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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九回 大结局

昀哥儿的满月礼在睿郡王的坚持下,到底还是在睿郡王府内外院各席开十五桌,将宗室勋贵百官齐邀一堂,好生热闹了一日,排得上号的人家自然都来捧场,排不上的人家也变着法儿的塞礼进来,弄得睿郡王府的库房都快堆不下了。

宇文修与简浔怕是就是这个,且不说树大招风,如今人人都看着他们,一个不慎便难以服众,于声望有损,就算他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想着前方的将士们正在缺吃少穿的浴血奋战,百姓们也是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偏自家倒好,还在大宴宾客大鱼大肉,这不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最真实的写照,又是什么?

可睿郡王十分坚持,说这是他做祖父的对孙子的一点心意,既不让宇文修与简浔出银子,也不让他们出力气,还说寻常人家得了长孙,就算日子过得艰难,尚且要垫着脚尖宴请亲朋,热闹一番呢,毕竟是这样的大喜事,人一辈子也遇不上几次,何况还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他又没偷没抢,怎么就不能给他孙子办个满月礼热闹一下了,谁让他孙子命好呢!

宇文修见实在说服不了睿郡王,也只得由他去了,反正他日日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便是自己儿子的满月礼,也未必有空出席,而简浔仍没出月子,她生产时元气大伤成那样,至少也得坐满双月子,才能出房门,然后再慢慢儿的将养,也可以不出面与宾客们周旋,倒是正好眼不见心不烦了。

睿郡王待昀哥儿收到了数不清的见面礼和溢美祝福之词,宾客们也都兴尽而归后,却犹觉得不够,趁四下无人时与宇文倩道:“倩儿,我想过几日就为昀哥儿请封世子,你觉着怎么样?你弟弟如今虽是摄政王,却不能世袭,那将来昀哥儿再袭他的爵时,就只能是国公了,我如今直接为他请封,他还能是王爷,说来这样直接越过儿子,为孙子请封世子本朝也不是没有先例,想来礼部和宗人府不至于不给我行这个方便,你觉着怎么样?”

嫡亲侄儿的满月礼,宇文倩自然要提早回娘家来帮忙支应,对睿郡王坚持给昀哥儿办满月礼,她是赞成与支持的,这样的大喜事,就算不夸张到普天同庆,至少也该让亲朋好友们都跟着同乐一番才是,她也舍不得委屈自己的宝贝侄儿。

不过对睿郡王要越过宇文修的次序,为昀哥儿请封世子的话,她就不赞成了,微蹙眉头道:“父王,且不说昀哥儿还这么小,本朝从来没有这么小便请封世子的先例,就算他已经大了,您又着急什么呢?您chun秋正盛,弟弟也是年纪轻轻,这样只怕会惹人非议,还是过几年再说罢。”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您心里始终对弟弟怀着愧疚,变着法儿的想补偿他,偏他什么都不缺,你根本无从下手,如今有了昀哥儿,就想把您的一腔愧疚与慈爱之心,都补偿到昀哥儿身上,可昀哥儿到底还小呢,您这样厚爱他,他小人儿家家的哪里承受得起?您还是顺其自然罢,这父子之间,祖孙之间的相处模式,哪能世上每家每户都相同,有亲亲热热的,自然也就有严格守礼的,只要彼此心里始终是有彼此的,也就够了。”

说得睿郡王讪讪的,道:“君子抱孙不抱子,本王好容易有孙子了,多疼他一些,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给他,也是人之常情,谁敢非议本王的,本王没听见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听见或是知道了,休怪本王不客气!”

那个臭小子心里哪有他这个父王了,老婆孩子姐姐排他前面也罢了,便是岳父岳母小舅子,只怕也是排他前面的,他这个父王算什么啊?

宇文倩见他还嘴硬,只得道:“话虽如此,到底昀哥儿还是太小了些,以后的事也谁都说不准,指不定,他以后有大造化呢?父王还是暂时别想那么多了,我瞧浔妹妹去了,就不陪父王说话儿了啊。”

说完屈膝一礼,却行退了出去。

余下睿郡王本想叫住她的,见她眨眼间已不见了人影,只得打住,思忖起她方才那句话‘指不定他以后有大造化’来,就算儿子不想要他的爵位,他的爵位,始终也是要落到他们父子头上的,以儿子如今的权势来看,郡王升亲王,还世袭罔替也不是不可能,这样的造化便已经够大了。

可听女儿的意思,她所认为的‘大造化’,显然还不止于此,难道……儿子其实真打着某些不能宣诸于口的主意?说来他离那个位子,也就一步之遥而已,不怪他有想法,换了谁都会有想法的,问题是,这么大的事,连女儿都知道,自己却不知道,那个臭小子心里,果然自己就算有位子,也只是针眼大的一个直接可以忽略不计的位子是不是?

睿郡王想着,心里酸溜溜的,然再酸又如何,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只得思忖起若儿子真有那个心,自己要怎么助他一臂之力来,他好歹也做过那么些年的掌权王爷,自有圈子和人脉,有自己帮他,他就算不能事半功倍,也绝对能省好些事儿……且尽快找机会与他开诚布公的谈谈罢。

彼时宇文倩已到了简浔屋里,见简浔正亲自抱了孩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看见什么,便给昀哥儿说,譬如看见了花瓶,就说:“昀哥儿,这是花瓶,花瓶,好看吗?”、“这是九连环,九连环,等你长大些,娘教你怎么玩儿好不好?”

她忙上前将昀哥儿接了过来,道:“浔妹妹,你身子还没好全呢,怎么能自己抱孩子,累着了可如何是好,你们几个,也由着你们少夫人不成?”说着看向一旁的瑞雨琼雪何妈妈等人。

看得几人都是一脸的苦相,她们何尝没劝的,哪里劝得住啊?

简浔已笑道:“倩姐姐,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昀哥儿才多重,我也刚抱了他而已,不会伤了身体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没数吗?你就放心罢,倒是你,今儿从早忙到晚,累坏了罢?”

宇文倩看着怀里的昀哥儿,笑道:“有两位侧妃和二妹妹三妹妹帮忙,我并没觉得多累,况就算再累,只要我们昀哥儿对我一笑,我再累也不觉得了,是不,小家伙儿?”

逗得怀里的昀哥儿又对她笑了一下,继续道:“浔妹妹,你今儿是没见到咱们昀哥儿多有大将之风,那么多人看他,吵吵嚷嚷的,竟然一点也不怕,一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把几位宗室勋贵里的老太君太夫人都稀罕得直夸他呢,这下你不能再说我,孩子始终是自家的好了罢?我们昀哥儿的确惹人爱嘛!”

简浔笑道:“所以才会收了那么多见面礼?我已瞧过了,不是些金锁就是玉佩的,倒都是好东西,也价值不菲,可都不方便变卖,只好先上了册子,存在库房里了。”

宇文倩嗔道:“变什么卖啊,那是我们昀哥儿的东西,我们再缺银子,也缺不到那个地步,何况如今医学司银子也还够花,你就别cao那些心了,只管将养身体,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急着做,可如果身体不好,你再急也是没用的。”

简浔的确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了,还不知道多早晚才能将养回来,遂点头道:“我知道的,倩姐姐别担心,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倒是倩姐姐你,多早晚给我们报告好消息啊?”

