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合 官家，私家

有赖于在全国战纪中的表现，参战的七人免去了半年度的淘汰考校，此轮考校再次淘汰了三人，让长州牵机府内的异人人数降到了二十人。寒来暑往的，时间的指针拨到了乾丰十三年的四月，是少年们进入牵机府满两年的日子，这一日两年考校再次举办了，有六名异人在考校中败下阵来，其中就包括了邬成挺。

“看来我要找薛和去了。”邬成挺自嘲的笑了笑，打算收拾行李，剩下的三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去年送别了薛和，今年又要送别邬成挺，也不知道明年是否是别人送别自己。

“也不是全然没有了机会”沈幼柏推门而入，打破了弥漫在房间内对的离愁别绪，“成挺，看你选择了。”

“什么意思”邬成挺诧异的看着沈幼柏，其余三人也一样，他们从没听说过被考校淘汰的异人还能获得机会。

“明日便有鱼跃门的人前来挑选异人，这或许是成挺的一次机会。”看着不明所以的四人，沈幼柏耐着性子解释道：“所有被选入牵机府的异人都是有官家的身份，你们外出也会被人称呼为小官，但是七国也相应允许民间自己蓄养异人，一般都是豪门巨商出钱来培养异人。为了维持官民两边的异人均衡，七国共约，民间的异人需先行经过官家的调教，满两年之后便可有私人前往牵机府挑选异人。秉持三方自愿的原则，豪门巨贾先行挑选，接着参考异人自身的意愿，最后牵机府同意换出异人文牒。一旦三方商定，那么此后异人便脱离了官家身份成为了豪门巨贾麾下的异人，同样可以参加任何形式的战纪，除非有官家规定不准私家异人参战。”

“原来还有这样的去路”傅时归只能感叹薛和没能坚持到两年，不然他也能有这样的选择机会。

“一旦成为私家异人，那么取出身份文牒的当日便会得到由牵机府授予的等级。”

“什么”颜璃颇为意外，“竟然会比在牵机府内的还早得到授级”

“没错，一旦接受私家的印绶便意味着从此之后，不论是自己还是家族都不再享受官家的资助，一应开支全部由私家支付，而自己的身价则依靠战绩来提升。能取得优异战绩的私家异人也不在少数，可是因战绩不佳而被驱逐的也有，一旦被私家驱逐，此人此生便再无成为异人的机会。”

“福祸相依啊”傅时归只能感叹，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任何的选择都意味着取舍，且仅有一次机会，没有反悔的余地。

“是否是只有被淘汰的人才有的选择”秦啸问道。

“并不局限于被淘汰的异人，那些顺利进入下一轮的异人们都可以自主选择。”

邬成挺道：“我是无路可退，你们还有机会的。”

“明日来的是长州巨贾同源行的掌家人，他手下有一支实力不俗的战队，麾下已经有了数名异人。”沈幼柏鼓励道：“这世上，若不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想要更改自己的命运的，唯有依靠自身的奋斗了，成为异人毫无疑问是当前的一条捷径，但是它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你现在难以估量的。人生扭转命运的选择不会有很多次的，仅有的几次全在于自己如何把握，记住一点，你们还年轻，还有犯错重来的机会，可路一旦选定了，千万别走回头路。”

沈幼柏的话每一个字都落进了少年们的心中，这一夜注定无眠，傅时归晚膳之后便没有回到勤勉房而是去了凌空殿，作为牵机府内的制高点，傅时归很享受夜晚一人独处的时光。他仰面躺在屋脊之上，头顶是灿烂的点点星光，脚下是黑黢黢的土地，身边拂过的是山涧中吹来的凉爽清风，这是最放松的时刻。

我该如何选择呢数个时辰之后自己就要做出选择了，也许我比邬成挺占有优势一些，可官家和私人这两条路是截然不同的：留在官家，即便战绩不算优异依然能够获得俸禄，家族同样能享受俸禄；前去私人便是拼尽全力以命相搏去争取胜利，去获得豪门巨贾的认同。一条路尚算安稳，也许缺少激励；一条路不能成功便是出局，一旦成功便是荣华富贵。

好难啊傅时归坐起来自言自语道“既然自己做不出选择，那不妨就交给苍天吧”于是乎，他跳下凌空殿，在花丛中随意折下一朵花，开始一瓣一瓣的摘下花瓣，嘴里念念有词“官家、私家，官家、私家”直到花瓣只剩下最后一瓣，傅时归痴痴的捏在手里，嘴里念叨“官家”。

