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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隐讳菩萨

几人瞠目结舌的望着各自银杯里旋着水窝的香茗,惊诧之余却不知用怎样的赞誉才能道出此刻的敬佩之情。直到凌沧澜呷下了一口茶水,品出了其中的“滋味”,这几位才算回过神来

“唐翎啊,这小小手段、你可能照样学来”裴东朗忽问道。

“逸龙前辈这天人之艺,唐翎怕是耗尽此生也学不来一星半点啊”

“哦依着孟秋寒的造诣来断,你若是不能照作,却只能怪你下山太急喽”

唐翎自惭道:“晚辈资质平庸,怕是给家师蒙羞了。”

裴东朗二目一闪:“唐翎啊,老朽有心送你八个字、可否”

唐翎一拱手:“晚辈洗耳恭听。”

裴东朗诚心道:“摘去翎羽,方成凤凰”

唐翎闻言一怔,心中豁然明朗,暗想道:“怪不得为师临别时亲手为我戴上了这三支保命的金雀翎羽,原来她老人家深知江湖中卧虎藏龙,凭我如今的武艺却是不能自保啊”想到这里,唐翎心中泛起了一阵酸楚,再回想起自己行走江湖的这段过往,更是真切的感到身力不济。哪一次身陷困境之时又不是依靠众人齐心协力方能逢凶化吉啊

唐翎垂首道:“前辈的金字良言晚辈领悟了。”

“裴兄啊,少年才俊且不求一日之功,这些晚辈有的是大好光景,日后的修为也定然不会输于你我的。”凌沧澜打圆道。

“哦如此说来,谷青仙人你来看看这几个晚辈,哪一位可以在日后江湖中扯起一杆大旗,上书“人定胜天”四个大字。令天下间的仙道闻风丧胆,铩羽而归呢。”裴东朗反问道。

“呵呵,我又不是算命先生,何有未卜先知之功。不过芸芸众生,这几位少年却是有着过人之处,加以时日磨练,说不定还真能把仙鬼人倒过来念。”

“唉,难啊,如今仙道横行,术士猖獗,偌大一个江湖中更藏有多少魑魅魍魉绝然不是寥寥几个习武的凡人,就可以扭正乾坤的。”说话间,裴东朗面显伤神。

凌沧澜道:“天下人皆知你逸龙神君的心事,却不知己心乃彼心,彼心非己心啊”

裴东朗悲亢道:“南有毒寨,北有鬼医,东西走去又尽是些仙家道所,天下虽大,哪里才是凡人的安身立命之地呢”

陆小仙道:“逸龙爷爷,依你所说,难道天下间的凡人就永无翻身之日喽”

裴东朗苦笑道:“呵呵,倒也未必,吾辈碌碌无为却不见得汝辈重蹈覆辙,一切全凭天意吧”

凌沧澜忧思道:“提及那段往事,回首时,一腔热血未曾凉过。但是,吾辈既然输了,却也只好遵守盟约啊。”

裴东朗冷声道:“吾辈自认清高实则命如纸薄,唉真是折了凡人的志气,虚度了半生的光华啊”

凌沧澜点了点头,自嘲道:“从那时起,我们这几个徒有虚名之辈就各自归隐山林做起了缩头乌龟喽”

“为什么”宫天笑疾声问道。

“你难道不知成王败寇之理吗”裴东朗硬声道。

“成王败寇既是败了又为何不能重振旗鼓,东山再起呢”宫天笑再问。

裴东朗恨道:“谈何容易啊”

“究竟为何逸龙前辈,您能否讲个清楚嘞”

“你一个毛头小子,与你讲来又有何用”

“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宫天笑纵然是泛泛之辈却也要力争一个不公之理嘞”

“天笑,莫要胡闹”宫天白猛一拽宫天笑的胳膊,气道。

裴东朗双目一瞪,气道:“技不如人又如何去争”

宫天笑不忿道:“天下何人可以定夺乾坤又有哪门仙道可以斗破苍穹逸龙前辈又怎知后世中就无人可以为凡人讨回公道呢”说完,宫天笑二目如炬,与裴东朗对视了起来。

众人无言,心中各有顾虑,目光齐刷刷的盯着眼前这互不相让的一老一少。

“好痛快”一声迟来的“好字”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裴东朗面露喜色,连声道出了三声痛快,扭脸一看凌沧澜,再道:“既如此,你就絮叨絮叨那陈年之辱吧。”

凌沧澜会心一笑,打诨道:“人家问的是你,你却安差予我,此乃居心叵测啊。”

裴东朗回道:“你的嘴皮子利索,也好给这几个不谙前世江湖的晚辈们讲个清楚,道个明白啊。”

凌沧澜呷了一口茶水,轻作一声苦叹,空洞的双眸中显出了无边的忧思,望着莲池中徐徐升起的水汽,追忆道:“时年光景,年少气盛的我们哪个又不是意气风发,心高气傲。后再诛灭了几个恶贯满盈的仙道,在江湖中闯荡出了小小的名号,更是骄眉添彩,不可一世,自认可以在江湖中撑起正义二字,也从不将那些求仙问道者放在眼里直到那年初春,南阳城里来了三人,曾经的一切自此也就倒置了”

南阳城隶属齐鲁北域,离得五岳之首仅有百里路途,城南有一座庙宇,唤作“灵光寺”。寺中主持乃当世得道高僧玄济和尚,此人武功高强,且有半仙之体,因其通晓因果轮回之术,故凭此断了颇多的江湖公案,人送美号“公道僧。”时逢三月初七,当是灵光寺祭天祈福之日。每年此时,公道僧便会请出一尊半尺高低的白玉菩萨,在世人前供奉三日,祈求福祉降落人间。

