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拭血布

倪宝山坚信命运的存在。

他也很感谢命运的眷顾，让他这次遇到了这样的机缘，但他不会将决定权交到命运的手里。

所以他钻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完全是由他的意志来决定的，和命运没有丝毫关系，命运影响不到他的行为。

直到一块石头滚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狭窄的矿洞内回响开来时。

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嘴里荧光石发出的微弱光芒使他看到，本来躺在矿洞尽头，那个安然酣睡的人影，因为石头滚落的声音，突然一跃而起。

“该死”

倪宝山呸的一声，吐掉荧光石，心头恼怒不已，竟然被一块石头坏了好事，不过现在还不是恼怒的时候。

既然对方都已经醒了，他也不再收手束脚，双脚用力一蹬，身子快速钻了过去。

他要趁对方现在还没完全清醒之前，抓住这个机会，迅速解决掉对方。

或许对方只是一个运气好的小老鼠，其实不堪一击。

手中握紧握矿锤，冲了过去。

狂风锤法第一式，风起锤涌

矿锤裹挟着一股力量，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对方脑袋砸了过去，锤风呼啸，声势骇人。

顾心舟正睡得酣畅，他那好看的耳朵突然听到一声异响，机智的它知道不对劲，连忙将信息传到大脑老大那里，沉睡的大脑立马被惊醒，并第一时间命令身体苏醒，然后做出以上反应。

事实上他现在都还有点迷糊，但他相信自己那经常多年训练的器官所养成的警觉。

直到他眼睛看到对面那抹醒目的荧光，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闯进来了

脑海里刚认识到这点，他就看到对方朝着自己的脑袋，一锤子砸了过来。

来不及想其他事情，他第一时间控制身体做出了闪避。

既然对方是竖着砸，那他就侧着躲。

由脚到腿再到腰，力量瞬间爆发，身体边上一闪。

然后锤头擦着他的耳边落下，锤风刮得他耳朵生疼。

一滴冷汗从他鬓角冒出，滑落。

“好快的反应”

“好凌厉的锤子”

两人心中都是惊叹不已。

顾心舟心里不免有些后怕，差点就被砸到脑袋，还好躲过去了，这要是砸中了，还不得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倪宝山此时也已经看清了顾心舟的面容，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消瘦。

顿时心中稍安。

武者毕竟不像修行者那般深藏不露，凭肉眼看不出来。

武者有些东西是能够一眼就看出来的，比如力量，兵器。

对于武者来说，影响实力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武器的质量与掌握程度和力量的大小与掌握程度。

现在对方手无寸铁，而他有一柄矿锤，这是第一个优势。

再就是对方才二十出头，武学境界和力量都不如他，这是第二个优势。

而对方此时的身体状态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这是第三个优势。

仅凭这三个优势，他就吃定对方了

他心中正分析着当前形式，却见对方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柄泛着幽光的匕首。

他心中分析得出的第一个优势瞬间就没了

但此时他却毫不在乎，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对方手中突然出现的匕首，眼中尽是贪婪的光芒

果然是储物宝贝

心中大定，同时心中那股杀机与贪婪越来越强盛。

“小子，把你的储物宝贝交出来，宝山大爷今天饶你一死”

第一个优势没了没关系，他也不是劣势，而且还有第二第三个优势。

至于饶对方一死别说对方不相信，连他自己都觉得好假。

顾心舟神色凝重，九成注意力集中到对方身上，心中开始思考对策。

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威慑力，比毒狼强多了。

而且那股深入骨髓的杀意也是以前不曾感受到的，寒毛直竖，如芒在背。

“搞不好今天要交代在这里”

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就见对方突然一记刁钻的锤子砸了过来，这次目标是脖颈。

倪宝山向来是个果决的人，见顾心舟默不作声，直接一锤子砸了过去。

“不能挡”

感受锤间那股声势，他知道仅凭一柄匕首是挡不了的说不定匕首直接被砸断都有可能。

这次不能侧着躲避，因为这次对方是斜侧着攻击过来。

只能后退

顿时双脚一动，如同游蛇一般，往后挪了一个身位。

“还挺灵活”

倪宝山心中冷笑一声。

“我看你能躲到什么地方第三式，狂风骤雨”

