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你能决断吗

青尹茉莲不愧是神域御神皇族的人，带着她亦能轻而易举的离开柔亲王府。

“不是我本事大，而是我来的时候发现柔亲王府里的暗卫几乎倾巢而出了。”跃过一座墙头，青尹茉莲带着乞儿跃上了早已备好的马上，淡淡地道。

似乎一下便猜中了她的心思，奈何乞儿刚到嘴边的话又只能咽了回去。因为青尹茉莲手起鞭落，马儿风驰电挚狂奔而出，东倒西歪的她唯有紧紧拽着青尹茉莲的腰间，生怕一个不慎就摔下马背。

可也就是触碰的那么一瞬，乞儿明显感觉到青尹茉莲的身子猛然收缩了一下。

一路飞驰到了城门口，城门是紧闭的，守城门的将士见状便上前巡视，其中一人喝道，“城门已关，要出城，等明日一早吧”

青尹茉莲及时勒住了缰绳，马儿在守城将士不到一臂的距离停了下来，发出一阵嘶鸣。她高傲地抬起了下巴，眸光笔直的落在正前方紧闭的城门上，从容不迫的掏出了一块令牌，“打开城门”

守城将士憋着怒气，心想着这嚣张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上前一探后面色陡变，赶紧伏跪在地，“小的冒犯了，请姑娘恕罪。”

于是，城门大开，任由她们堂而皇之出了城。

乞儿离得青尹茉莲那么近，自然看得十分清楚她手里的令牌。待跑了一段路程，速度明显缓了下来，乞儿才似笑非笑地道，“原来你和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青尹茉莲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

不过少顷，前方的厮杀声隐隐传来，还伴随着阵阵的火光。

青尹茉莲一把抓住了乞儿的手腕，足底踩在马背上猛然发力，两人同时脱离马上，跃在了一棵大树的枝干上。紧接着，青尹茉莲带着她，飞快地穿梭在树与树之间。

乞儿的注意力都在脚下的枝干上，待好不容易在一根枝干上站稳时，青尹茉莲压低着声音附耳道，“收敛气息”

乞儿这才警觉，赶紧敛去了气息，与树木之灵合二为一。

不过随口一说，也就是一瞬之事，若非能看到她真真切切就站在身畔，竟然连青尹茉莲都感觉不到她一丝一毫的气息，如此倒是让青尹茉莲为之一怔。

发现青尹茉莲直勾勾看着她，以为是还不满意，乞儿又集中精力再次收敛了气息，并睁大了水眸回瞪着她：还不够收敛吗

青尹茉莲被她如此挑衅的眸光拉回了思绪，自嘲一笑，“待会儿你自己隐藏好，我不一定能顾到你。”

你从来就没顾到我，总是挖了坑，让我跳而已。

乞儿白了她一眼，但心中却隐约可以感受到青尹茉莲看似淡静的眸底有一抹微不可见的担忧。她在担忧什么

翻开手掌，掌心里还染着一抹未干的血渍。

想开口问，但那漫天的火光以及纷乱的厮杀声，已在眼前。

不，那不是火光，而是绯色的大麾。

铺天盖地，充斥着熊熊赤火魔息的绯色身影。

在与无数个连觉对峙的黑色身影，竟然是活死人。只有活死人，在无数致命的攻击之下，依旧能够战斗。

乞儿转头看向青尹茉莲，她早已不在身畔，不知去了哪里。

一下觉得失了重心，乞儿赶忙扶住了树身，可如此一动，却惊飞了头顶上那根枝干上几只驻足的鸟儿。

层层战圈包围的中心地带，南宫佑忽然抬首，望着突然惊飞的冲凌鸟，眼睛一眯，转而又瞪向了面前的紫潇和他的同党。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紫潇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血，笑容却有增无减，眸光将他们一个个扫了遍，“九重堂南宫佑，七星堂莫笑，五雷堂耿天雷，四海堂项川海紫潇同时见识到了凌霄四堂堂主的真容，如今就差凌霄天主本尊了”说罢，他看向了周遭数之不尽的绯色身影。

“放肆”耿天雷冷冷喝道，掌中的魔气已然如沸水般翻滚起来。齐沐恒拦住了他，同时紫潇身旁的一人赫然已挡在了紫潇的面前，唯恐他们对紫潇不利。

夏侯耀馫

原本红黑交缠一片，局面混乱，且又是夜里，根本看不太真切。

但恰在这时，夏侯耀馫挡在了紫潇的面前，而耿天雷浑身爆出的赤火魔息，瞬间将夏侯耀馫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看到的那刻，乞儿有些讶然，但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又接踵而至。