哎呀，老天爷啊，您算是给我给我做了选择了么傅时归丢掉枝干，感觉一桩心事落地回到了勤勉房。

隔日早晨，朝阳门外全部的少年们都到齐了，鹤汀州陪着一名瘦削的中年男子来到了少年们的面前，一脸的络腮胡，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少年们的身上来回打转。

“这位是长州同源行的掌家人，按照惯例，私家会前来挑选异人，你们的所有战绩范当家的都已经看过，今日便是问你们的决定，若是愿意跟随范当家成为私家异人的便站出来。”鹤汀州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模样，少年们已经习惯，他们的关注点全部集中在了这个范当家的身上。

邬成挺第一个站出来，他已经无路可退，挺胸抬头道：“我是邬成挺，今年十五，愿意成为范当家手下的异人”

傅时归一点也没感觉到意外，这的确是邬成挺唯一的选择了，让他意外的是袁镇也站了出来，明确表达了自己愿意成为私家异人的决定，可是他在考校中的成绩还在傅时归之上。接着陆陆续续共有五名异人选择投在同源行的门下。

范当家慈祥的笑笑，对着少年们招招手道：“范某人以药材生意起家，五十年间将同源行打造成上国国内数一数二的药行，这的确是范某的成就。可范某也曾年轻过，同你们一样年轻，当时的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成为一名异人，既然自己成不了，于是决定组建属于同源行的异人战队。范某在这里同各位保证，加入同源行，不论是你自己还是家族的待遇不会比官家的差，且你们今后的每一场战纪同源行都会依照战绩来论功行赏”

一席话算是安抚住了少年们，接着范当家话锋一转，“不过同源行也不是照单全收的，也是按照上师提供的战绩来决定挑选哪些人的。范某已经悉数看过你们的战绩了，心中也有一些人选，当然其中一些并未选择成为同源行的异人，范某完全理解。现在就依照范某的心思决定挑选邬成挺和袁镇，其余三人，范某在这里道歉了。”说完，一把年纪的范当家竟然给少年们鞠了一躬，这样一来就算是没被选中的也不好有什么不满了。

鹤汀州出言道：“那好，今日的双向选择就到此为止。邬成挺和袁镇随我来换取身份文牒，从今日起，你俩便是第一级别白羽级别的异人了”

此言一出，剩下的少年们无不羡慕，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想要获得授级还需要等一年以及通过两场考校。

鹤汀州将一枚白色的手环扣在了两人的上臂上，手环周身雕刻着白鸟以及白鸟身上散落的羽毛，两人神情严肃，这是他们人生道路上极为重要的一站，他们已经率先成为授级的异人。

傅时归心生羡慕，可他发现身边的颜璃眼睛就没离开过那枚手环，而她身后的秦啸则是眼睛没有离开过颜璃。

“今后我们还是有机会并肩作战的”傅时归拍着邬成挺的肩膀。

“就是今后我们是官、私两路了。”邬成挺依旧有些遗憾。

沈幼柏安慰道：“你如今已经是白羽级别的异人了，以后的战纪不会少的，拿出你在牵机府学到的本事来，不要让我失望”

邬成挺用力点头，颜璃和秦啸分别上前给了拥抱，尤其是秦啸更为不舍，“你我同乡，如今分为两路，去了私家更要处处小心，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邬成挺依旧是用力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眼眶已经酸酸的了，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流泪，于是摆摆手就踏上了同源行的马车。

“袁镇”傅时归看见同样准备上车的袁镇。

“煽情对我没用的，只不过是换了一个雇主，靠的依旧是自己的实力。”袁镇说得风轻云淡。

“我只想送你一份祝福，我”

“祝福的话就不用说了，你有心我领了。倒是你，别轻信他人，我等你授级的那一天”袁镇潇洒的转身离去，倒是让傅时归有些怅然若失。

“你没有选择成为私家异人，”谈羽鸢对傅时归说道，“是我意料中的事。”牵机府内的少年们剩下了最后的十三人，最后一年的修习大家便在一起了，日日都能相见。

“你不是也没有选择。”

“是啊，因为我们是一路人，患得患失。”

“什么意思”

“就是很低，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现有的实在不舍得就此放弃，这是寒门的共性。”

傅时归感觉谈羽鸢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我就这么容易被看穿么”

“还不是因为你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有这么明显么”

“有，绝对有我娘曾告诉我，人越成长就越该懂得掌握自己的情绪，成为情绪的主人。”

“看来我真的是还有好多要学习的。”

“无妨啊，你才十五岁，有的是时间。”