菩萨供奉在宝殿的中央,白日间,百姓凡有疾苦自可亲身予菩萨诉道,情到深处,菩萨的神目中竟有泪光流转,当是妙不可言。而到了夜间,常人却是不能在此逗留,白玉菩萨亦会随日月轮换,黑白调转,周身幻化成墨色。传说,夜间断得乃是阴间鬼事,此刻大殿中阴气缭绕且伴有异音响动,说到细处却只有公道僧一人知晓

三月初十,当是供奉仙尊的最后一日,时至午后,灵光寺内的香客系数圆了心愿,三五成群地结伴而离。灵光寺中方显清静,门外却突然闯入了三人。居中者是一位女客,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适中,五官精致,眉宇中透着一股冷峻。一身坠子叮当乱响,五颜六色的线头上绑着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覆满了一身艳红色的衣裙。

那两位男子一位俗家,一位道家。端看俗家男子的穿着打扮乃是来自塞外。一方黑巾盘裹着发丝,一席土灰色的长衣短裤十分宽肥。此人五短身材,生得颧高腮阔,手上带着一副银色的护具,肩膀上斜背着一个金色的钢圈,乌溜溜的黑眼珠深深下陷,环视中的目光颇有几分敌意。

道家有七十几岁的年纪,身披黄袍,头戴金冠,三缕须髯雪白,一身筋骨干练,倒背着七星宝剑,手持着麈尾拂尘,走起路来一步三摇,浑身上下抖擞着不可一世的气焰。

老道招摇到小沙弥的近前,一甩拂尘道:“无量天尊,灵光寺闻名遐迩,玄济和尚又负有公道之号,贫道一步落入空尘,眼中的虚芒却是一片哀怨之气。难不成、这佛门圣境中,竟藏有鬼魅邪物呼”

小沙弥一惊一愣,迟迟张不开嘴,恍惚间,那俗家汉子发出一声冷笑,随即帮起了腔调:“呵呵,莫说仙长目中有染,就连我这个异族香客也是浑身不得体面,这香烟浑缭遮盖了大半个天日,哪里有一丝佛门中的颂传”

女子道:“烧香拜佛无不是祈福还愿,这山途中归家的香客却是求来了一个横尸荒野,魂游四方,孰不知这家寺院供得又是哪路菩萨竟会这般草菅人命啊”

小沙弥闻言更是惊骇,上下两片嘴唇早已粘不在一起,口中含字却不能吐出半语。

正殿门里,公道僧早已经打量了多时,只待这三人放完厥词,这才信步走往院落,撑掌道:“阿弥陀佛,贫僧玄济有礼了。”

三人闻言一怔,目光齐刷刷地打量着这位看似不过四十几岁的中年僧人。

老道上提一步,疑道:“天下人皆知玄济大师年近百岁,端僧家面容,知天命或许才勉勉强强啊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的耳中更是容不得杂音快去将玄济和尚唤来,此事也就罢了。”

公道僧面生浮笑,答非所问道:“贫僧眼观多时,却没能瞧出来诸位的身份,江湖中虽说是鱼龙混杂,但凭我就百年间的阅历,实在也找不出一个恰当的理由啊”

“先生难道是百生晓,江湖中人个个熟络不成”女子伶牙俐齿,反问道。

公道僧轻笑道:“呵呵,虾兵蟹将繁多,自然是不能尽收眼底喽。”

俗家一步跨上,单手搭在钢圈作蓄势待发状,恶狠狠道:“你说什么我等乃虾兵蟹将”

公道僧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诸位若与上述,贫僧就毋须苦恼了。来往是客,烦请诸位自报家门吧。”

老道眉宇走川,提声问道:“你当真是玄济和尚”

“阿弥陀佛,你我皆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自然也是相通的。”

三人左右互相一看,各自稳了稳,女子抢先道:“我乃冷无双,无门无派。”

“哦,那冷施主可有江湖颂号”

“这个”

“呵呵,冷姑娘若有藏言,贫僧这里也不伺奉”

冷无双稍稍一怔,随道:“塞北得一小号蛊毒无双便是。”

公道僧点了点头,冷眼一挥,予俗家汉子问道:“这位呢”

那俗家梗了梗脖子,操着生硬的腔调道:“我叫次丹杰布,乃是葬天法师的门徒,家师赐号,“鬼儿布。”

公道僧耳轮一震,急问道:“西域的葬天法师、他是你的师傅”

次丹杰布傲道:“怎么、难道家师的威名令大和尚心虚了”

公道僧笑道:“呵呵,那倒谈不上,瞧你手上的铁线护手与肩上的金钢法圈,贫僧早就应有分辨了。”

说完,公道僧再将目光闪往道士,道:“你这一身穿着乃是中原法相,倘若贫僧猜得不差,你应当隶属纯阳一脉,不是鹤山派便是崂山派吧”

老道笑道:“哈哈,大和尚眼力不俗,贫道确实在鹤山派待过一段时日。”

公道僧道:“哦那凌霄摘月、风决子又是你何人”

老道不屑道:“曾几何时,那人确是贫道的师弟。”

“如今呢”

“如今嘛贫道自成一派。”

公道僧咦道:“哦自成一派那又应当如何称呼呢”

老道冷声道:“我乃降鹤派门主,江湖号煞风羽士、绝尘。”

公道僧闻言,心中即时明朗,嗤之以鼻道:“哼昔时师出鹤山,如今派别降鹤,道长的良苦用心,可真是人如其名,实实在在的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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