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此时在饭馆里，胡大帅财大气粗，干脆请了整个鸿升班一起吃饭，让班主连连道谢。顾三爷和韩昼也是座上之宾，只是饭吃到一半，韩昼就走了出来，正好看见胡明铨身边的亲兵在和他报告什么，见了他，这才敬了礼离开。

韩昼走过去：“没想到大帅会亲自来上海，本该我这位东道主请客的，却还让大帅破费了。”

胡明铨哈哈一笑：“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是为什么来的，韩会长难道不知道吗原本我对这个赌局也没多大兴趣，如今见到了人，倒真觉得有趣得紧。”

韩昼心念一动：“大帅见到了人”

“见到了，一个长得清秀些的小孩罢了，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来他做的那些事情。”胡明铨面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不过见了这孩子，倒是让我更确信我下的注了。”

“如今结果还没有出来，大帅未免确信的太早了些。”

“老胡只是心疼韩会长那一成的股份。”

韩昼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胡明铨觉得有些无趣，他最讨厌同这样的人说话，藏着掖着让人去猜，实在是烦人于是他草草地同韩昼道别就要离开，然而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止住了步子，似笑非笑道：“韩会长，你护得了人一时，可护不了一世，我胡某人若真想要报复什么人，可不是你让个保镖送人回家就能阻止的了的。”

韩昼眉头微微一蹙，又很快松开，淡笑道：“这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来以大帅的心胸，也不至于同两个不懂事的丫头片子计较。”

胡明铨笑起来：“韩会长是个聪明人，能让你一个聪明人犯下这样粗浅的错，也只有情爱二字了吧，也不知是哪位姑娘”

韩昼没有说话。

胡明铨也就知趣地没有再问下去：“既如此，我便同韩会长安个心，我老胡虽然好色，却并不下流，也不至于被女人拒绝了就要报复。”

韩昼颔首道：“此事是我过激了，在这里同大帅说声抱歉。”

胡明铨哼笑了一声，也不再同他多说，表情意味不明地转身回了包厢。

韩昼却又多等了一会，直到阿尚回来，对他摇了摇头，他这才了然地颔首，回到了包厢。

此时宴席气氛正好，众人推杯换盏，韩昼的目光却转向了一个角落，那里孤零零地坐着一个孩子，正是他们赌局的猎物沈还君。

他同几个师兄弟坐在一起，不过却并不像其他孩子那般嬉笑打闹，他只是专心地吃着东西，大概是因为挨过饿的缘故，他吃东西的速度很快，而且如饿狼一般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食物。

韩昼并不像胡明铨等人一样，只是在赌局的皮影戏上看过他，事实上，有关于这个孩子的所有消息已经在最近都放到了他的案头上，只是他看了那么多文字，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就在这时，顾三爷看见了韩昼，连忙道：“韩老弟，快过来坐。”

韩昼这才收回了目光，往主桌走去。

而一直吃着东西的沈还君这时候才懵懂地抬起头，看向韩昼站过的位置，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胡明铨来上海的事情虽然低调，但他大张旗鼓地去云烟戏院看戏，还包下了金碧饭店请整个鸿升班的人吃饭，还是被不少有心人看在眼里。

没人相信他千里迢迢从东北来上海就是为了个戏子的，可偏偏他看完了戏，转天就又坐车回了东北。只是在离开前他又干了件大事，包了大半个上海报纸的头条替沈清斋造势。一时之间，沈清斋在上海名声大盛，这也让人相信，这位东北的军阀头子，还真是要捧戏子了。

这原本都是上海那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小姐干的事情，如今却被一个东北那乡下地方来的粗人给抢了风头，那怎么可能忍得下这股气，不少人卯足了劲在几份大报上打擂台，一时之间，整个上海好不热闹。

不过这跟韩昼没什么关系，他只在乎胡明铨弄了这么大阵仗，但庄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而除去这个，最近让韩昼最觉得麻烦的，就是那位唐知微唐小姐了。

在韩昼的办公室，他的助理手里拿了几份请柬：“会长，这是最近几位名流发来的宴会邀约。”

韩昼颔首，阿尚才接过请柬。

助理又道：“还有几家报社想要采访您，不过我都根据您的要求把人拒绝了。”

阿尚将那一叠请柬放在韩昼桌上。

韩昼有些兴趣缺缺，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宴会，但也知道想要在上海混得开，这样的宴会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他随意打开了几张请柬，挑了几个要去的，助理则拿着本子在一旁记录，安排在他的行程表上。

然而当韩昼打开最后一张请柬时，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将这张请柬展开，内容面向助理：“给我个解释。”

助理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张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请柬，里面夹了一张纸条：韩先生您好，我是进步青年报的记者唐知微，您的事迹对青年们充满了鼓励意义，不知我能否有幸采访您后面则是联系方式。

助理脑袋上的冷汗顿时就落下来了，他想到了什么，刚想和韩昼解释。

韩昼已经将这张纸条连同外面的请柬壳子一同丢进了垃圾桶里，转而对助理道：“还有下次，你就把辞职书一并交上来吧。”

助理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韩昼捏了捏鼻梁，阿尚却打趣道：“没想到先生帮了一次唐小姐，反倒被人讹上了。”

韩昼斜了他一眼，阿尚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别去理这些不相干的，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

“是的，先生。”

在银行外面，唐知微神色匆匆地转到了其后的一条小巷，张明学和潘彦一看到她，立刻就走了过来：“请柬送进去了”

唐知微扬了扬下巴：“我同韩昼的助理说了，不过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好在我聪明，发现他桌上有一堆请柬，就写了张条子，趁他不注意塞进了请柬里。”

张明学叹了口气：“韩昼出了名的不接受采访，就算他看到了那张纸条，恐怕也只会无视吧。”

潘彦道：“要不咱们换个人采访吧这上海滩的大人物这么多，又不是只有一个韩昼了”

唐知微却反倒被这连番的挫折燃起了斗志：“不行咱们报社是为了整个中国的青年人创立的，宗旨就是爱国、好学、百折不挠，怎么能因为这区区一点挫折就放弃呢”

“话是这么说，但你连人家办公室的大门都进不去”

唐知微的脸垮了下来：“你们不要这么扫兴嘛”

张明学淡淡道：“这不是扫兴，这是现实。”

唐知微握紧了拳头：“我一定会让韩昼接受采访的”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十分不走心地鼓励了她一下。

“那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