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元佳节，众里寻他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寒羽看着纸上这首耳熟能详的青玉案元夕，心底依旧一片茫然，那个人到底是谁又在哪里呢

“小五，想什么呢”

寒羽转头，就见谢姝寒穿着光鲜亮丽地走过来，便知道该是出门的时候了：“娘，是准备出门了吗”

“嗯，你和你哥哥们好好去玩，今夜难得热闹，你出去走走吧几年不在家里，想来这么热闹的场合你也许久不去了吧今晚就出去走走，权当散散心吧嗯”

“我知道了，娘。你和爹爹不去吗”

“我们就不去了，我们在府上陪你祖父祖母，应酬一下客人。”

“嗯。”寒羽点点头。

一路上，寒羽都静静地跟在哥哥嫂嫂们身后，墨寒奕和墨寒熙都在家陪老婆孩子没有出门，就只有墨寒轩和墨寒宸两夫妻带着孩子和寒羽出门了。寒羽看着热闹非凡的街道，心里竟有些不适应，身边时不时有人走过，发生肢体接触，寒羽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看着侄儿侄女天真浪漫的脸庞，寒羽便默默地忍了。

沂水两岸的树上，高高悬挂各色灯笼，明晃晃的，照的整个沂水恍若白昼。路边来来往往的人，手里拿着漂亮的灯笼。墨霖煜瞧着，拉着墨寒轩的手，指了指对边的灯笼摊子，道：“爹爹，咱们去瞧瞧吧。”

走到灯笼铺子前，见上头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做得甚是精美，有玉兔灯莲花灯鲤鱼灯嫦娥奔月灯及其他鸟兽花树灯。墨寒轩和墨寒宸早没这份玩性，只自家老婆孩子和寒羽各买了一盏灯笼。墨霖煜买的是老虎图案的灯笼，给霖媛的是盏鲤鱼灯，而给寒羽选的，是一盏可爱的兔子灯笼。在江承谚的心里，自家妹妹就是一只软绵绵弱弱小小，可爱又需要人保护的小兔子。

寒羽看着手里的兔子灯，突然觉得自己小的时候好像还挺幼稚的，居然会喜欢这种傻白甜的东西只不过寒羽也知道自家哥哥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就默不作声了。

“小羽毛。”一个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街上人多，热热闹闹的，寒羽有些听不清，分辨不清是何人，遂转过头看了看。

见来人竟是慕容月。慕容月穿着一身漂亮精致的浅绿色绣凌霄花襦裙，头发梳成整齐的双丫髻，髻上没有多余的发饰，只两髻垂着短短一小截碧色头绳儿，右边髻上簪着一个金雀儿珠花。

慕容月也开心呐，立马松开牵着慕容薇的手，兴奋的跑到了寒羽的身边，拉着寒羽的手，眉眼间笑容明媚道：“没想到小羽毛今天也出来玩啊。”

这样难怪慕容月会惊讶了，寒羽常年不在家，回来了连宴席都极少参加的，哪里会大晚上出来玩儿呢饶是她想和寒羽交朋友，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慕容月笑容灿烂，看向寒羽身后的两个俊朗的哥哥和美丽的嫂子，还有两个可爱的侄子侄女时，登时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开开心心的叫了人。还给了两个孩子糖吃。

寒羽瞧着慕容月和嫂子们说话，仿佛想到了什么，目光朝着慕容月身后的慕容安身上瞧。今儿慕容安穿了一身宝蓝色锦袍，头戴玉冠，看她的时候，露出了友善亲切的笑容。慕容安俊俏硬朗，笑起来阳光灿烂，连他身后的摊子上高高悬挂着的几盏灯笼，都不及他的笑容耀眼。

寒羽看了一眼，脑海里想得是那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突然，眼前多出了一串红红的诱人的糖葫芦，抬头，就见慕容安正给自己递糖葫芦，微微一笑，接过，道：“谢谢慕容公子。”

“嘿嘿嘿”慕容安只是憨厚地挠了挠头。

寒羽咬了一颗，有些甜了，但还是冲慕容安甜甜一笑，道谢：“很甜，谢谢。”

慕容安脸一下子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结巴道：“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两兄弟有些看不下去了。素来淡然的墨寒宸，上前一步，伸手牵着妹妹的小手，面无表情冲着慕容安道：“多谢。”墨寒宸是个惜字如金的，能让他开口言谢，已经不容易了。只是这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半点儿谢意。

寒羽不由好笑，哥哥们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防着靠近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雄性生物。突然，寒羽感觉到一束目光，转过头，直直地撞进了君奕墨沉静的眼眸。

几人的队伍又壮大了。君奕墨和君奕涵走在前边，墨寒轩和墨寒宸紧随其后，寒羽和慕容月兄妹在最后。

君奕涵侧过头，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弟弟，见他神色冷漠，表情淡淡的。其实君奕墨的神态一贯如此，小小年纪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可君奕涵到底和君奕墨亲近些，自然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此刻的不悦。仿佛很不开心呢。君奕涵顺着君奕墨的目光，看向了有说有笑的寒羽和慕容安，见二人相处融洽，又联系之前见自家弟弟的种种表现，对寒羽的态度不一样，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自家木头弟弟真的看上丞相家的掌上明珠了