马蹄声震耳欲聋，从四面八方袭来。

须臾间，所有的人皆被团团包围。训练有素的弓箭手骑在马背上，拉弓张弩，一触即发。

“都住手”不知谁厉吼了一声，然后是幽幽的笛声响起，所有人都停下了。就连那些不知疼痛的活死人也停了下来，迅速地皆朝着紫潇他们靠拢而立。

拥挤的人群中让出了一条道，有人走到了战圈的中心。

“七哥，朕来迟了”一袭紫金披风随风摆动，他一眼便认出了紫潇，激动地上前将其抱住。

“”紫潇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狠狠勒着，脸色白了白，又吐出一口浊血。

“七哥，你没事吧这些人伤七哥如此，朕定要将他们统统杀光”紫净猩红的眸射向了南天佑等人，龙颜大怒，“纵是凌霄横行魔途，却也不该囚禁我烈焰国的亲王此罪当诛”

“陛下”跟在身后的千色轻声低语，想劝说一句，但迎上紫净狠绝的眼神，终是噤了声。

南宫佑抚了抚凌乱的衣裳，不惧不乱地道，“我凌霄从没怕了哪国的帝王。”

“在我烈焰国的国土上，竟是如此猖狂给朕杀杀光这些目无王法的狂妄之徒”紫净怒目圆睁，杀气肆起。

乞儿从未见过如此暴戾的紫净，换言之，她总算知道这位皇帝的逆鳞是什么了。

随着紫净的杀令一下，跟在弓箭手后面的层层皇庭侍卫皆抽出了长刀

“且慢”

紫净厉目瞪向了说话的人，见是紫潇登时缓了缓神情，“七哥，你不必担心，朕现在是一国皇帝，有千军万马，难道还怕了这些魔途门派”

“陛下自然不用怕”冷冽如冰的气息从天而降，霎那笼罩全场，令所有的人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如此强大，威慑天地的千寒魔息，不用看，不用猜，也知来者何人。

面上展现的帝皇霸气在这一刻亦被千寒魔息所冰冻，紫净的眼底透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惧意，在对上紫澈那双冰寒彻骨的深眸时，又挤出了虚笑，“二皇兄也来了”

二皇兄，这样的称呼，早在七年前，皇城内所有的皇兄皇弟被屠戮殆尽的那刻起，紫净就没有再如此唤他。自那后，紫净陛下的皇兄，只有一个。

紫澈的深眸中闪过一道幽光，犹如利剑，扫视了一圈，目及之处，令人无不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

四周皆突然静得出奇。

“南天雄”

随着他一声令喝，身着盔甲的南天雄赫然而出，俨然正色道，“柔亲王，卑职在此。”

“皇庭禁卫军不守着陛下在皇城中，视为失职，该杀”

音落，南天雄闷哼了一声，臂膀、大腿上相继爆出了拳头大的血口，好似被什么利器穿透而过，当即身子一斜，半跪在地，咬着牙不敢抗辩半字。

“皇兄”紫净心头一惊，开口想辩驳，却被紫澈阴鸷的眼神而震摄住了。

他浑身散发着暴戾的魔气，眼里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义，若是谁在这个时候忤逆他，必定血溅当场。正是意识到了这点，紫净捏紧了拳头，不敢再多话。

在场所有人，没有人看到紫澈是何时出手、如何出手的。就连距离如此靠近的南宫佑也没有看清，不禁为之一怔，如此身手，竟与荧火双巅之战时的紫澈判若两人。

“二皇兄，”紫潇这时已然缓过了神色，“一切因我而起，不如息事宁人吧”

仿若在这一刻，紫澈才关注到紫潇的存在，随之冷嗤了一声，眼里尽是鄙夷，“要你对付一个连觉，结果弄得如此狼狈不堪这十年，你是去游山玩水了”

也只有紫澈敢对神医屠仙的传人如此训话了。

而且某人还心甘情愿地被训斥，“二皇兄说的是，只怪我学艺不精，医术还算勉强得了些师父的皮毛，其他真的是”紫潇惭愧地摇了摇头。

“是吗”紫澈余光瞥向了他的身旁。

紫潇目光一闪，“这是我曾救过的人，他此番出手也算得上是知恩图报。”

夏侯耀馫漠然无语，只是冷冷望着紫澈。

“若是二皇兄有何疑问，不如我们回府，我向你慢慢道来。”紫潇笑着想靠近紫澈，却被肆虐的千寒魔息给阻了脚步。

“你不能走”耿天雷按耐不住了，吼道。方才一时间被紫澈的气场所震摄，缓过神来再想，他们这些凌霄的堂主，哪一个不是长期忍受着天主的魔气碾压比起遭受天主的责罚，他们倒不如在此血战一场

接着，耿天雷身旁手握折扇的男人开口了，“我凌霄四堂之首既然皆齐聚在此，意味着什么，紫净陛下、柔亲王，不会不知道吧紫净陛下扬言要杀光我等，呵，凌霄上下数万弟子，怕是一时之间杀不光，反而误了时辰，皇宫成了废墟，尸横遍野，这烈焰皇帝的颜面才真正尽失”从容淡定中透着笑意将话说完，可就是他如此的表情才更让人毛骨悚然。

