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清醒

颜岸被推进icu病房已经六天了，而我也在病房外守了六天。这六天，就像颜岸等我回家的六年一样漫长。

除了悔恨，我的心里已所剩无几。

小雪从没有离开过我，她一直都存在于我的身体里，而颜岸也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我明明掌握着所有的幸福，却将颜岸带到那么危险的雪山上，活生生将他逼到了生死之间。

为什么我为什么总是改不了自以为是的毛病呢如果颜岸也死了，小雪留给我的身体还有什么意义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彼岸花的花与叶是因为觉得错开生长才能延长花期，但它们不知道，多少有情人都愿意用分开的千千万万年，来换取相爱相守的一瞬间，他们也不知道，花与叶同时生长，幸福才能完整。

“颜岸，你能听到吗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食言，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孤独和痛苦，只要你醒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错过你”

在黑暗的尽头处，血红的花骨朵一簇簇升起，像发丝一般一根根绽放开来，在一阵阵刺骨的寒风中，犹如幽灵的裙摆，肆意的飘摇。

血红的雾气从花朵中蒸腾而出，渐渐朝四周散发，直到那朦胧的红雾代替了黑暗紧紧包裹住我的身躯时，我才发现那就是彼岸花的花香，它用尽所有的柔情告诉我，这里就是通往幽冥之狱的黄泉之路，走过这里，就能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到逝去的人。

颜岸，你还是死了吗没关系，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孤独和痛苦，我来了

为了早一点找到颜岸，我跳进了花海，红雾变得越来越浓，渐渐聚为液体，幻化成了一条河。

水花漫进我的口中，好咸，就像是谁的眼泪，这里就是铅水忘川吗

我终究成为那个为了保留记忆而葬身于忘川河里的传说了

颜岸，哪怕是漂泊整个忘川，我也要找到你

“如果这是最好的结局，为何我还忘不了你，时间改变了我们，告别了单纯。如果重逢也无法继续，失去才算是永恒，惩罚我的认真，是我太过天真”

悲伤的音乐将我唤醒，我睁开粘黏的双眼，一个个熟悉的面庞映入我的眼帘

“舅舅。”

“让你好好休息怎么总是不听呢你看你都虚脱成什么样了欲速则不达，你那么想见颜岸，颜岸醒了，你却倒了，反而见不了。”

“他醒了真的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明明已经做好了追随他的准备，明明已经走过了黄泉之路。

“这世上只有舅舅不会骗你。”

“我要去见他”我一把掀开被子，却被舅舅按回了床上，“舅舅我没事，你让我去看看他吧，我真的没事”

“你当然没事，因为我会永远保护你。”舅舅的神情变得异常冷漠。

“那你”

“我只是，只是算了，还是让颜岚对你说吧。”舅舅退到一旁，颜岚冰冷而凶狠的眼神立刻投射而来，如此的熟悉。

“我哥为什么会遭受这次劫难，你是最清楚的吧如果你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小雪，我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哥哥的面前。”

对，这才是真正的颜岚呢，为了保护自己的哥哥，对我冷言冷语的颜岚，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对不起”我口口声声说爱着颜岸，却从没有向他兑现。

“如果一句对不起就能化解一切的伤害，这人生恐怕也太好走了我告诉你，最爱我哥的人，不是璃若姐，也不是你，而是与他相依为命的我与其让我哥活在你三心二意的阴影里，还不如让他孤独一生，起码他是安全的。”

“对不起”面对着颜岚的责难，我已经无法抬头。

“你要看他，就做好当妻子的准备，如果你不愿意，请你现在就出院，出国，干脆一点，或许我还能少恨你一分。”颜岚抛下话便要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竟仿佛是颜岸在理我远去，我几乎是用尽一切的力气对着那背影喊道：“我愿意”

“如果你再食言呢”颜岚连头都没有回。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答，在她眼里，我从没有值得一丝一毫的信任。

“我帮你回答吧，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哥，所以如果你再食言，就永远别想再见他。”

