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迎谁？娶谁？

夜长在，月当空。

七色彩虹，荧光绕绕。

巍巍群山间，一洞一生灵。

灵域之夜虹之都，便是如此。

而在群山之中，唯有一处最高。

那是圣灵山最高之处的鹰嘴石。

立于此石之上，一览夜虹之都全貌。

鹰嘴石上，裂缝处生有一棵松树。曾经有人好奇，是先有石还是先有树鹰嘴石一半悬于空中，一半却是与山峰岩石为一体。而这棵松树到底根深何处，追根究底，此树贯穿其石，深入山体，到底有多深，不可测。此树年代之久远，据说连圣灵王也道不清，百老松之名，不过是某人一时兴起随便起的。

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

岂止百年

一袭青衫，长身而立，一手执着长剑，一手握着一坛酒，立于百老松前。

仔细看，他的脚边，百老松下，有一小堆碎土，而他手中所握的酒坛上也沾着一些土。

他面向着百老松，背对着自己。

如果他回头，他回头会不会看到自己呢

“游哥哥游哥哥”

那坛酒，他明明说过不会喝。他说过不会娶她的。任凭她苦苦追求，他总是忽冷忽热，叫人捉摸不透。

而那把剑

他从不轻易执剑，两年前的圣灵王与邪灵王一战，他未执剑后与精灵长老丫丫媞在圣灵山决斗，亦未曾执剑

圣灵王说，游的剑之灵，为寂灭，除非生死存亡，不可用。

可为何她看到他手中握着寂灭

灵域到底发生了什么

“游哥哥”乞儿放声大吼，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人的怀抱中。

下意识地想推开，却被搂得更紧。

涣散的眸扫视了一下周围，仍旧在烂草堆之上。

难道抱着自己的不是他吗

他是决计忍受不了如此恶臭的地方。

心口莫名的一沉，语气陡然转冷，“苏青，放开我。”

“谁是苏青我才离开多久，你又招惹哪些野草了”宠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乞儿这才放低眼眸，看到枕在下巴上的一片玄色。

“慕容”一声呵出，接着，眼泪犹如决堤洪水，哗啦啦而下，“慕容你终于回来了呜呜慕容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差一点就能回去了慕容慕容”乞儿将眼泪鼻涕都蹭在他的肩头，喜极，“你回来真好真好”

东方慕容轻抚着她的背脊，敛下眼中的情绪，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一下一下地抚着。

一阵不适宜的干咳声响起，乞儿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止慕容一人，于是拿起慕容的衣袖将自己的眼泪、鼻涕擦了擦，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往来声望去。

怀中顿时空了，东方慕容眸中满满的温柔顿时骤冷，同样往来声处望去。只是这一望，颇有杀气，令假装咳嗽的人一时间气不顺，真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喂，别咳了，说人话。”乞儿吸着鼻子，不耐烦地睁大眼眸瞪着他。

此人一瞧便是宫中之人，却不认得是谁派来的。

“小的奉太后懿旨，恳请南小姐回府。再晚，恐怕南将军的命要不保了”

既是懿旨，却用恳请二字。事到如今，太后也并未有强求之意。便是如此，乞儿的心不由得软化了几分。

乞儿虽然并没有见过这位义兄，但义母每次见她也总是呵护有加，将她当做家人。这祸说到底是她闯下的，既然回不去，便更没道理置身事外。

“好，我随你回镇国大将军府便是。”

发动圣灵鉴，消耗了所有的灵力，故而灵坠入体之时，她便昏厥了过去。

好不容易站立起来，双脚轻浮，目光在周遭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在找什么可是这个”东方慕容将一颗珠子递到乞儿的面前，乞儿只看了一眼，便确认珠子中的灵力已经几乎殆尽。

好不容易修得精灵之力，就这么孤注一掷。没有了通灵赤石，接下来她又拿什么炼化灵力

漠然接过珠子收了起来，突然才想到一个问题，“慕容，你的伤已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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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进去吗”

“”乞儿仰视着府门前的金漆牌匾还挂着红花绸带。

“总要进去的。”

“”乞儿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仿若在说，能不进去吗

“是你答应了月香夫人的请求。”

“”她那么跪着苦苦哀求，我能不答应吗我又不像某人，铁石心肠。

“其实”

“别说了，我进去。我请罪。我求他”最后三个字说的仿若有我杀他的气势，乞儿提起裙摆，大步跨了出去。

身后传来的一声喊声，接着冷清的柔亲王府门前顿时敲锣打鼓、喜乐鸣鸣。

这是迎娶的队伍

迎谁娶谁

乞儿怔在原地，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拨开的喜队，一顶喜轿停在门前。喜娘呵呵笑着上前掀开喜轿的垂帘，红影婉然而出，那身上的嫁衣，是用金丝银线绣满了一朵朵艳丽绽放的牡丹，即便红盖头挡着面容，但光是如此婀娜多姿的身形，也知定是个美人。