这事儿她不想一直盯着的,可若不一直盯着,宇文倩又往回缩,甚至完全缩回了自己的壳里怎么办?

不想宇文倩却是红了脸,将昀哥儿递给一旁的何妈妈后,片刻才扭扭捏捏的道:“我这会儿过来,除了瞧瞧你们母子,还有一个目的,我听说,将小衣裳放到枕头底下,就能心想事成……所以,我想问浔妹妹讨两件昀哥儿穿过的小衣裳去,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都到讨小衣裳的地步了?可见一切顺利,简浔惊喜不已,笑道:“方便方便,怎么会不方便,瑞雨,你这就找几件昀哥儿不穿了的衣裳给县主,只可惜咱们家的至亲里,暂时没有女孩儿,不然再讨两件女孩儿的衣裳回去,一并放到枕头底下,指不定倩姐姐与姐夫一次就能儿女双全了呢,那就真得羡煞旁人了。”

说得宇文倩越发红了脸,嗔道:“一个都还没有呢,就想两个了,倒是你,如今已经有了昀哥儿,什么时候再给我添个小侄女儿,凑足一个‘好’字儿啊?”

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原来有些事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那么可怕,那道鸿沟与天堑,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跨过,只要能勇敢一点,跨过之后便是一马平川,一切顺遂了,她很庆幸,自己到底还是跨了过去,她也确信,自己毕生的灾难都已过去,剩下的只会是幸福与美满了!

适逢宇文修裹着一身淡淡的酒气进来了,听得这话,忙道:“姐姐说什么呢,浔浔这次身体都还没养好,就想什么以后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还凑足一个“好”字儿呢,他根本不会再让浔浔生了好吗,这一次就足以吓死他了,不过这样的话,浔浔只怕不会乐意听到,她都快整颗心都放到儿子身上,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了,可见有多爱孩子,再生一个女儿,他岂非越发没有地位了?他才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简浔其实知道宇文修心里想什么,她至少最近两三年内,也没有再生孩子的打算了,便也不就这个话题多说,只笑道:“师兄怎么一身的酒味儿,不是说不喝酒的吗,快去洗洗,换件儿衣裳罢,别把我们昀哥儿熏坏了。”

宇文修道:“旁人也还罢了,荣王叔等几位王叔,却是不好也不给面子,所以喝了几杯,我这就洗去。”

他的确忙得脚不沾地,平隽如今不在京中,他几乎连首辅的职权一并行使了,可总是自己儿子的满月礼,午宴不出现,晚宴再不出现,别人还以为他一点不重视自己的妻儿呢,于是到底还是赶在晚宴开宴前,回了王府,去外院应酬了一圈,所以才会这个时辰才回来。

宇文修进了净房,宇文倩便也拿着昀哥儿的小衣裳告辞了,打算等明儿帮着把善后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就回家压到自己的枕头底下去,昀哥儿这么可爱,她也想尽快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宝贝儿了。

简浔则让何妈妈将昀哥儿放在榻上,自己轻轻拍着他,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哄起他睡觉来,——除了喂nai,她不希望自己于母亲这个角色上,在昀哥儿的成长过程中,有任何的缺失与空白。

一时宇文修梳洗更衣完出来,昀哥儿也睡着了,他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道:“浔浔,虽说你身体已好多了,也不能掉以轻心才是,还得好生休息,好生将养,今晚还是让他与nai娘睡罢?”

简浔满心都是不舍,嘟嘴道:“什么今晚还是,说得跟我们带他睡了几个晚上似的,拢共就俩上半夜而已,罢了,我知道师兄也是关心我,抱他去nai娘那儿罢,我们也早些休息,你看你,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人也瘦了些,也不知道平表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什么担子都压到你一个人肩上,时间长了,铁打的人也得吃不消了。”

宇文修便把昀哥儿抱去了nai娘处,回来后道:“前两日收到了平子清的折子,说是已进了湖南境内,还遇上了金小姐,她为了筹措军粮,差点儿丢了性命,让我尽快派些护卫去保护她,最好再给面令牌或是信物什么的,让她有所倚仗,以后也就不会再遇上类似的事了……从湖南送信回京,就算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也得好几日,算着日子,他如今应当已进了云贵境内了,可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就谁也说不准了。”

简浔听得大惊失色:“斐斐差点儿丢了性命?那师兄已派了护卫去保护她吗,平表哥带的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必定是实在抽不出人手来,才会上折子让你派人去的,你可得快点儿才是,于公于私,斐斐可都不能再出事。”

若不是金斐,前方十几万将士哪能至今至少都吃饱饭,不至于饿着肚子上战场,也不知道她一个弱女子,到底是怎么凭一己之力,做到这么艰难的事的?

必定殚精竭虑,上刀山闯龙潭,岂是只她说的想让平隽欠她一个大人情这样一个理由,就能驱动她那样舍生忘死的,她的胸襟格局也绝不止于此,不然她不会有如今的成就,简浔也不会第一次见面,就直觉她是同类人,与她惺惺相惜,成为相见恨晚的朋友。

况就算她真完全是这样想的,将士们和朝廷的确得了好处,那就该感念她的高义,保她的平安才是!

宇文修道:“我已经派了护卫去了,还带了我的令牌,就是如今到处都不太平,地方豪强们就算不敢公然与朝廷做对,阳奉阴违却是可以的,要收拾他们,却得先平了叛,再一步一步的来……只盼这样的事,再别重演罢,不然回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嘉奖她了,若是个男人,还可以给个爵位什么的。”

简浔偏头道:“难道女人就不能给爵位了,给个县主郡主的不行吗?不过也许斐斐想要的,只有平表哥能给呢?哎,偏平表哥是个油盐不进的,希望他能早日发现斐斐的好罢,不然,他就等着后悔一辈子罢!”

夫妻两个又说了几句话,便齐齐上床躺下了,宇文修的手自有意志般伸进了简浔的衣襟里,但很快又抽了出来,深吸一口气,抱紧了她:“睡罢。”

简浔如今是有心也无力如他所愿,想起他也忍得够久了,遂在他耳边低声道:“要不,师兄,我用其他法子帮你……”

宇文修却将她抱得更紧了,道:“我们还有几十年呢,不争这一时半会儿的,何况我也很累了,睡罢。”

简浔心里其实真不想,听宇文修这么说了,也就松了一口气,他这般珍视自己,以自己的感觉为要,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她很快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满心都是安宁与满足。

昀哥儿满了月后,越发一天一个样子,不知不觉的,便两个多月大了,天气也越发热了。

前方的战事还在胶着着,庆亲王一脉既已反了,便是彻底没有了回头路,要么鸡犬升天,要么全部万劫不复,所以虽兵马只得十万余,后方也只得一个漠北,充其量还拉了周边的一些小部落和卫所附逆,却兵强马壮得让人心惊,上下都顽强得让人心惊,一度还攻破了哀牢山的防线和附近几个城池,讨逆大军长线作战之下,几乎就要招架不住。

所幸李慎没有辜负宇文修与平隽的信任和栽培,终究还是守住了防线,如此时间一长,只要朝廷的补给及时充分,庆亲王叛逆自然不战而败,毕竟漠北苦寒,大邺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打起持久战来,漠北岂能是对手?