这是一招范围攻击，只是颇耗体力，而且速度也不如第一式那么快。

但是每一锤都力道十足，只要有一锤击中，后面密集的锤子就会如影随形，将对方砸成肉泥。

顾心舟一退再退，矿洞本来就很狭窄，这里又是尽头，片刻功夫他就被密集的锤法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这样躲避不是办法，迟早会被攻击到，这样威猛的锤法，只要挨上一锤，我就再无多少战斗之力”

仗着阴蛇剑法练就的灵活身法，他已经周旋了足够久。

“这样的躲避下，我现在根本毫无还击的机会，必须破掉对方的攻势，创造攻击的机会，且阴蛇剑法不适合硬碰硬，要侧面游击，伺机而动。”

“如何破掉对方的攻势”

脑海里盘旋着这个问题，又躲开了一锤，锤子砸在了身后的土石上，印上了一个锤印，对方的攻势不由得缓了一下。

不过这也说明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后面就是墙壁。

光凭一门普通的身法，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总有一锤会躲不开。

但他一时之间又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来破开对方的攻势。

矿锤呼啸，再一次砸在墙上，泥土石屑飞舞，停顿了一下，再次袭来。

这又为他提供了片刻的喘息时间。

他才十七岁，如果不是坚持使用药老的药浴浸泡，强化身体，可能早就趴下了。

但现在已经快要达到极限了。

“不能再等了这样下去是慢性死亡。哪怕以伤换伤，也要打破僵局，破掉对方的攻势”

“以伤换伤有了”

脑海里电光火石，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

狂风锤法真的如同狂风一般，凶猛无匹，绵绵不息。

此时倪宝山心中也有些焦躁起来，对方像个泥鳅一般，滑不溜秋，这么多锤下去，竟然一锤没中。

他实在想不明白，对方武学境界竟然会这么高，而且体能也很强，竟然只凭借一门普通的阴蛇剑法里面的身法，就和他纠缠了这么久。

不过这确定是阴蛇剑法

怎么和其他人使出来差别那么大

狂风锤法非常消耗体力，此时他已经渐渐感到有些吃力起来，要是再继续下去，等体力耗尽，恐怕真会阴沟里翻船，死在这里

他并不知道其实顾心舟也到了强弩之末。

“嗯他这是想以伤换伤”

突然，他看到对方不再继续闪避，而是一匕首朝他刺了过来，顿时心头大喜。

“正合我意”

顿时在锤头上加大了力道，一锤砸向对方脑袋。

同时身体微微往旁边侧了一下，避开心脏部位，用胸膛去接对方刺来的一击。

那就以伤换伤吧

大不了出去后挨上一百鞭子，只要得到储物宝贝，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心中这样想到。

这一锤下去，对方绝对脑浆迸裂，而他自己最多也就胸膛受伤，并无大碍。

然后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他还以为对方也会躲开关键部位，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直接迎了上来，只是象征性抬起左手抵挡。

匕首竟然比他锤子还快

“疯子”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然后心中一喜。

“那就来吧”

他身体一扭，本来刺向他的心脏的匕首，一下子从心脏旁边擦身而过，锋利的匕首直末柄端。

同时手中也传来锤子砸中对方脑袋的震感，然后一声巨响传来。

低头看了看，只见匕首距离心脏只有半指距离那双握着匕首的手已经消失不见，只留匕首插在哪里。

顿时一阵大笑，引起一阵咳嗽。

“哈哈咳，这场赌命，还是我赢了”

一边咳嗽，一边抬起了头。

然而，他却一下子愣住。

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瞳孔慢慢缩成了一个点。

“这不可能”

只见顾心舟并没有如他所料那般，瘫倒在地上，脑袋也没有被砸得脑浆迸裂。

而是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

也不能说完好无损，至少脑袋上确实有些小伤，但和他预想的画面完全是天差地别。

“难道对方练的是铁头功”

倪宝山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据他了解，哪怕是最厉害的铁头功，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他这凝聚了他全身剩余力量的一锤，可不是一个区区铁头功就能够抵挡的。

武者体内又没有修行者那种神奇的能量，哪怕再高级的铁头功，除了骨头比常人硬点，终究还是凡胎。

练铁头功的目的，是用自己头去砸别人的头，而不是用头去和武器对抗。

那种不是铁头功，而是铁头娃，可是会死人的

但现在顾心舟打破了他的认知。

顾心舟摸了摸脑袋，拍了拍耳朵，终于回过神来。

此时耳边还有些嗡嗡直响，像是一大群蜜蜂在耳朵边飞舞。

他左手也有些受伤，不过只是震伤和擦伤，并无大碍，休息一会儿就会恢复。

“幸好当初放了五块石头在背包里面，不然这次死定了。”

