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健走后,初夏自己收拾好东西,坐在客厅里发呆。
昨天之所以会生病,除了没做好防晒措施,坐车劳顿、心情沉重都有很大关系。
昨天上午,初夏和张丹去杨浩家,因为没有直达公交车,倒了两趟车才到,已过了中午。
城西这几年大搞工业发展,环境污染严重,空气恶劣,水质浑浊。张丹不禁感慨,住在这样脏乱差的地方,难怪杨浩妈妈会生病。
初夏很抱歉,拉着张丹一起来受苦。
张丹很豁达地说,她是来增加阅历,收集写作素材。
她们俩顾不上疲惫,一路询问打听生产队队长的家。队长热情地招呼她们吃了午餐,一人一碗肉汤面下肚,然后才说了杨浩家的情况。
杨浩家原本在村里有些祖产,日子过得也还行,惨遭变故以后,出国前已经变卖了房子和农田,最近又打电话回来,想请托他帮忙变卖祖屋和山地。“如果真的全卖了,他们家在村里就没有栖身之地了。”队长说,“以前知道他大姨在美国赚美金,常给家里寄钱,那美金好啊,回来能值大钱,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算的,是不是就不回来了。”初夏她们追问细节,生产队队长就说不清楚了,“这是他大姨在美国的联系电话。你们有事直接找他吧。”
初夏听完这一席话,心慌意乱,思虑万千。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算的,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就不回来了”
杨浩一去渺无音信,真不打算回来了吗
初夏想得心凉。她必须马上联系到杨浩。
现在应该是美国时间晚上11点,她拿出昨天记下的一个电话号码,踮着脚去楼下一个在外企上班的叔叔家借个手机打国际长途。
一阵焦灼的等待。
接电话的是杨浩姨妈。
“您好,阿姨,我是杨浩同学,我们在医院见过的。”
“哦杨浩同学,我想起来了。你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阿姨,杨浩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杨浩他们回去了呀。”
初夏犹如遭受晴天霹雳。
“阿姨,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一个星期了。”
“阿姨,我昨天去他家,他没有回来呀。”
“哦,他们去福建了。他爸就是他亲生父亲,在福建。”
“爸爸”
“是的。”
“哦他们在福建阿姨,你有他现在的联系方式吗”
“有,你记一下电话号码”
杨浩手机响了,屏幕上出现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他知道是初夏。
杨浩内心五味杂陈,这么长时间一直强忍着思念不想打扰初夏,没想到初夏居然几经辗转联系到他。
犹豫了片刻,杨浩还是摁了接听键。
“喂,初夏呀”熟悉的温暖的声音。
“杨浩,你买手机啦。”初夏很开心,刚刚的猜测和不安,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自行瓦解。
“初夏,很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朋友式客气的寒暄,没有初夏预想的那么亲切。
“嗯嗯,挺好的,我拿到南大的录取通知书了,然后,我暑假在做兼职,还领工资了,第一次拿到工资,有点小激动,嘻嘻。对了,你知道二中的小记者张丹吗我现在跟张丹一起上班,张丹也报考南大汉语言文学专业,以后还是同学哦嘻嘻。”
在确认杨浩并非所想的那样拒人千里之外后,初夏一口气说了很多,太久太久没跟杨浩说话了,恨不得把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杨浩听着听着,嘴角不经意露出了笑意。
“太好了,恭喜你呀,南大的准大学生。”
“嘻嘻嘻,我先去南大,你明年来,好不好”
“南大挺好的呀,现在你终于可以享用南大一流的图书馆了。”
“还有南大的亭台美景,嘻嘻。”
杨浩避开了初夏的问题,初夏却没有发觉。
“你怎么去福建了呢”初夏问。
“我爸在这边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
“嗯嗯,”初夏觉得,只要能联系到杨浩,什么时候说都行,“阿姨身体还好吗”
“恢复的还行,比预想的要好。谢谢关心。”
“别这么客气,代我向阿姨问好。”
“好。”
“嗯为什么不等阿姨休养好了再去福建呢毕竟那边人生地不熟。”
“我妈想见我爸。她说余生不想再留遗憾。可能,经历过生死的人都这样吧,以前没想通的现在都想通了。”
“你爸还没有结婚吗”初夏好奇地问。
“没有。”
“所以阿姨一直都知道叔叔的情况吗”
“嗯。”
“哦”初夏不方便多问,只是想到了那些很唯美的爱情故事此生只有你,非你不娶,非你不嫁。她想问杨浩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细节,但这次好像还不是时候。
她转而问:“那你们是打算在福建长住了吗”
“嗯。暂时不会离开这里了。”
“那你有高考学习资料吗没有的话,我寄过去给你。”
“不用了。”杨浩捏了捏手里的工牌。一车间工人:杨浩。今天刚应聘上岗。
“嗯那你们住在哪里呢,我想”初夏想说,她要找个时间去看他。
杨浩突然急切地打断了她,“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改天跟你联系。”说完就挂了。
杨浩挂了电话,走到对面的椅子上扶起自己的妈妈,跟着警察叔叔走进了监狱接见室。他的爸爸,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爸爸,正在里面焦急地等待与他们会见。
这就是他们暂时只能留在福建的原因。
妈妈说,爸爸当年被诬告杀人,因为无法自证清白,被判了三十年。因为表现突出,减刑2年,现在刑期还有10年。
在宣布判决以后,爸爸让妈妈打胎,妈妈却回乡下生下了杨浩。这些年,妈妈跟狱中父亲一直有书信往来,为了不让杨浩和村里其他人知道杨浩父亲入狱服刑,信件是从福建一个爸爸的朋友那里辗转寄来的,所以杨浩一直不知道父亲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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