只是朝廷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哪能长时间的供给十几万将士的吃穿用度,也必须速战速决才是。

于是医学司的第一批学员,在学了两个月后的速成医术后,便齐齐被派往了前方,连同平隽自云贵发回来的第一批药材一起,按丁前辈的说法,重伤与疑难杂症他们应付不了,皮外伤和护理煎药却是全无问题的,一定能很大程度缓解军医们的压力,挽救将士们的性命。

简浔在将这批人派出去之前,亲自去医学司看了一回,——得亏如今天气热,她身体也好多了,不然便是宇文修不在家,何妈妈月姨几个也一定不会让她出门。

见这批人虽还远远称不上大夫,却手脚麻利,做事有章有法,便不能独自看诊,也能帮大夫分不少的忧做不少的事,十分满意,特意设宴给众人践了行,还发银子让他们回家去与亲人们道别了一回,将人都送走后,又趁热打铁,召了第二批人进医学司,便是有早一日仗打完了,这些人也能派上大用场!

有了第一批人做示范,第二批人召集起来,就容易得多了,不再以各家各府的奴才为主,而是以平民为主,盛京城好些大夫也自发来了医学司传道授业,还上下一起,进行了好几场义诊,一时间,摄政王妃的美名盛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这样的结果,简浔自然是乐于见到的,倒不止是她自觉花了大量的银子和精力,总算得到回报了,她不否认她一开始便动机不纯,但更重要的,还是将士们和百姓们的确因此受益了,那她的所作所为就是值得的,她作为摄政王妃,就是有存在价值的。

不过,医学司到底人员混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身体也还没有彻底恢复,不敢掉以轻心,是以,她一般都是五日才去医学司一次,好在何小有夫妇两个都是能干的,领着手下的人,将医学司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倒也不必她cao太多心。

这一日,简浔见天气还算凉爽,自己在家闲着也没事儿做,想起简沫递了好几次话儿,说想见一见她和昀哥儿,遂让人备了车,带着昀哥儿进了宫去。

到了今时今日,简浔还是不喜欢皇宫这个巨大的华丽的牢笼,但过去的一切,包括上一世的,都已全部烟消云散了,她如今有夫君,有孩子,再没有谁能打倒她、禁锢她,她不喜欢的,大不了等她有朝一日有了能力时,给改了便是,绝不会因为不喜欢,就想着眼不见心不烦的避之不及了。

一时到了简沫宫里,早有她的贴身嬷嬷和宫女领着人,满面是笑的迎在宫门外了,一瞧得简浔下轿,便忙抢上前行礼:“奴婢们见过摄政王妃,摄政王妃万福金安。”

待简浔叫了起后,又笑道:“我们娘娘哪日不念叨王妃和小爷三五次的,今儿总算是把王妃和小爷给盼来了,才还说怪道早上起来听见喜鹊叫呢,可不就有贵客到了吗?王妃快里边儿请,您小心脚下。”

简浔笑着领了抱着昀哥儿的瑞雨和冬姑往里走,一面问道:“你们娘娘这阵子都还好罢?皇上呢?应当已经会说好多话儿,走路也越发稳当了罢?”

小皇帝日前才过了两岁的生辰,就算他是皇帝,说到底也只是个两岁的孩子,只怕连生辰是什么且闹不清楚,自然不必大cao大办,反正如今他也还在父孝期间,倒也不至于被人诟病臣工们怠慢了他,不成体统之类。

简沫的贴身嬷嬷见问,赔笑道:“娘娘和皇上都好,皇上也的确会说好些话儿了,就是……不大爱走路,最喜欢和大公主一起在屋里玩儿,想来再大些就爱动爱跳了。”

“大公主?”简浔微挑眉头,“谨太妃时常带了大公主过来你们宫里吗?”

贴身嬷嬷笑道:“是啊,皇上喜欢大公主这个妹妹,两个小的一起玩儿时,我们娘娘和谨太妃娘娘就一起说话儿啊做针线什么的,打发起时间来也更快些。”

简浔就不说话了,只暗暗点头,谨妃倒真是个聪明识时务的,也罢,有她们母女与简沫母子做伴儿,彼此日子都能好过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很快到了简沫的寝殿,这会儿简沫就可以出来亲迎简浔了,姐妹彼此见过礼后,携手进了殿内,却见谨妃也在,瞧得简浔进来,便忙起身笑道:“好些日子没见摄政王妃了,您一切都好罢?这便是小爷罢,生得可真好,与您就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不像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这小丫头来,却是一点都不像我。”

简浔少不得含笑与她周旋:“我却是一点也瞧不出他哪里像我,倒是大公主,眼睛与鼻子一眼就看得出与太妃娘娘相像,长大了一定也是个美人胚子。”

说着又看了一眼nai娘抱着的,已快半岁的粉雕玉琢般的大公主:“细看之下,就更像了,最重要的是,大公主斯斯文文,乖乖巧巧的,不像我们家这个,才这么丁点儿大,脾气已坏得不行了,还没满月呢,只要醒着,就要这样竖着抱他,一横着抱立马不高兴了,长大了还得了啊?”

都是当母亲的,旁的话题再说不到一处,儿女经也是能扯半日的,谨妃立刻笑道:“我们家这个前阵子也是这样,我当时还问淑姐姐呢,淑姐姐说皇上这么大时也差不多,可见每个孩子都要过这一关的,您就别担心了,何况咱们这样人家,就是要有点脾气才好呢。”

简沫已在一旁逗小皇帝叫昀哥儿‘弟弟’了,小皇帝叫得口齿还算清晰,就是可能不熟,对昀哥儿的兴趣不大,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大公主身上,嘴里叫着“妹妹”,就要抱大公主去。

谨妃见状,忙亲自自nai娘怀里接过大公主,示范给小皇帝看要怎么抱妹妹:“皇上,您要这样……对,就是这样,淑姐姐,王妃,您们看,皇上多聪明啊,这么小就知道照顾妹妹了,可见淑姐姐教得好,光华,你以后也要向皇上哥哥学习,尊敬尊长,爱护弟弟妹妹们,知道吗?王妃,您以后可得时常带了小爷进宫才好,他们兄妹姐弟三个年纪相近,可再找不到比彼此更好的玩伴儿了。”

简浔笑道:“这是自然的,便谨太妃娘娘不开口,我以后也会时常带了昀哥儿进宫来,与哥哥姐姐一起玩儿的。”

对谨妃的聪明与识时务越发的赞赏了,巴巴的留在简沫宫里,等着见她和昀哥儿一面,为的就是让自己替昀哥儿应下大公主这一声“姐姐”罢?

