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意外得女

目送女儿离去，叶大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感到背部酸疼得厉害，想挪动一下身子，可是无论怎么用力，就是动不了，最后只得放弃，等待医生过来。

“唉，要是没见面该有多好，或者干脆我死了，也就不会惹出醒心出走的事了。现在，最遭罪又最无辜的是萍儿，陷在漩涡的中心，一个人苦苦挣扎，其他人想帮忙却帮不上，只能心有余而力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唉命苦的萍儿。”

叶大铭心里酸酸地叹了一口气，脑海里又浮现出女儿一幕又一幕的往事。

二十三年前的一个夜晚，叶大铭从东北回来。这是他决定做东北特产买卖第一次去产地采购，主要目的是寻找品种适合、质量可靠的第一手货源，同时，按照合作共赢的理念，发展了几个当地的供应商。为了省钱，他买的是硬座票，坐车加中途转车接连走了三天三夜，背着抱着大包小包的山货特产下车后，全身酸痛，腰更是累得像要断了似的，直想就地躺下睡一觉。一出站，看看时间还不算晚，咬着牙跑到住在车站附近的一个也是做小买卖的哥们家，敲敲门，还好他还没睡，大致聊了几句，向他借了一辆三轮车拼命往家赶。

借着街边昏暗的路灯看看表，“十来公里的路，12点前应该能到家。”想到家，叶大铭身上顿时又来了劲，三轮车蹬得飞快。拐过一个巷口，他听到一阵猫叫，起初没在意，骑过去一段路后，才感到不对劲，像是小孩子的哭闹声。他调转龙头循着声音找过去，借着路边昏暗的灯光，发现前面地上有一团浅色的东西，走近仔细一看，确实是一个很小的小孩，用一个小被子裹着。他四下里看了看，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

“半夜三更的，是谁把孩子扔这里了。”他咕哝一句，蹲下身，极力辨认孩子的面孔，可除了一张白白的小脸和凄惨的求救般的哭声外，他什么也看不清。他伸手托起孩子，很轻，几乎没什么份量，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可儿子一出生似乎就比他重。

“唉，如果在身边的话，应该会喊爸爸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把孩子带走还是留在原地。带走，万一是个有残疾的孩子可就麻烦了，放下不管，虽然这里不像东北那样夜间寒气逼人，可后半夜气温估计也就十来度，小孩子肯定吃不消，万一有个什么动物饿极了，跑过来把他咬了可就造孽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唉，不管怎样，还是带走救他一条小命再说吧。”

也许是感到有人抱他，小孩子突然不哭也不闹地睡着了。叶大铭回到车子边，把车上的大包小包重新摆摆，在正中间留出一块空挡，轻轻把孩子放下去，又开始赶路。

到家，睡眼惺忪的柳玉绾看到叶大铭大包小包带回一大堆山货外，居然还带回一个小孩，脸色骤然一变，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抬手指着他，一个劲“你，你”地说不出下句话。叶大铭赶紧跟她解释，说：

“是我刚才下火车，半路在一个巷子口捡的。”

“捡的你哪根筋不好使，捡个孩子干什么你就这么想要孩子，别人扔的你给捡回来，万一有个残疾绝症怎么办万一是别人偷的不要了又怎么办”

“碰上了，总不能扔那不管让他等死吧。”

“现在都半夜了，说不一定有多少人碰上，没一个管，就你慈悲，没事找事，趁早，明天还车子时再把他送回去，别自找麻烦。”

“好、好，明天再说吧。”

叶大铭生怕半夜吵架，赶紧把孩子抱到另外一个房间。打开包被想看看是否拉了尿了，这才发现包被里还有一个空奶瓶、一封信、一张年历牌，以及一些分分、毛毛的零钱。再一看，才知道是个女孩儿，还好，被子里面干干净净的，可能是之前哭闹累了，孩子睡得十分香甜。“肉呼呼、白净净的，长得可真漂亮啊，长大一定是个美女”，叶大铭看着孩子，心里发出由衷的赞叹，轻轻地把孩子放在用几个货箱临时搭起的小床上，怕她滚动摔下来，四周又用小货箱挡住。

第二天一早，叶大铭过去拿起那个信封，发现里面不仅有信，还有一张照片，是一张半身式的结婚照。照片里，披着白色婚纱的女人长得十分漂亮，坐在那里一脸幸福地对着叶大铭微笑，身后站着一位高大、帅气、稍带稚气的小伙子，故作庄重的神情透漏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接着，他把那封信打开，是用圆珠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潦潦草草，有的还缺胳膊少腿，看得出，写信的人是匆匆写的，文化也不太高。

“我是留流着血泪写下这信的，我是孩子的娘，叫周玉萍，孩子的爹叫何玉东，他在前几天走了。我和她爹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后成了夫妻，感觉却像兄妹，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在一起过的很幸福、很美满。可是很不幸，结婚没多久他就得了重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我把房子都抵出去了，可是三天前他还是走了。我身体一直不好，哮喘，没能力出去做事，实在养不活她。我已经感到没有活路了，活的好累，我要到那边找他去，跟他团聚，可我不忍心把她也带去。收留她的好心人，我在阴间也要可磕头谢谢你，让她跟您姓，仍旧叫萍儿吧，好让我在阳间也能有个牵挂。”

叶大铭伤感地看完那封信，又拿起那个年历牌，上面在5月6日的地方，用笔在下面重重地打了两条横杠，旁边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萍儿的生日”。

最终，在叶大铭的一再坚持下，孩子没有送走，为此，柳玉绾跟他吵翻了天。三天两头闹腾说，孩子不是捡的，一定是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弄出来的，不然为什么坚决要留下不送走，现在带回来，变着法骗她说是捡的。

“别把我当傻瓜，你一出去就十天半个月的，说不定跟哪个骚娘们勾搭上了，这下好了，弄出个孩子，一定是那个不要了，逼着你带回来养。”

“反正你说再多也没用，打死我也不信是捡的”

叶大铭的妻子之所以这么讨厌孩子，其实是有原因的，只是，话还得往前挪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