涌出。

  对比大青山的海拔，还略高一些。

  二者相距百丈。

  如此甚好。

  落地观察四周的地形，山顶多为岩石，缝隙中杂草丛生。

  陆青回首去看远处的大青山，若要引流过去，落差不能太大，最好是把水引到南坡下面的凹地中，蓄成天池，这样宗门的日常用水还算方便。

  说干就干。

  也不管细雨湿衣，长剑背在身后。

  “山河决！开！”

  一条岩石水道自源头处缓缓分开，清冽的山泉不断涌入。

  约莫掐算好水道的下沉落差，依法炮制，向大青山方向开凿过去。

  中途休息三次，用时两个时辰，终于把山泉引到了南坡下的凹陷里。

  用山河决把此地略为修整一番，等到续满以后，在西侧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豁口，水满自溢，任由其顺着那边流淌出去。

  水流淌的久了，自然会形成另一条山溪。

  御剑临空，观摩建好的天池许久，再看南坡，陆青心道，就算这样，取水还是不方便，而且异常危险。

  南坡陡峭，上面老树林立，东侧为垂直岩壁。

  如这般的雨天，脚下一滑，多半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也不知张天生是如何提心吊胆的在这种地方砍柴。

  该如何改造，还需考量。

  山河决简单方便，但宗门附近就这一片树林，强行动土改造，以他现在的修为还做不到保持住原样。

  而且取水也麻烦，虽说可以建造阶梯，但十三丈的落差，费力事小，路窄湿滑，挑水之人掉下去摔死才是最应担心的事情。

  一时半会想不到解决的办法，见天色不早，衣衫也已湿透。

  陆青便动身返回宗门。

  正好张天生在门外收集雨水，见他一副落汤鸡似的模样，急忙拿着皮伞走过来，道，“您怎么淋成了这副模样？！”

  “宗门内每日用水是一大难题，趁着这几天安稳无事，刚才我去南山引来一条山溪到南坡下面的天池里，不过想要用上还得容我多想想，把那里改造一番才行。”

  “这雨天的...您又何必劳心费神呢，我这就送您回房！”

  陆青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不过只此一件事，张天生的心神颇为触动。

  原以为上山侍奉仙宗，修仙者的生活应是季行村长故事所说。

  餐食日霞不问事，深居云海逍遥游。

  悠然自得观天道，一朝登仙定长生。

  但见陆青整日除了修行就是为了宗门忙里忙外。

  上山三天，修行界的事情和他想象的完全一样。

  再想到刘虎的经历，心中不禁暗自感叹。

  道是登仙道，人乃平凡人。

  人人都道修仙好，却不知，事必躬身亲为，道路崎岖坎坷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