说来这阵子谨妃的娘家越发深居浅出了,便是以前,他们也没有真就多高调过,更不像别家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能扯出一箩筐来,可见一开始,他们便是给自家留了余地与后路的,至少当家人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聪明人好啊,与聪明人打交道,怎么也比与笨人甚至自作聪明的人打交道舒服得多,看来宇文修不只可以放谨妃母女一马,也可以放她的娘家一马了,外孙女是公主,怎么也得给公主留几分体面不是?

谨妃得了简浔亲口说的一句‘姐姐’,暗自松了一口长气,经历了那么多,近来朝中又发生了那么多变化,由不得谨妃极其娘家人不担心,很快变故就会降临到他们家头上了,谨妃倒不是很担心自己和女儿,她们总不至于有性命之忧罢,区别只是日子好过与不好过而已。

可她也不能因为自己母女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就不管娘家人的死活了,这才会日日混在简沫宫里的,一是想让小皇帝自小与女儿一起玩大,生出不可替代的兄妹之情来,将来好照拂她,二就是想的找机会与简浔搭上话儿,侧面的表一下态,得句准话儿了,如今她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谨妃遂又陪着说笑了几句,便提出告辞了:“光华该回去睡觉了,我就不打扰淑姐姐与王妃了,下次得了机会,再请淑姐姐与王妃去我宫里,大家好生吃茶说话儿。”

简沫忙让贴身嬷嬷送她出去,待她们一行离开后,便迫不及待抱了昀哥儿,笑道:“小宝贝儿,快让姨母仔细瞧瞧……才姐姐说瞧不出昀哥儿哪里与你相像,我倒是觉着,嘴巴和下巴这块儿尤其像,咱们简家的孩子,嘴巴和下巴都长这样的,不信你对着我和昀哥儿一起看,一定就能看得出来了。”

简浔闻言,看了一回简沫和昀哥儿,果然发现二人嘴巴和下巴生得极像,不由笑起来:“看来我这是典型的灯下黑了,竟一直没发现,不过也怪不得我啊,我都多久没见你,也没见沂哥儿了,之前没察觉到,也是人之常情。哎,皇上的嘴巴与下巴也生得与昀哥儿挺像呢,果然不愧是堂兄弟加表兄弟。”

姐妹两个说得兴起,不知道外面谨妃的心已快得似要跳出胸腔了,虽然她只恍惚听见了一句‘咱们简家的孩子’便被簇拥着走远了,但以她的精明,再结合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些猜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怪道摄政王妃一直对淑妃另眼相看,摄政王也一力扶她的儿子上位呢,敢情是有这一层关系在,那自然比扶别人上位都来得稳妥,将来要进要退,也只是她们姐妹私下里的一句话便是,可崇安侯府简家,摄政王妃这一辈里,不是只剩她一个女儿了吗,淑妃这个女儿,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当年太后还在时,为先帝选秀,她因为受宠,父母不舍得她入宫等死,便没送她进宫,可她却是知道,崇安侯府送了女儿进宫的,听说是二房的小姐,但那位简二小姐,不是当初在先帝驾崩时,就殉葬做了朝天女吗,如今的淑妃,与简二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谨妃不敢再往下想了,并且决定不管是自己,还是自己身边的人,都得将这件事永远的烂在肚子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说过一般,那样,她和她的女儿亲人们,才能活得更长更久!

简浔与简沫看了一回孩子,聊了一回儿女经,简沫这才看向简浔道:“姐姐清减了好些,昀哥儿才三个月大而已,你却一点也看不出生过孩子的痕迹了,可千万得保重身体才是,我当初就是月子没坐好,如今好生后悔呢。”

简浔摸了摸脸,笑道:“我近来已觉得精神好了不少了,想来就快彻底恢复了,你别担心。倒是方才我一路走来,见宫人们比以前勤慎多了,可见都是你管教有方,一定废了不少心力罢?”

她就知道,只要简沫安了心要做一件事,又怎么可能做不好。

“还行罢。”简沫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道:“寿康宫的那些人都安分守己得很,唯二的两个刺头贤太妃如今日日吃着药,只差剩最后一口气了,谨太妃则是日日抱了女儿往我宫里跑,殷勤小意得很。主子都没人敢与我叫板了,何况奴才们,小小的杀鸡儆猴一番后,全部都老实了,实在当不得姐姐的夸奖,也比不得姐姐做的那些大事,那才真是劳心劳力,利国利民,不过,姐姐不管怎么说也要注意身体才是,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

简浔自是应了,留在简沫宫里用了午膳,见小皇帝要睡觉了,便提出告辞,简沫忙让人将自己准备的一大堆礼物拿了出来,简浔少不得又道了谢,才被簇拥着出了简沫宫里。

本来还想顺道去看一下宇文修的,想着他这会儿不定忙成什么样,自己还是别过去添乱了,到底还是打消了念头,带着昀哥儿坐车回了家去,小东西倒是个不怕事儿的,上午进宫时,睡了一路也还罢了,这会儿却是醒着的,第一次坐车竟然也一点不害怕,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四处乱看,把简浔看得心都要化了。

如此心情大好的才回了屋里,不想又有好消息传来,宇文倩诊出有孕了!

来报喜的是chun燕,眼圈又红又肿,显然过来之前,已哭过一场了,但眉宇间的喜色与如释重负,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前几日便开始有些恹恹的,不想吃东西,伯爷要请大夫又不让,说也许只是苦夏呢,还是待过几日再说罢,伯爷拗不过,只得答应了,不想今晨刚醒来,就吐了个天昏地暗,伯爷忙打发人去请了太医来,果然正是喜脉!伯爷当即高兴得赏了阖府上下一个月的月钱,不许县主再下床一步,凡事都他亲自服侍,本来依照规矩,最好得满了三个月才各处报喜的,县主却说想让少夫人和大爷早早安心,特地打发奴婢回来一趟,还说少夫人身子也不好,就先别急着去看她了,等过些日子再待了小爷去也是一样,自家骨肉,不来这些虚的。”

简浔非常理解chun燕此刻的心情。

宇文倩有了身孕,其意义又何止于是她终于要做母亲,终于要为夫家添丁进口了,最重要的,还是此事意味着,她和胡严如今非常好,那些苦难与悲伤,都彻底烟消云散,再也不会成为横亘在他们夫妻之间的一颗定时zha弹,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让他们两败俱伤,痛彻心扉了。

也就不怪chun燕会喜极而泣了,简浔自己也是忍不住眼眶发热,有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她一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哽声笑道:“chun燕姐姐你先别急着高兴,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大通,最关键的,倩姐姐如今到底有多久的身孕了却还没说。”

说得chun燕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道:“看奴婢,高兴得都糊涂了,太医说,已经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虽然县主如今开始害喜了,但因县主的年纪,正是最适合生育的年纪,胎像倒是极稳固,连安胎药都没开,只开了两张药膳,让县主高兴呢,就吃点,不高兴也就罢了。”