紫净登时面色一僵，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你说什么你胆敢给朕再说一遍”

面对暴跳如雷的紫净，那人折扇掩唇一笑置之。

南宫佑则悠然地道，“莫笑莫笑，你到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想你堂下的那四千弟子，在狼城边境可是连城防军队见了都要避让三分，据说他们各个形如豺狼虎豹，凶残至极。你派他们办事，毁一座皇宫是小，毁了整座皇城，天主会要了你的命”

“皇兄”紫净涣散的眸光忽然聚光，投向了紫澈，好似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莫笑狼城

面前这个手握折扇的温文男子是七星堂的莫笑

七星堂设在烈焰国边陲狼城，那里多数住着魔域中的亡命之徒，个个剽悍凶残，连官府都无法管束他们。然而狼城的人，却都畏惧七星堂，对其堂主更是敬若神明。就算当地官府要员都要对他和颜悦色，依仗他。故而，莫笑算是狼城的土皇帝。

七星堂下收编的弟子四千人，南宫佑口中所描述的穷凶极恶之徒，正是狼城中那些亡命之徒。如今他接到消息便带着所有皇庭禁卫军赶赴此地，那皇宫中的千名侍卫如何抵挡得了

“皇兄，你不顾母后的安危了皇兄莫非忘记了在先帝前立下的誓言皇兄，七年前红颜殿前曾说过的话，也一并忘记了吗”他试图让自己冷静，继续维持着皇帝的威仪，但每一问，都更像是在乞求。

紫澈负手而立，墨眸一瞬不瞬盯着他，却好似他又完全不在眼中。正是这种眼神，让紫净手足无措，完全捉摸不透他这位皇兄的心思。

“陛下回宫吧”

最终等到的却是这么一句话，紫净的瞳孔猛然收缩，不顾一切的冲上去，若非千色护着，恐怕他没拽着紫澈的一缕衣角，就直接冲撞上周身千寒魔息形成的盾刺上。

“皇兄，七哥你不救七哥吗他从小就最崇拜你，对你最好现在他被凌霄的人折磨的浑身是伤，再被抓回去，会死的。你何其忍心”这个时候紫净哪里还顾得上皇帝的颜面，就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巴巴望着紫澈。

何其忍心

乞儿嘴角泛出一抹嘲弄的笑意：是啊，何其忍心澈，你联合外人对敬你爱你的兄弟下此毒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权倾天下的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眸光一转，只见不顾夏侯耀馫的阻止，紫潇站了出来，苍白如雪的面容露出笑容，“我倒是担不起这个千古罪人。”

紫净猛地回头望着他，紫潇回以洒脱释然的笑，不待一丝埋怨。他走近紫净，毫不避讳的轻抚了抚他的脑袋。千色见状欲出手阻止，却先被紫净投来一记喝退的眼神，不进反退了几步。

面对着紫净充满温和的眼神，紫潇顺势将他拉近了些许，轻声道，“小净长大了，当了烈焰国的皇帝，做哥哥的，看到你把烈焰国治理的那么好，已是心满意足。这是我与凌霄之间的私人恩怨，就不必你插手了。不许再为难二皇兄。”

放开手时，紫潇猛烈地咳嗽起来，弯身吐出了一口血。

这次紫净没有慌乱，也没有插手，默然看着夏侯耀馫将紫潇搀扶住，旋身再次望向不动声色的紫澈，“皇兄，今日朝堂之上朕已下旨攻打雪月国，由南天雄主帅，如今”紫净看了看跪在地上起不来的南天雄，咬了咬牙，再度对上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就有劳皇兄了”

“如此甚好。”紫澈勾了勾唇，无声的嘲讽之意犹如一枚细针直戳紫净的心口。

“皇兄”紫净忽然走近一步，眸中邪光一闪，可当他开口之际，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紫澈看到他的口型。紫净知道他的皇兄一定明白他说了什么，旋身之际，目光笔直，旁若无人，径直走到马前，翻身上马，扬手命令道，“所有人即刻随朕回宫”

洋洋洒洒的数万皇庭禁卫军就这么随紫净离开了。

须臾间，场面上又是黑红两边，只不过这其中多了一人。

南宫佑警惕的神情从未松懈过，“柔亲王，不走吗”

紫澈缓缓看向他，眸光犹如凌厉的刀锋，让南宫佑面上一寒。

“凌霄的存亡，你能决断吗”悠闲的转动着墨玉扳指，仿若这些人皆不再眼中。

“”南宫佑想反驳，但方才鼻子吸入一口冰凉的气息竟似冻住了喉咙。

“让能决断的人，出来与本王说话。”口气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