不见，这就是天底下最残酷的惩罚。

颜岸早就给过我一次，我从没有忘记他绝情的声音

“楠楠，别再来找我，不要说希望我幸福的话，不要再给我希冀，我和璃若会幸福的。”

心里传来的痛是那么熟悉，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当初只要我回个电话就能挽救颜岸的求生意识，如今，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拯救我自己。

“点醒我的，总是你。”

我挣扎着下了床，不顾一切的往颜岸病房冲去，光脚踏过的地板是如此冰凉，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通往天堂的阶梯之上。

“颜岸”在看到他安然无恙的那一刻，我已经泣不成声。

“楠楠，你没事了”

我扑到他的床前，无畏所有人的目光，吻住他，再也不愿松开。

但他却推开了我，装出一副腼腆的样子，小声问道：“你干嘛呢脚上又缠上电线了你没看到我领导还有姑姑姑父都在吗”

他的话让我红了脸，我慢慢转过头扫视房间，此刻所有人都恰好低着头看手机。

“他们在玩手机呢，没空看你。”我再次低下头，他却伸手挡在了嘴唇上。

“你，你是言楠吗”

“你是颜岸吗颜岸难道不是一个没有自制力的普通男人吗”

一声声音乐响起，病房里的人接二连三的出去接电话了。

“岚岚”颜岸突然喊了一句，我差点应了一声，但仔细听听，“岚”和“楠”发音还是不一样的。

“哥，想吃点什么”颜岚的表情异常冷静。

“你是不是对楠楠说了什么”颜岸的表情好像很生气，“叫你不要招惹楠楠，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她没有招惹我”我赶紧解释，却完全被颜岸的声音盖了过去。

“你明明知道我讨厌别人插手我的事情，特别是楠楠的事情，你真的对她说了那些话”

颜岚没有回答，只冷笑了一声便离开了病房。

我赶紧拨回了颜岸的头，“喂，那是你亲妹妹啊，你怎么对她这么凶你是不是有家庭暴力啊”

颜岸捧起了我的脸，双眼里尽是祈求：“楠楠，我妹妹到底对你说什么了不，不论什么，你都不要当真，你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话，知道吗”

“她都是为你好，的确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自以为是了，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食言，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孤独和痛苦，我要嫁给你，你一出院我就要嫁给你。”

颜岸的神情有些恍然，他的眼睛明明对着我，却好像并没有看见我。

“是因为岚岚对你说了那些话吗你不用理她，做你自己就好。”

“这就是我自己。”原来在颜岸眼里，我同样没有值得一丝一毫的信任。

“那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事吗难道，我也被查出得癌症了”颜岸惊恐地揉了揉胃，“胃癌”

“别胡说”我一把捂住颜岸的嘴，“你就那么不肯相信我”

颜岸苦苦一笑，眼里尽是自嘲，“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岚岚对你说那些话吗那是因为，我怕你会选择不愿意，我怕你会离开我，可我也怕你会选择愿意，然后你又再一次食言，那么，我又将再一次寻找你，我已经不年轻了，我不知道我还能花多少个6年来寻找你，那些看见孤单却看不见终点的日子，我真的好怕所以，我宁愿你不选择，宁愿我们一直拖着，至少你还能在我身边”

“放心吧，我已经没有超能力了，所以逃不了了，你不用再担心受怕了。”

“可是小雪呢”颜岸握紧了拳头，仿佛每次提起小雪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已经和我合为一体了，所以只有和我一起嫁给你了。”

“楠楠”颜岸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我的耳朵就贴在他的胸膛，我听着他剧烈的心跳，那熟悉的声音从未如此欢快。

“楠楠，楠楠，其实我真羡慕小雪，我真希望是我为你付出了那一切，是我与你合体，这样，你才能在我的记忆中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是啊，可惜记忆不能共享，如果颜岸能知道我对他的真心，我对他的愧恨也便能少一分了，因为颜岸为我流的每一滴泪，我都要用一生一世才能偿还铅水彼岸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