宇文倩比宇文修大差不多两岁,如今已是二十有二了,的确正是女子一生最适合生育的年纪,也就不怪能这么快就有孕,太医还说胎像稳固了,都是因为有三年守孝做缓冲,可见“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简浔点点头,笑道:“你才说倩姐姐今儿刚醒来就吐得天昏地暗,那后来吃了什么东西没?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当初怀昀哥儿时,有阵子特别爱吃酱黄瓜和鱼鲞,还有姜香梅子,正好我这儿还有,你待会儿给她带些回去,再告诉她,我明儿就带了昀哥儿瞧她去。”

chun燕闻言,忙笑道:“县主就是怕少夫人得了好消息后,会即刻过去看她,才特地打发奴婢回来报喜的,县主说您身体也不好,

如今天气又热,就别颠簸折腾了,等过些日子天凉了,您随时都可以去瞧她,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倒是少夫人说的酱黄瓜和姜香梅子,不瞒少夫人,奴婢当初怀我们家小子吃,也爱吃,只奴婢家里做的粗陋,不敢送到县主跟前儿罢了,如今少夫人这儿有,就真是再好不过了,奴婢且先代我们县主谢过少夫人了。”

简浔笑道:“我是说chun燕姐姐可是倩姐姐跟前儿第一得用之人,她一时也离不得你,你们府里也离不得你,怎么只是报个喜,倒杀鸡用牛刀,让你亲自来了,你这会儿不是该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吗?敢情是有这一出,行,那我也不辜负倩姐姐的好意了,过阵子择个凉爽的日子再去瞧她罢,琼雪,你快让月姨给倩姐姐收拾东西去,这样天大的好消息,月姨知道了,还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一时送走了chun燕,简浔想起宇文倩与胡严的婚姻,必定也早成了睿郡王的一块心病,他虽从未明确表露出来,但如今简浔也做了母亲,岂能不知道做父母的,只要活着一日,就会为儿女cao心一日的心情?

遂让nai娘抱了昀哥儿,随自己去了银安殿,一是给睿郡王报喜,二就是让他抱抱孙子了。

睿郡王前阵子与宇文修详谈过了,宇文修的意思,让他只管安心坐镇家里便是,旁的事且不必他cao心,这自然是好听的说法儿,事实却是,宇文修至今仍不肯接受来自他的任何荫蔽与帮助。

睿郡王因此懊恼憋屈得不行,可再懊恼憋屈,心里也盼着儿子能好,一切能顺利,所以这些日子,睿郡王开始忙起来了,私下里也的确帮宇文修做了不少事儿,宇文修见劝阻不了他,也就只得由他去了。

不过再忙,睿郡王也不会忘了心爱的小孙子,得了什么好东西,总是第一个想到昀哥儿,立刻打发人给他送去,也不管他如今能不能用上,还一日几次的打发人过去瞧昀哥儿,一得了机会,就会让简浔抱了孩子过来银安殿他瞧,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做公公的,与儿媳多多少少总得避嫌,以致他见昀哥儿的次数其实并不多,每每这时候,他就会忍不住越发的怀念唐氏,若是唐氏这个做祖母的还在,他岂不是任何时候想见小孙子都可以了?

所以听得丫鬟进来禀告:“大少夫人带小少爷给王爷请安来了。”

睿郡王简直是大喜过望,忙道:“快请进来,快请进来!”若不是怕坏了规矩,简直就想亲自出去迎小孙子了。

很快简浔便带着昀哥儿进来了,睿郡王忙自nai娘怀里接过他,一张脸笑开了花儿:“乖孙子,想祖父了没啊?祖父可是想你得很,对了,祖父昨儿得了块珐琅镶宝石的怀表,待会儿让你娘给你带回去,等你大些了好用,好不好啊?”

昀哥儿可比宇文修小时候讨人喜欢多了,虽然听懂了睿郡王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仍然咧开无齿的小嘴巴,冲睿郡王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把睿郡王高兴得直与简浔和左右道:“他听得懂本王的话呢,可真聪明,不愧是本王的孙子,乖孙子,本王库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呢,以后都给你,好不好?”

听得简浔再也忍不住笑道:“父王,昀哥儿还小呢,您这般疼他,他哪里承受得起?再说了,您那些好东西,真不留些给外孙子了?那倩姐姐与姐夫回头知道了,一定会说您偏心的,仔细外孙子以后每次见了您,都扯您胡子。”

“他敢,本王连他爹娘都说揍就揍了,何况他?再说本王又不是没给他留……”睿郡王想也不想便道,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看向了简浔,见她满脸都是喜色,一对上自己的视线,便冲自己点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立时便喜形于色的叫起来:“倩儿她,真的有身孕了?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崔贵喜,把本王前儿得的燕窝人参都给县主送去,还有布匹衣裳什么的……算了,比照你大少夫人当初有孕时的例,原样弄一份给县主送去,本王可真是太高兴了,如今有孕,明年chun天就该生下来了,正好与昀哥儿相差一岁,表兄弟正好能玩到一块儿去……”

最重要的,还是女儿与女婿的婚姻,终于迎来了新生,他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以后也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亡妻了!

宇文修晚间回来后,得知了好消息,也高兴得不行,道:“我还说近期就要启用姐夫呢,他当初能在国子监与平子清齐名,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谁知道姐姐就有了身孕,他必定要全心全意的照顾姐姐,启用的事,怕是得容后再说了。”

顿了顿,又与简浔道:“虽说姐姐说了让你过些日子再去瞧她,你还是得尽快去一趟才是,胡家连个长辈都没有,你好歹也算是过来人了,要不是咱们也离不开月姨,我都想让月姨过去服侍姐姐一阵了,姐姐那个nai娘郑嬷嬷,忠心倒是够,就是有时候实在不聪明,又爱自作主张,没的白惹姐姐生气。”

简浔一边听一边点头道:“我也想的是明儿就去看倩姐姐,至于月姨,咱们家里服侍的人多的是,差了月姨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明儿我还是带了她一并过去罢,顺道再让倩姐姐问一下姐夫的意思,心里想不想出仕?若姐夫真不想也就罢了,若他想,师兄还是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才是。”

宇文修想了想,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若胡严是个天生平庸,也甘于平庸的男人也就罢了,可他分明不是,那他就的确得与他谈谈了,不然将来他年纪大了,想着自己一生竟然一事无成,万一怨上姐姐怎么办?虽然照胡严的人品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未雨绸缪总是没有错的。

翌日,简浔便带着昀哥儿nai娘与月姨琼雪瑞雨一行,坐车去了忠靖伯府。

宇文倩与胡严哪想到她们今日会来,接到消息时,人已在垂花门外下车了,只得忙忙让chun燕领着人去将人迎进了内院来。

胡严则亲自接在了正院的门口,一瞧得昀哥儿,便笑着向他拍手:“来,姑父抱一个。”

简浔给他行了礼,待他接过昀哥儿后,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道:“今儿倩姐姐还吐吗?一般头三个月,都是这样的,姐夫千万多担待她些,她若脾气变得古怪一些,也是大多数孕妇都会有的,姐夫也请多担待些,我还带了月姨过来,若是姐夫不嫌弃,在姐姐生产之前,就让月姨留下好不好?”