铮铮望着那新娘的拖尾上绣着交缠在一起的凤尾，迤逦而行，仿若看到紫澈与此女交颈而卧，缠绵悱恻的情景。

乞儿不知道是被喜队的人推了开去，还是她自觉地退开，原本站在府门正中的她，此时此刻已经靠在了最边上，若不是身后的慕容扶着她的双肩，她恐怕会转到府旁的那条窄巷中去。

仓皇而逃。

垂在双侧的手不觉间已经紧紧攥着泥泞的衣裙，几乎要将其揉烂。

是的。

仓皇而逃。

只是逃。

就好像在寝殿那一瞥，看到即墨虹不着片缕地躺在他的床榻上

就好想在洛泉池那一眼，他与人肆无忌惮地欢爱

她只能闭眼、转身、逃避，纵然她知道在这里，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她若心系与他，便也只能接受。

现在既然我的心向着他，只要他愿意娶我，我便嫁。哪怕是个妾，我也嫁。

脑海里突然响起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决心，忽然想笑。

可笑。

可笑。

可笑。

直至眼前这一幕，她终是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再逃避也会逃无可逃。她始终是不能接受要与其他女人共同拥有一个丈夫。

她的笑声就这么自然而然的从嘴角溢了出来，轻轻地，然后放大、再放大，最后整个府门前只剩下她再也抑制不住的笑声。

望着她抖动的双肩，东方慕容有一瞬的怔然。此刻她笑得如此肆意张扬，可只有他听得清晰，最开始那轻笑中有沉下去的痛、咽下去的泪。

锣鼓停了。

喜乐停了。

所有人都扭过头看来。

包括那位一脚已经踏入府门的新娘子，此刻也施施然回首，掀开了盖头一半，露出一双温柔的眸，望着她。

四目相对的刹那，乞儿微微一怔竟然是她

她却眼无波澜，跨进去的一脚缓缓收了回来，婉柔笑道，“今日本就是要与你一同嫁入柔亲王府的。可惜，我等了又等，错过了吉时，还是没等到。”

说话间，她已经从容迈下石阶，走到乞儿面前，掷起了她的双手，满眼喜色，“还好，你终是来了。不如与我一同进去你该知道他的脾气，不能让他等。”

我该知道。

我该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我连你同时要娶两个女人都不知道

你该等的人，又岂会是我

乞儿只觉得心被人左右拧着，越拧越紧，变了形，渗了血。

没有理会周遭投来怎样的目光，没有在意抚在肩头的双手紧了又松

没有。什么也没有。只剩下胸口跳动的痛。

或是门槛太高，或是她也根本没看路，就这么踉跄地绊倒，直接摔入了殿堂之内。

她听到青尹茉念惊呼的声音，温柔细问的声音，可是却也不及那冰冷的三个字。

“别管她”

那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的红盖头，刚好看在眼里，好似一滩血。

缓缓屈身向她伸出手的青尹茉念露出一脸怜悯又无奈的神情，然后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直起身子，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了那如冰霜般的男子。

双手撑着地面想爬起来，双臂却无力地颤抖着，汗水如豆，任凭她用尽全部力气也爬不起来。怎么会突然间浑身酥麻无力

乞儿眸光一闪，怔然抬首望向那一对璧人。

男人，即便一身红衣慑人，却依旧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冽如刀的气息，用极其鄙夷的眼神俯视着她。

女人，温柔如刀，刀刀暗芒直逼着她。那柔水般的笑容，仿若在对她说，我就是要你匍匐在地，看着我与他三拜九叩，看着我风风光光的与他成婚

“于理不合。”

冷而脆。

“什么”紫澈眯起了墨眸，望着躺在地上一身脏臭的她。

乞儿咬着牙，牵动身体里残余的所有灵力，让自己站起来。一次，两次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的东方慕容最后还是不放心跟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立马上前要扶她，却被喝阻了。

这次阻止的人，是乞儿。

看出乞儿坚忍的神情，东方慕容张开的手握成了拳，堪堪立于一旁。如此的乞儿，他从未曾见过，心口犹如冷风过境，阵阵发寒。

殿堂之上，还有许多生面孔，看着光鲜亮丽的衣着，八成也都是一些王公贵胄。只不过，这些人皆遥遥立于两旁，一副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三分敬意七分惧意，看好戏之意，却是半分也无。

紫澈冷冷俯视着乞儿，看着她一寸寸的挣扎起身，又一次次的倒下；看着她乱糟糟的长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她苍白如雪的面颊上；看着她从头至尾都分外明亮的水眸，却不再看他一眼

在他人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乞儿微微颤颤站了起来，然后冲着青尹茉念露出了转瞬消失的笑容。

青尹茉念怔了怔。方才她牵她的手之际，可是放了毒，那是她特制的软骨散，无色无味，触肤即入。中此毒者，哪怕是动一根手指头也要承受断筋绝脉之痛。然而她却站起来了，还能露出这般笑容，竟让含笑亦能杀人的青尹茉念心生出一抹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