之后一行人买了孔明灯，走到空旷的地儿放。

孔明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寒羽执笔，脑海里有过很多想法，落笔却只写了极简单的：家人平安。

而墨氏两兄弟，心愿也同寒羽的一样，不过在后面又加了一个：小五健康长寿。

寒羽心中一暖，晓得心愿不能被人瞧见，要是瞧见了，就不灵了。虽然心里不大相信这种东西，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装作没看见，只侧过头，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君奕墨。却见君奕墨也执着笔，认认真真的在写呢。寒羽有些惊讶，没想到君奕墨竟然也会做这等事，只是心下有有些好奇君奕墨会许下什么心愿。不过，人总有七情六欲，他会许愿好像也挺正常的。到底隔得太远，又是晚上，饶是寒羽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且若是她的举止太刻意，可是会被其他人察觉的。

寒羽正瞧着，遗憾的蹙眉，却见君奕墨仿佛是感应到了自己似的，写字儿的手一顿，将脑袋转了过来。毫无预兆的对上君奕墨的眼睛，寒羽怔了怔，然后冲着君奕墨笑了笑。未料他的眼神冰冷，丝毫不像那日在曾经那样的笑容和煦。他只淡淡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写字，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模样。寒羽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脸，心下迷茫，翕了翕小嘴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放完了孔明灯，又看了一阵子烟火，一行人便沿街往热闹的杂耍地儿走去。

“爹爹，面具，我要”霖媛突然拉着墨寒宸的手叫唤道，随后一群人走向了那个面具摊。

寒羽在各式各样的面具中见到了一个很眼熟的，不禁想起了最后一次回来的那一晚，他给自己的面具，与他在藏书阁定下约定的情景，当时的话语历历在目，只是现在那好像一个禁区，谁也不敢先去触碰。寒羽想到此，心里闷闷的，不大舒服。

买了面具，也有些走累了，一群人就往望江楼去了。说起望江楼这个地方，在偌大的帝都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对于此楼，据说是有着很多这样那样的典故，不过这些向来是文人士子们间的口口相传，其真实性实在是有待考证。

不过还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情是有史料记载的，收录于正规的文献，是实实在在的实物。前朝的江南才子李昀罹难寓居于此，虽说是在官场上的郁郁不得志，却到了临江楼的高台上面也事足够的意气风发。据说他于中秋节当天在望江楼上喝酒斗诗好不得意，最后更是随笔挥毫便留下了妇孺皆知的望江楼赋。要怎么去形容当时的盛况呢

据说是望江楼赋一赋成名，到了第二日，便有王公贵族争相上门承诺以重金购之，那些富人的鞋子，都给李家的小门槛给踩破了。不过这位才子对此没有做任何的表示，仅是送给了望江楼的掌柜说是以后抵酒钱。

这样的故事即便是现在说起来也觉得是热血沸腾的，毕竟文人的精神世界虽然范围小，可里面却又太过的精彩纷呈。即便是到了现在，前朝已然做了古，但是不管是如何地改朝换代，文人的光辉都是没有办法掩埋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一点，实在是难以否定。所以，即便是已经到了现在，这望江楼依旧是熠熠生辉，即便寒羽有了很不错的食客楼，现在站在楼下，也是感慨万千。

到了包间，慕容月早早地就被桌上的糕点吸引过去了，和墨霖煜墨霖媛一起，吃得欢快。墨寒轩和墨寒宸呢就忙着照顾自家妻儿，顺便和慕容安和君奕涵聊聊天。

君奕墨抿了口茶也倚在了窗边。窗外一轮月色清凉如许，地面人影瞳瞳，在那一片朱色的灯光之下，颇有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意境。

寒羽斜倚栏杆，手握着一杯茶，眸子透过那一片车马如流的景色，望向虚空。在宁静清幽之地待的久了，还真是不大适应这种车马如流喧闹的环境，不知师父们怎么样了

正想得入神，忽听得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外间的景色这般好看么，你都在这儿待了小半个时辰了。”

寒羽的心神突然被扯回了现实，见是君奕墨，她扯起一抹笑容，道，“景色由人心，心情好了，便是湖光山色带笑；心情不好了，便只有草木点滴都是泪。”

她这话，倒是有趣。萧君夕轻轻一笑，“好一个景色由人心，你倒是看的通透。”

寒羽的背影逆着楼上的灯光，半个背影倚在黑夜里，君奕墨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冷意，这红尘喧闹，而寒羽身上就有一种宁静的气息，无论在哪，就像误落入凡尘的九天玄女，又像那雪山精灵，让这俗世都变得有了仙气，减了些许俗气。

在她身边的君奕墨突然便多了一份踏实的感觉。她这样的女子，似乎天生便有一种魔力，能叫人的心，瞬间便平复下来。

月儿已经高高的悬在了半空中，皎洁如银盘一般，将月影清辉洒落在人间。君奕墨和寒羽一左一右的斜倚着栏杆，两个人的影子却又奇异的交织在一起，仿若恋人一般缠绵。似乎有些事情，冥冥之中，便已经有了注定。

这一夜过的似乎格外的快，回到丞相府的时候，已经是夜半子时了。跟哥哥们道了安好，寒羽回院子简单收拾了一番，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