胡严本就脾气好,何况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越发的好说话,立刻应道:“今儿还是吐,不过有弟妹昨儿带回来的姜香梅子,又要稍稍好些,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女人怀孕时会这般辛苦,心疼她且来不及了,自然会加倍的担待她,弟妹就放心罢,只是月姨留下了,你们又该怎么办?”

“我还有何妈妈她们呢,姐夫就放心罢。”

二人说着话儿,很快进了屋里,就见宇文倩正歪在靠窗的榻上,脸色有些发白,神色也有些恹恹的,不过瞧得简浔与昀哥儿进来,脸上立马爬满了笑容,就要起身迎母子两个:“不是说了,这阵子天热,过些日子凉快些了再来吗?”

早被简浔抢上前两步,摁回了榻上坐下:“祖宗,你如今可不比从前,只管坐着便是,理这些虚头巴脑的呢,难道谁是外人不成?有什么想吃的没?我带了月姨来,这就让她给你做去。”

月姨便笑容满面的上前给宇文倩道起喜来:“恭喜县主,贺喜县主。”

听宇文倩说自己没什么想吃的,让她看着做,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便随丫鬟下去了,她才照顾了一个孕妇简浔的,如今自然是驾轻就熟。

果然稍后端了做好的滴了几滴麻油和醋的萝卜粥来,宇文倩就着小菜一连吃了两碗,倒比她昨儿一天都吃得多些。

把胡严喜得什么似的,立刻请了月姨留下,让人带了她下去安顿,他自己则想着简浔与宇文倩必定有体己话儿要说,自己留下忒不便,也很快找借口避去书房了。

简浔这才细细与宇文倩说起一些自己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注意事项来,最末了,问起胡严出仕的事来,“倩姐姐回头问一下姐夫罢,总不能让他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辛苦所学才是。”

宇文倩郑重的应了:“这事儿我一定会好生与夫君谈谈的,回头再给浔妹妹答复。”

既然他们已开始了新生,那自然得一切望前看,不再让那些不愉快的旧事影响到他们的生活,也影响到他们的未来和他们既定的人生轨迹。

宇文倩的答复来得很快,次日简浔便经chun燕之口知道了:“伯爷说,以前他或许还想着位极人臣光耀门楣,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好几次都在生死和绝望的边缘徘徊,渐渐便看来了,名和利再好,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何必那般执着呢?这世间多的是胸怀大志与大才之人,他那点小才,就别拿来献丑了,还是守着妻儿过好这一生的好,能将自己的小家经营好了,能让自己的妻儿和亲人幸福一辈子,也是一桩伟大的事业不是吗?”

简浔虽有些替胡严可惜,但更多还是为宇文倩高兴,这样好的夫君,真是打着灯笼火把都难找,愿他们如胡严所期的那样,幸福美满一辈子罢!

宇文倩有了身孕,自然不方便再时常回王府陪简浔逗昀哥儿,帮着简浔分忧解闷儿了,不过简浔既要带孩子、忙医学司的事,还要带着云侧妃尹侧妃等人忙宇文佳宇文伶出嫁之事,本也没时间再无聊发闷了。

如此过完了夏天,再过完了秋天,进了冬日,宇文佳与宇文伶都热闹顺利的出了门子,简浔的忙碌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而前方的战局也在这半年里,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朝廷的军队终于在经过了几场恶战之后,化被动为主动,越过哀牢山向北逐步推进,再度过渭水,逼近了庆亲王叛逆的老巢漠北,只是漠北到底蒙他们经营多年,又民风彪悍,骁勇善战,发展到后面,几乎所有百姓也加入到了这场战争中来,所以要彻底将叛贼剿灭殆尽,只怕还得一年半载的时间方够。

宇文修与秋末平安回了京的平隽却并不着急,今年如此艰难,他们尚且熬了过来,据钦天监说,明年应当会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头,那全国上下的情况怎么也会比今年好得多,并且以后会越来越好,他们总算是成功跨出了救民救国的第一步!

而简浔也在与金斐分别了整整一年后,终于又见到了她,一身男装,看起来越发飞扬洒脱,自信从容的她。

简浔不由由衷的笑起来:“我原还想着,在外面那样的艰难不易,斐斐你必定要蔫了,就算不蔫,脸上和身上也会多少染上几分风霜,怎么也得休养一阵子才能缓过来,倒是没想到,你看着反比以前更精神了,弄得我都羡慕你,也想跟你到处去看一看,瞧一瞧了。”

金斐笑道:“不瞒王妃,苦固然是苦的,但我打小儿便野惯了,就跟天上飞的老鹰一样,要时刻做好遭受风吹雨打的准备,可若将它关到笼子里,日日吃饱喝足,安逸闲适,它却怎么也不愿意一样,原因无它,那份天高任鸟飞的自由自在,只要尝过的人,便再也忘不掉,也再也不愿意委屈自己了,若是可能,我还真想带王妃,还有县主,也去感受一下呢,只可惜,王妃舍得下这么可爱的哥儿,我还舍不得看他与亲娘分离呢。”

说着再次看向榻上只穿了件小袄,爬来爬去,嘴里“咿咿呀呀”个不住的昀哥儿,笑道:“哥儿真是越看越可爱,我都想据为己有抱回家了,也不知道县主的孩子将来长什么样儿?县主自己就那么漂亮,她的孩子一定更漂亮。”

简浔含笑听着,每每都在昀哥儿要爬到边上时,将他往里挪一下,一面与金斐道:“倩姐姐这胎多半是女儿,她和胡姐夫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将来小丫头一定倾国倾城,不过斐斐你也不必羡慕,自己生一个便是了……”

话没说完,堪堪打住了,却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试探的问道:“对了,你和平表哥,到底怎么样了?说来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早些把大事办了,也好让长辈们和我们这些关心你们的人,早日安心啊。”

平隽回京以来,她倒是已见过他两次了,可这样的话,她如何好与他说,也的确没找到机会,可不只能从金斐这儿下手了?

金斐见问,就无声的苦笑起来,片刻方低声道:“四月底五月初在湖南遇上他时,他便已经与我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就算娶了我,也不会给我想要的东西,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要怎么死皮赖脸?我也有我的骄傲不是吗?所以我与他说,我就算喜欢他,也是我的事,与他何干,我的感情,收放都是我自己的事……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他了,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走出来的,只可惜,回京后才见了他的面,我的决心又动摇了……”

她甚至差点儿忍不住问他,他心里曾经那个人到底是谁,只是终究忍住了,她有预感,她不会想听到那个答案的,所以这会儿对上简浔,她也没问,有些事,糊涂比明白好。

简浔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牛不喝水尚且不能强摁头,何况是平表哥那样的人,全天下能勉强他的人,从来都只有他自己,看来,终究是他和金斐有缘无份罢!

