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门外的雷电犹如游龙一般，一闪而过，那刺目的白光在黑暗的天幕边上一闪而过。

程夏月撑着胳膊肘支在桌子边上打着盹儿，只是没一会就又幽幽的醒来过来，一睁眼就瞧见床边上的顾南予，拿着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小年的脸颊和脖子。

她动了动发麻的手脚待缓过劲也凑到床边：“这才两点，换我看着吧，你也休息会”

她知道顾南予是有注意的，所以也只是询问他一番，并不替他下决定。

果然顾南予掀起半眼的眼帘，程夏月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他满眼的红血丝，只见这人摇了摇头：“你去床上睡会，别也休息不好。”

程夏月倒是一怔，从这人嘴里能听到这样关心人的话着实不容易，其实相处下来她隐约也能摸清顾南予的为人，他进退有度，待人亲切，可实则冷漠的厉害，与谁都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所以哪怕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可委实让她受宠若惊。

“这老哭着也不是事，明儿怎么样也要从钱爷爷那了解情况。”

怀里的小姑娘紧紧揪着顾南予的衣摆，他神色柔和，有些心疼：“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老人家不愿意说，我们就自己弄明白。”

程夏月倒吸一口气，有些微微诧异，这才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恐怕是她一直自认为足够有了解了这个人，但顾南予的内心究竟是如何的，任谁也不清楚。

“我去抽根烟，明早我和你一块。”说完她就离开了闷热的屋子，小心翼翼关上门扉，迎面而来一阵凌厉的寒风，她脑子这才清醒了不少。

钱年年家庭情况简单，父母外出打工，家中遗留了六岁大小的她和老弱的爷爷以及病残的奶奶，小年的奶奶多半是靠爷爷照顾着，他们进入家庭的第一件项目就是修鄯房屋，小年居住的屋子在拍摄组提供的住地，而爷爷奶奶还住在老房子里，因为有一定的路途，下雨天，土地泥泞，钱奶奶身子不好又离不开人，这才没办法赶过来。

顾南予神色暗淡，只怕钱爷爷哪怕是能赶过来，恐怕也什么都不会说。

他这般思索着，床上的小年又哭啼了起来，嘴巴里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顾南予俯身靠过去，却实在听不明白，大约是说了什么方言。

只是这一起身，又看见小年睁开了红通通的眼睛，作势又是要哭的样子，他见状连忙将孩子连着暖和的被子一起抱起来，安置在自己的怀里：“年年，知道我是谁吗”

小女孩已经又开始抽泣着身子。

“小年年，你看这是什么这是小年送给我的彩虹石是不是”顾南予将一直放在身边的小石头摊在手掌心里送到小年的眼前，这是他们一次活动中，他们要互相赠送礼物，顾南予没有想过会得到小年的馈赠，这个小女孩敏感纤细，极难打开心扉，她一点都不热情，不会讨好他们，遇到自己没有见过的，觉得好奇的东西也只是死死抿着嘴巴在人群外一个人待着。

可这个小女孩却在山路里跋涉一路，找了一些爱心形状的石头，涂上扭曲蜿蜒的色彩，将它们耐心的一一画好送给他们。

小年有片刻停上了哭泣，她想从紧紧包裹着她的被子里伸出手，可小小的身子使不上半点力气，她嘴角一垮眼泪又流了出来，只是这次，她终于不是死死的憋着自己，她靠在顾南予的怀里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姐姐。

凌晨三点，拍摄基地的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工作人员穿着雨衣在雨地里跑来跑去，面包车发动了起来，上去了不少人。

姜老对着打开的车窗喊道：“再带些人”

顾南予怀里还抱着小年：“先看看什么情况，人太多，惊动了也不好”

“那快把车窗关上吧，别让孩子冻着了，一切注意安全”

顾南予点着头，暗沉愠怒的脸色被逐渐上摇车窗掩盖住。

贾承悦冲进雨地里，他就穿了一件单薄的毛线衣，连鞋子还是穿的室内棉拖鞋：“这是什么情况，姜老师”

只闻在混乱吵闹的人群里，一声无奈的长叹。

其他几户人家的房子也瞬间亮堂起来，萧堂站在窗户边，看着冲出去的贾承悦，他身边站着的小男孩，他仰着黝黑却稚嫩的童颜冲着萧堂问道：“钱年年是去县里了吗她是生病了吗”

萧堂摇着头，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蹲了下去，和小男孩平视着：“你有知道什么吗”

小男孩叫李玮，他此时一脸苦恼，犹豫了很久，他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大人们说是秘密，不能说呢。”

萧堂揉搓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告诉我没关系哦。”

李玮歪着脑袋，瞪着清澈见底的眼睛：“真的吗”

这一夜，终归无法平静，那在黑色天幕下笼盖着的小山村像是被一场场雨水冲刷过一般，那些过往的曾彻好像底消失在时间的长流里，有人从未忘记，有人却不愿记起。

黑暗，没有一丝光亮的房屋，简如珠搂着一个十二三岁般大小的女孩，坐在卫生间的门边，几把椅子，低着门，窒内没有一点暖气，可她脑门冷汗淋淋，怀里的身躯不断的颤抖着，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伴着磅礴大雨的水流声，显得更加吵杂，小女孩抑制不住，就快尖叫出来。

简如珠反应极快的捂住了小女孩的嘴巴，却不想被女孩死死的咬住了手掌。

她低着头，只能看见女孩乱糟糟的头顶，疼痛感使她的神经更加紧绷，她大气不敢出，甚至连怎么呼吸都要忘记了，女孩一直没有松口，她大脑一片空白的靠在水泥墙壁上，门外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一扇又一扇，好像已经离他们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