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柳暗花明

应聘现场都差不多，前来应聘的人看起来都比我优秀很多。在进去面试之前他们每个人都自信满满的，一个个都趾高气昂的。当然，出来之后，他们也就变得收了敛很多，不仅把头低了下来，脸也红了。

轮到我面试的时候，我还是特别的紧张。进去之后，我也还是习惯性地将手里的各种证书都递上去。不过，鉴于之前的经历，当我把那些证书呈上去的时候，心虚了很多。我记得第一次把优秀青年证书递上去的时候，心里感觉还是挺良好的，也感觉挺自豪的。心想，刚毕业的时候，我什么证书都没有，现在终于有点不一样的东西了。但结果是，那些证书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好运。因此，当我这一次将证书递上去的时候，心虚了很多，同时也感觉有点脸红了，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多么不要脸的人一样。

与之前的单位不同，这家单位的面试官一眼都不看我呈上去的证书。这让我心里既有些失落，又有些踏实。失落是他们竟然不看我的证书，那些证书可是我头上曾经戴着的光环。感到踏实是终于不会再有人要检查那些证书的真伪了，不管他们是信与不信，至少，我不会被人怀疑了。要知道，被人怀疑是一件特别糟糕的事情。初中的时候，我就是因为被一个朋友怀疑，一直到现在我们再也不是朋友。

面试官接到我呈上去的证书之后一眼都没看就放到了一旁，不过他看我的简历时脸上的表情倒是挺丰富的。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开来。可我仔细想了又想，实在也想不出自己的简历有什么精彩之处。于是我想，可能是人家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吧。

良久面试官把我的简历放在桌上，捻了捻眉心，一副很纠结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我笑了笑，说：“可以了。”

然而他并没有说要不要我，于是我楞在了那里。

又过了一会儿，面试官才说：“哦，请先在外面等候一下吧。”说完还对我笑了笑，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职业习惯。

回过神来时我的脸火辣辣的，我很想立马跑出去，却又担心那样做会显得自己太轻浮。于是我只好强装镇定，站起来又调整了一下椅子，然后才慢慢走出去，心里感觉有如芒刺在背。

我走到外面时看见刚刚面试过的人也还在外面，顿时便松了一口气，似乎觉得安全了许多。

外面一些还在等候面试的人总想去跟面试过的人问问面试的时候都问了些什么问题，可面试过的人，并不能给出令他们满意的答案，悻悻然又坐了回去。

所有前来应聘的人都被安排在一个房间里，房间里的陈设像个会议室。我们就坐在里面等待。等待着被叫进去面试，就像集市上的小动物一样。小时候，跟大人去集市上卖小狗就是这样。所有的小狗都放在一个用竹篾编织的围栏里，供人挑选。

这只毛色好点。

那只看起来更机灵一些。

还有那一只，屁眼周围毛比较少，爱干净，不会在房屋附近拉屎。

等待面试的人坐在会议室里，面试过的人也坐在会议室里。人家不说什么，我们谁都不敢走。

当所有的人都面试完毕，有个年轻人出来说，今天就到这里都，大家回去等通知吧。

一般这种情况，很多人都明白，人家说等候通知，其实很多时候就是人家给你台阶下，让你能走得更自然一点。因此，很多人，也包括我在内，当人还在面试现场的时候，心其实已经在盘算着下一场面试了。

在会议室里等的时候，我也认识几个找工作同样处处碰壁的人，他们跟我差不多。不过他们比我要好一点，至少他们比我有工作经验，而且他们也比我底子更厚一点。因此，在他们而言，找到工作更好，找不到就慢慢找，不是很急。而我，再找不到工作就没饭吃，没地儿住了。

由于在找工作这件事情上，我也算是同病相怜吧，在之前的几家单位也碰到过他们。因此，大家也就像个熟人一样，相约着第二天再去其他单位。虽然去面试这种事情，结伴去反而不好。这就像去跟女孩子约会一样，同伴太差不好，同伴太强更不好。但当时我们还是觉得，结伴而去也不错，即便是再失败也无所谓，反正也不差个一两次，人多还可以壮胆。而这时，我似乎也忘了自己已经准备去亲戚的厂里上班这事了。

“蒙伟，谁是蒙伟”