片刻,简浔才低声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若实在不行,就长痛不如短痛,趁早放弃了罢,你的人生还那么长……”

金斐反倒笑起来,又恢复了方才的飒爽与洒脱:“自然是继续努力,继续与他斗智斗勇了,我还不信,我真搞不定他了。不过,我也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五年,五年的时间,连一块儿石头都能捂热了,若我还捂不热他,我也没什么继续捂下去的必要了,届时我就回家乡去,招赘一个男人,生上两个孩子,以后老公孩子热炕头的,也是一种幸福,至于这白白浪费的几年,人生这么长,谁还能不浪费上三五年的不成,就当生命里没有这几年罢!”

五年以后,她也才二十四,不至于对她的婚姻和未来造成太大的影响……简浔就点起头来:“你能有这样清晰的规划,当然最好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虽说平表哥是我表哥,可在这事儿上,我却是你坚定不移的后盾。”

金斐笑道:“若真有需要王妃帮忙的,你不说我也会开口的,那我今儿就先告辞了,刚回京来,事情千头万绪的,明儿还要去看一下县主,等过完了年,我再好生来陪王妃说话儿。”

简浔知道她忙,也不多留她,让何妈妈和nai娘将昀哥儿看好,亲自送了她出去。

晚间待宇文修回来后,照例与他说白日里自己都做了什么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时,不由感叹道:“真不知道平表哥怎么想的,难道还真让他母亲一直代表他和平府在外交际应酬不成,等把人都得罪光了,他的名声也被败坏得差不多了,他就知道什么叫后悔了,斐斐哪里配不上他了,比他母亲强一万倍好么?”

平大太太如今可得意了,首辅大人的母亲呢,辈分又高,真正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她岂能不越发膨胀,越发目中无人的?亦连对上简浔时,都把长辈的架子摆得足足的,着实可恼又可笑。

不止她,平家上下也一改以往的低调内敛,平西侯更是不再深居浅出,而是频频宴客,频频去国子监太学等地方礼贤下士,还弄了个育儿堂出来,隐隐竟已有了盛京第一门阀的架势,稍稍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平府这只怕是打算与摄政王府一较高下了。

简浔为此很是心惊着急,平家上下敢这般高调,至少说明他们是有“大志向”的,时间一长,平表哥耳濡目染之下,又岂能不受到影响?那可是他的家族和骨肉至亲们,便一开始没有其他想法的,只怕也要滋生出来了,何况他还未必就没有想法……难道,他们真免不了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的结果吗?

所以简浔才那般关心金斐与平隽的进展呢,除了的确希望金斐心想事成,有情人终成眷属,平隽也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以外,再就是有个聪明清醒,胸襟格局俱有,还知道百姓疾苦的当家主母,于如今的平家来说,实在太重要,于她和宇文修来说,也太重要了;当然,万一平隽真有那个心,金斐与他结合了,便是如虎添翼,他们只会更难对付,可不到最后那一刻,她还是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宇文修如何不明白简浔没有诉诸于口的焦虑与担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浔浔别着急,之前是平子清不在京中,如今他回来了,自然知道约束家里的人了,何况我和他已经谈过了,他说希望自己将来作为整个大邺几百年下来,数得着的名臣、政治家名垂青史,所以,你担心的事现在不会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

平隽能这般想,宇文修自然是高兴也感激的,就算是他上位了,江山也始终是他们宇文家的江山,没有旁落,百姓们更不必再受池鱼之殃,于公于私来说,这样的结果都是最好的,他相信,他和平子清终究会共谱一曲君臣相得佳话的!

“真的?平表哥真这么说的?”简浔听得又惊又喜,见宇文修点了头后,更是激动得在屋里走来走去的,一副今夜不打算睡觉了的架势。

看得宇文修忍俊不禁,忽然打横抱起了她,就往内室走去,一面低笑道:“这么高兴的事,可得好生庆祝一番,梅开二度且不够,得梅开三度甚至是四度才成啊!”

简浔忙搂住了他的脖子,嗔道:“有你这样庆祝的吗,再说了,你明儿不上朝了?还妄想这般胡闹,当你还是十七八岁时呢……呀……”

话没说完,已被宇文修压到床上,一口咬在了脖子上,气息不稳的道:“我如今也才二十岁而已,你就嫌我老了?既然敢嫌我,就等着接受惩罚罢!”

手一挥,大红的罗账便落了下来,遮住了满床的香艳与旖旎。

良久,大红的罗帐终于被撩开,宇文修直接光着身子去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简浔喝:“现在还嫌我老么?”从语气到神情都诱惑危险至极。

简浔嗓子都快哑了,忙摇头:“不敢了不敢了,我们还是快睡罢。”也不敢去清洗了,省得某人趁机再兽性大发一回。

宇文修凤眼里就闪过一抹得意,喝尽了杯中的水,复上床躺下,将简浔拥在了怀里,夫妻两个都很享受云雨后坦诚相对,亲密无间的这个时刻。

简浔很快便昏昏欲睡了,不过睡着之前,没有忘记老调重弹:“师兄,是药三分毒,就算丁前辈再怎么保证,我仍觉得那个药不能再吃下去了,你要不,还是停了罢?如今停了,再散个一年半载的药性,届时昀哥儿也快两岁了,我们给他添弟妹再合适不过了……好不好嘛?”

简浔生产时的命悬一线吓得宇文修好久都睡不着觉,更是此生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那样的折磨了,是以简浔才出了月子,他便找到丁前辈,让他给他配了一剂有避孕功效的药,要不是丁前辈好说歹说,他甚至想直接配一剂绝育的了。

然后,便一直吃到了现在,果然效果绝佳,可简浔知道后,却一是怕于他的身体有损,二是还想生个女儿,过不了几日就会劝他一次,一如此时此刻,只可惜,至今都收效甚微。

果然宇文修抱着她的手立刻紧了紧,道:“姐姐不是很快就要生了吗,等姐姐生了,昀哥儿不就有弟妹了?何必非要我们自己生,何况,你身体不好,我这两年也忙,还是以后再说罢。”说完改抱为拍,轻轻哄起她睡觉了。

简浔却也不气馁,以前师兄可都是一口回绝的,如今却是‘以后再说’,已经算是进步了,她得继续再接再厉才是,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一直不松口,她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譬如把他的药给换了?所以,她的女儿,是生定了!