远处，被倪宝山一口吐在地上荧光石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照亮了这边。

顾心舟从背包里重新取出一柄匕首，这是最后一柄匕首。

他脚边多了一堆碎石，大大小小散落一地。

刚才要不是他抬起左手，掐准时机取出一块大石头，挡住了那一锤的话，恐怕此时他脑袋也和地上那些碎石差不多。

“你你竟然在储物宝贝里面放一块石头”

倪宝山此时也看到了地上那些多出来的碎石，慢慢地心中想通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再次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顾心舟。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胸口涌了上来。

对方竟然用他视若珍宝、不惜以命相搏争夺的宝贝来放一块丑陋的大石头

“你看不起石头”

顾心舟不解，对方这是什么想法，放石头怎么了要是是有用，放坨屎又何妨

此时倪宝山不止胸口受创，而且体力消耗过度，又被气了一道，捂插着匕首的着胸口剧烈喘息

顾心舟深知痛打落水狗的道理，问了一句后，也不多言，提着匕首就刺了过去。

匕首尤若毒蛇吐信子一般，无声无息，快若闪电，瞬间出现在倪宝山胸前。

阴蛇剑法第五式，蛇吻

“好快”

倪宝山根本躲闪不及，他本就不以灵活见长，何况现在身受重伤。

堪堪只能扭动身躯，避开心脏要害。

噗嗤

胸膛又多了一道，而且他感觉这次被刺中了肺部

这次没有匕首阻挡，血液一股股流了出来。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倪宝山怕了，“小兄弟有话好说”

顾心舟不言不语，又是一匕首划过去，尾击

刺啦一声。

从肩膀到肋下，一条长长的口子出现。

“你不怕惩罚吗”

又一匕首

“饶命”

倪宝山跪倒在地上，死亡的恐惧使他苦苦哀求，浑身血流如注。

顾心舟面无表情，始终全力以赴，警惕万分，挥舞着匕首，直到最后一次，割断了对方的气管和动脉他才停下动作。

倪宝山倒在地上，荧光石照射在他脸上，眼神渐渐涣散。

一些记忆碎片闪过。

让他回光返照，眼神清明起来。

呵，竟然连续被两块石头坏了好事

原来，命运始终贯穿着我的一生，可笑我曾以为能左右命运

死前最后一刻，倪宝山脑海里闪过这样念头。

从对方胸膛上拔出匕首，然后在对方衣服上找了片没有染血的布料，将匕首擦拭干净后，收入了背包里面。

他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

这不是他第一次结束别人的生命，他也并不觉得会有什么成就感或者罪恶感，甚至不觉得恶心。

他也从来不认为，这样算是掌握了别人的生命。

况且他也从来没有那样的兴趣和想法。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纯粹，让自己活下来，然后把对方送走，仅此而已。

甚至都懒得摸尸，对方连矿兜都扔了，里面肯定没有灵石，私人物是带不进来的，所以不用去搜都知道尸体是什么情况。

他只是走到前面，将地上的荧光石捡了起来。

“刚才没有睡好，现在该出去好好睡一觉了”

灵石矿场第十三条禁令：矿洞内禁止斗殴寻衅行为，违者罚鞭一百

他并不怕出去以后会被罚，他身上也就左肩膀以上部位被碎石砸了几下，还有左手有些擦伤的痕迹罢了，完全看不出一点打斗痕迹，完全可以说是自己摔了一跤或者被落石砸中。

借口很好找，毕竟摔伤和落石都是矿洞经常发生的事情。

想了想，使用背包搬运石头将这段矿洞填了起来，这才走了出去。

直到一路上看到那些火把残骸木棍，他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找上门来。

“原来如此还是考虑不周啊”

心中暗道一声失策，然后将所有木棍都收了起来。

转过一个拐角，即将进入主矿洞时，前方突然出现一抹光亮。

“有人咦又是他。”

洞口斜对面，是那条向下挖掘的矿洞，当时他放弃后，还看到有人进去了。

没想到这次他一出来就又看到对方进去，还真是巧了。

不过，他总感觉对方似乎有些奇怪。

在这里，一般敢朝下开采灵石的人，都是急需用钱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开采，战战兢兢。

而这个人，却完全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