刚走出会议室的门口，我却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回头。

刚才叫我们回去等候通知的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我身后不远处。

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我还以为她的脸是不是打了太多的尿酸才没了表情。后来才知道，这是个把“闷骚”这两个字诠释到极致的人，在陌生人面前，总是一副不苟言笑，但在熟人面前，用放肆来形容都算是保守的了。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也看着我，良久才说：“请等一下。”

我心想，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可我看看自己手上，除了我的简历，所有的证书都在手上，一样不少。哦，对了，手上还多了本这家单位的宣传书。那是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的时候，我感觉太无聊，随便从一个架子上拿下来看的。我看得很认真，逐字逐句地看，这是我的习惯，看书总是习惯逐字逐句地看。

当人家下逐客令的时候，我还没有看完，于是就习惯性地把书拿在手上了，这是我一个毛病，只要是没看完的书，都习惯拿走。以前去书店的时候也经常这样，所以书店的人挺喜欢我去的，每次去我都会买本书。因为书我只看到一半，而人家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于是我只能把书买下来。

当我发现自己手上的书，脸刷地红了起来。立刻一边说对不起一走回去，并将书放回原处。

在我准备再次走出会议室时，刚才的面试官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杯茶。

“蒙伟君，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吗”面试官说完还招呼我坐下来，同时吩咐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给我泡杯茶。

我去，什么情况我立马就有点蒙了。不过，我还真是有点渴了。

我实在想不出来，我们有什么好聊的，也不是熟人。实际上，我们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而我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很好地跟一个不熟的人畅聊。为此吃过不少的亏，也曾经想过要好好改一改，但一直也没能改过来。

“你的简历上显示你有两年的支教经历，不知我是否有幸听一听你的那段经历”

一直以来，当我说自己曾经在山区支教过时，很多的人第一反应都是说那种地方你居然也能待下去，眼里闪过一丝钦佩的神色，不过，也仅此而已，从来没有人对我的支教经历表达出多大的兴趣。现在居然有人说要跟我聊聊那段经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更准确地说，我感到挺惊讶的。

我又坐了下去，可一时之间我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因为当初选择去支教并非是自愿的，实属无奈之举。

“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那就不勉强了。”看到我有些犹豫，那个面试官说：“不过，既然简历上写着，聊聊应该也是无妨的，你觉得呢”

“对，对不起，那个，并非是难言之隐，只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对我的这段经历感兴趣过，我也很少跟人聊起过，因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组织语言，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没关系，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今天的面试已经结束了，就当是朋友之间随便聊聊好了。”面试官安慰道，还笑了笑，这次比在面试的时候少了几分刻意。

“其实，当初我之所以选择去支教，并非完全是出于自愿，实属无奈之举。”这句话我说得尤为艰难，有点难言之隐的意味。

“哦愿闻其详。”面试官呷了一口茶，作出倾听状。

“我毕业那年是因为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工作，最后才选择去支教的。”

“谢谢你的诚实，其实这一段你完全可以跳过的。”

“我知道，但事实却是如此。”

“蒙伟君，如果你愿意，我们非常欢迎你的加入。同时我们也会非常高兴有你这样的伙伴。”

我脑子里里突然“嗡”的一下，我完全蒙了，这是要录用我吗我真想掐一掐自己的大腿。不过我还是忍住了，怯怯地说：“可是，跟其他前来应聘的人相比我实在是差很多啊，就连工作经验都没有。”

“诸葛亮在出山前也没带过兵嘛。”说完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我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其实，我看中的不是有没有工作经验。说实话，要想招个有工作经验的，那可以直接去其他单位挖过来，那种情况只是应急。可我们现在是为了长期规划，做长期培养，而你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我还是不太能明白，不过工作总算是找到了，也不用再去跟亲戚“学做生意”了，心里窃喜不已。

“的确，你的很多条件都很差，尤其你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但是你身上有一点是其他人都没有的，那就是，你可以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也可以一个人把工作完成的很好，而恰恰是这一点是最令我们欣赏的。所以我决定录用你，我真心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团队。”

“可是在这两年，并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倒是交了不少的朋友。”

“不，你的成绩斐然，只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谢谢。”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支教经历竟然会为我带来新的工作。我很想找个人分享一下。我想到了父母，但我很少有跟父母说这种事情的习惯。我想到了陈雨馨，也明显不合适，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也想到了玲子，可是，玲子你在哪里呢

从写字楼里出来时我就像个疯子一样，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在人群熙熙攘攘的街头，脸上不知何时已挂满了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