又过了几日,天气越发冷了,转眼便到了年底,简浔又开始为过年的年节礼忙活儿了,自然各处的应酬也多了起来。

去了几次后,她惊奇的发现,平大太太出席的次数少了不说,便人来了,也变得低调多了,不再跟以前似的,她在哪儿,就得让人人都跟着她转一般,喧宾夺主,让主人和客人心里都不得劲儿。

等正旦进宫朝拜时,简浔更是连平大太太的人影都没瞧见了,据说是病了,毕竟她也是交五十的人了,冬日天又冷风又大,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从小病拖成大病,倒也没怎么引得旁人疑惑。

但简浔却知道,一定是平隽做了什么,因为这阵子整个平西侯府都低调了下来,除了育儿堂还在以外,前阵子他们家的高调与热闹,就好像是人们的错觉,根本就没真正发生过一般。

她不由暗自松了一口长气,得亏平表哥当机立断,把一切都扼杀在了萌芽状态,不然届时最难做的,就是他了。

如此不知不觉的出了正月,进了二月,前方传回了讨逆大军开拨以来,最大的好消息,李慎带着三路讨逆大军,先是互为犄角,再呈包抄之势,大败庆亲王叛军于漠北腹地,这一代庆亲王宇文炤自尽于城楼之上,随后被手下枭首并缚其妻儿敬献于朝廷。

为时一年零一个月的“庆王之乱”至此终于彻底结束。

消息传回盛京,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都欢欣雀跃,张灯结彩,比过年时还要热闹几分。

但最高兴的,还是简浔,接到消息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备车,带了昀哥儿回娘家去。

过去一年以来,虽然简君安与平氏嘴上什么都没说过,更没有流露出过半点怪责宇文修和简浔的意思来,但简浔知道,他们心里一刻也没有安宁过,且不接到讨逆大军大胜,简泽平安无事的确切消息,甚至是不亲眼见到他人平安无事的再站到他们面前,他们都一刻不能心安。

简浔如今自己做了母亲,就更能明白自己父母的心情了。

所以她一度觉得没脸回娘家去,也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来面对父亲和母亲,好在这一切如今都结束了,她终于不必再愧对自己的父母了!

一时回了崇安侯府,简浔才在垂花门外下了车,简君安与平氏便齐齐接了出来,老两口儿都是满脸的激动,一见简浔简君安便先激动的问道:“浔儿,你是不是也听说了好消息?可真是太好了!”

平氏随即含泪而笑的接道:“我这悬了这么长时间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浔儿你也是,总算不必再觉得没脸面对我和你们父亲,连家都难得回一次了罢?害我们两个老的,少见了多少次我们心爱的小昀哥儿啊,是不是?”

说着,伸手抱过昀哥儿,在手里掂了掂:“这小家伙儿,又长沉了些……昀哥儿,大舅舅就快回来了,你高不高兴啊?”

简浔被说得讪讪的:“我这不是,这不是日日都琐事缠身,没空回来吗,好在该忙的都已忙得差不多了,以后一定多带了昀哥儿回来探望爹爹和母亲,爹爹和母亲届时可别嫌我们母子呱噪才好。”

还以为父母不知道她的心结呢,原来他们都知道,那就更是她不孝了……不过万幸都过去了,以后一切都只会越来越好的!

朝廷收到捷报后,很快便颁下了专门针对漠北的十余条政令,以稳定民心,休养生息,毕竟漠北也是大邺的疆土,漠北的子民也是大邺的子民,总不能因为叛贼宇文炤不少,就迁怒当地无辜的百姓。

很快进入三月,漠北初定,宇文修下旨设漠北都护府,命周四平镇守,厉兵秣马,与九边总兵府一起,拱卫大邺的江山和百姓。

四月,大军班师回朝,沿途百姓夹道欢迎,主帅李慎军纪严明,与民秋毫无犯,王师越发民心所向。

而宇文倩也在此期间,经过一日一夜的阵痛,平安生下了一个六斤半的女儿,母女平安。

简浔看着宇文倩喜极而泣的眼泪,还有胡严抱着女儿,就跟抱着全世界一般珍视与满足的神情,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圈,果然苦难以后的幸福,才越发显得弥足珍贵么?

五月,李慎与简泽等人顺利抵达盛京,朝廷论功行赏,李慎封了忠勤伯,接替其父李如海,任大同总兵,继续戍守山西,简泽功劳小些,不过捞了个四品的只会佥事,但以他的年纪,这已经算得上厚赏了,何况经此一役,他还注定前途一片光明。

以致崇安侯府的门槛,一时间差点儿没让媒婆给踏平了。

这一年,大邺果然从头至尾都风调雨顺,并且接下来两年都如是,老天爷终于在看够了老百姓们的苦难后,大发慈悲,开始恩泽他的子民了。

更兼摄政王宇文修与首辅平隽爱民如子,轻徭薄赋,整顿吏治,严惩贪官污吏和地方豪强,整个大邺的风气都为之一新,老百姓终于在流离失所了多年后,重新尝到了何为安居乐业,大邺也终于又有中兴强盛,海清河晏之象了。

时间不紧不慢的进入嘉兴六年,小皇帝宇文翀开始出阁念书。

却不知是天赋不够,还是小孩子顽皮、没有定性,怎么也坐不住,怎么也念不进去书,一个月下来,竟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还气跑了三位太傅。

与此同时,一个流言开始悄悄的在皇宫流传开来,渐渐更是传得宗室、勋贵和文官三大圈子都知道了,那就是小皇帝的生母淑太妃,据说竟是先帝的嫂子,二人当年苟合后,明贞帝便偷梁换柱的将淑太妃给救了下来,然后方有了小皇帝。

如此一来,小皇帝的出身就实在有那么些不光彩了,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他可是生在天家,还是君临天下的一国之君,这样的出身哪里配得上?

百官因此陆续上本,请求摄政王和首辅彻查此事。

小皇帝却越发顽皮,还在早朝时,大骂老臣,口口声声:“当皇帝无聊死了,朕不要当了,朕只想玩儿,天天玩儿的,什么都不做,只是玩儿……王叔,不然你替我当这个皇帝罢?”

小皇帝一开始可能只是无意喊了这句话出来,但喊出来以后,便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再好不过,自此时不时的就要念上一回,并终于于嘉兴七年的正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第一次正式提出了禅位。

宇文修自是坚决推辞,小皇帝却是心意已决,又于二月二龙抬头和端午节两次大朝会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第二次第三次提出禅位,并且说若摄政王再坚决不受,他便出家为僧了。

百官见小皇帝的心意已无可回圜,也因此苦劝摄政王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为要。

宇文修坚辞不过,终于同意即位,是为新元帝。

尊生父睿郡王为亲王,世袭罔替,册正妃简浔为后,逊帝宇文翀为平亲王,世袭罔替,其母淑太妃为平亲王太妃,许其出宫随子别府而居。

同时大赦天下,与民休养,广开恩科,招贤纳才,以期能真正海清河晏,八方来朝。

“皇上回宫——”

登基大典后,宇文修没有在前面多做停留,径自回了后宫。

就见简浔正抱了盂盆吐得面无血色,他忙抢上前几步,给她拍起背来,脸上没有半点嫌弃之色,反而只有心疼与嗔怒:“我早说了,咱们已经有昀哥儿曜哥儿了,很不必再生了,你偏不听,如今知道难受了罢?这一次,绝对是最后一次了,不管你以为怎么说,我都绝不会再松口,你也休想再换我的药了!”

简浔有气无力的笑道:“行行行,我不换了,也不生了,师兄别生气……”心里却想着,若这次是女儿便罢,若还是儿子,她铁定还得换他的药。

宇文修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知道自己从来都是被吃得死死的那一个,只得暗暗在心里祈祷,她这一胎可千万要是女儿啊,他真的、真的不想怀孕的是老婆,更辛苦的却是他这个男人的经历再来一次了……果然他这个皇帝当得前无古人的憋屈,可是,谁让他甘之如饴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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