是啊，可是真的还有很多时间么傅时归问自己。

时间自以为对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可惜每一个得到时间之后获得的感受却并非都是平等的。当初傅时归背井离乡之时就听说七国战纪在两年之后便要召开了，当初他曾暗暗发誓自己也要参加七国战纪，如今七国战纪真的召开了，他只能在牵机府内日复一日的修习，在通过了倒数第二次的考校之后，留下来的少年只剩十人了，傅时归很庆幸自己是这十人之一。

乾丰十三年最后的这些时日里，除了更加努力的修习准备来年最后一次考校之外，少年们还关心着七国战纪的情况。四年一届的七国战纪是每一名异人都梦寐以求的战场，哪怕能够出现在战场上都是值得夸耀一声的荣光，为此七国的异人们铆足了劲在提升自己的竞技值。

七国战纪共持续二十一天，所有的异人们都在战场上搏命拼杀以换取最佳的战绩，牵机府内每日都会公布最新的战况，若是放在之前，凤麟上国作为宗主国获得最终的胜利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是这一届的情况有些不同。凤麟上国共派出了四支战队参战，同其他六国组成了十六支战队展开竞技，赛程过半的时候已经有两支战队遭到了淘汰。

“嘿，你听说了么，这次七国战纪我们上国受到了不小的挑战呢”

“每日都关注的，怎么会不知道老牌强国都受到了冲击”

“那可不，曾经成名的异人们也受到了新人们的挑战”

膳堂内一轮纷纷，主题全都没有逃过七国战纪，毕竟这是时下最时髦的话题了。

阮瞳坐到傅时归身边，一边吃饭一边开聊：“这一届凤麟上国和云澜两国战绩有点堪忧啊，小国的表现倒是可圈可点了。”

颜璃道：“不就是乌弋、曲瀛么，说点我们不知道的吧。”

“好嘛”阮瞳来了兴致，“曲瀛是几位异人表现都不俗，而乌弋则是有极为亮眼的新人出现，据我所知这人名叫夏侯青行，那身手超凡，鲜有能与之抗衡的对手，可是为乌弋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不止是他，还有来自南诏的宗鸣，也是凭借一己之力力保南诏一支战队不被淘汰。”傅时归说道，对于这些在七国战纪中有着突出表现的新人他很上心。

“是啊，关键是这两人年纪都很轻呢，不过年长我们两三岁而已”阮瞳叹气道：“我到了他们这年纪，能有资格参加七国战纪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不是还有三年么，你有机会的”傅时归鼓励他也是在鼓励自己。

“赛程过半了，十六支战队中的八强目前依旧有两支是上国的，我们还是占据优势的。”颜璃依旧信心十足。

“那你得看上几届七国战纪的时候，八强之中有三支甚至是四支战队都是我们的，今年啊，算是表现差的了。”

“只要最后的胜利属于我们就行，战队数量多少倒还在其次。”

“依我看啊，难度大了。”

“就你这个乌鸦嘴”谈羽鸢坐到了颜璃身边，“你可知全上国多少百姓赌彩押的是我们战队获胜呢就是这牵机府内不少的牵机师也押注在自己国家身上，你这么说是要惹众怒啊。”

“我这是理性分析”阮瞳不依不饶，“我们都知道过往的二十五届七国战纪中，上国获得了其中二十届的最终胜利。战纪不就是一场大型的游戏么，若是庄家永远让一家赢，那其他的玩家可不就没兴趣了么”

“你说的倒是蛮有道理啊”傅时归对于阮瞳的类比蛮有兴趣，“那你觉得这一届胜利归谁呢”

“这不好说，毕竟上国的实力还是摆在那儿的，但是云澜、后师这几国是铁定没戏了。”

众人满脸的嫌弃，一副“这还用你说”的神情。

阮瞳的乌鸦嘴在接下去的战纪中开始逐渐显现，先是云澜、月炎和后师相继出局；接着崭露头角的英雄也是难以挽回败局，有着不错表现的乌弋和曲瀛也遭到了淘汰；最终的胜者将在南诏和凤麟上国之间决出。

傅时归清晰的记得那一日，那是七国战纪的决战日，凤麟上国同南诏展开了生死对决，持续一天一夜的战斗，最终以南诏惨胜而告终，南诏因此成为七国中第四个获得七国战纪最终胜利的国家，这也是南诏第一次获得七国战纪的胜利。

那一日，几乎傅时归身边的人都不敢相信最终的结果，有的痛哭流涕、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厉声痛斥傅时归虽然同样觉得很意外，但是他反而从战败中看到了希望。

七国战纪中落败对于国主来说一定会是有损颜面的，那接下来，官家也好、私家也罢一定会对异人的调教投入更多的资本，那么这不就是迎来了成名的机会了么傅时归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会这样的，我一定要把握住这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