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裴玄贞一愣，握着胡安手腕的手忽然垂落下来，直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胡安叹了口气，摇头道，“是斩子缘没错。”

裴玄贞一时也不言语。只挪了脚步来到床边。他伸出手去碰触薛婵苍白的脸颊，可是那手却因为紧张而不停的颤抖。

“解药。”裴玄贞红着眼眶，低声问，“你现在，能否配制出解药。”

胡安摇头叹息，道，“小人或可尝试。但却需要时间。大人何不找出今日夫人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只要抓到施毒之人。便可索要解药。”

裴玄贞放在薛婵侧脸的手忽然顿住，一双俊眸眯了一眯。齿逢里吐出三个字，“苏柳儿”

裴玄贞将手掌收回紧握成拳，道，“你现在，能否先帮阿婵用药。暂时减缓她的痛楚。”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能为力。他以为把她保护的很好，可是却险些害她丢了性命。

胡安道，“小人或可一试，但只能尽量延缓毒性的发作和深入。”

裴玄贞点头，“你只管尽力便可。”

裴玄贞将薛婵在被子里盖好，而后便起身，道，“你开了方子暂时不要离开，去厨房看着她们煎药。我会让吴妈过来伺候阿婵。你今日便留在府中。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裴玄贞说完，刚欲抬腿，复又停下，道，“若是阿婵有任何不适。不用等我回来做主，你尽力施治便是。”

那胡安来为薛婵诊治数次，深知裴玄贞的脾性，便也不多说，出去外间写起方子来。

裴玄贞轻轻在薛婵额头吻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裴三将苏柳儿捆到裴玄贞面前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这里是一处破庙，四周草木深深。一只火把。照亮了四尺见方的狭小天地。

苏柳儿活动着被勒出红痕的手腕。略微惊慌的打量着周围情况。直到她看见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她甚至略微有些想笑。

“裴郎君。你还是来找我了。”苏柳儿脸上。有一种哀伤的神色。语调却透露着一种得意的欢快。火光将她美丽的脸庞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像是一尊碎裂在地的金身菩萨。

裴玄贞转过头来，他的眼光第一次认真的落在苏柳儿的脸上。苏柳儿感受到那沉重的目光，甚至微微直起了身，去直视裴玄贞的眼睛。

“我最初听闻苏小姐。是因为你的才名。”裴玄贞面无表情的陈述，“后来我听人说。你发誓非我不嫁。”

火把的光落在苏柳儿眼里，便化成了点点星光。他让下人粗鲁的将她带来此处。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可此刻，他这样轻声的和她说话。还是让她觉得不可抑制的快乐起来。

但她同时也很悲伤。因为她知道，他找她来。是因为另外一个人。一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人。

“我原以为。我们至少可以做个朋友。”裴玄贞将目光越过苏柳儿的头顶，去看遥远的星幕天际。

苏柳儿挺直的腰杆忽然软了下来，再也撑不起来她单薄的脊梁。他是说。如今却是做不成朋友了。

“把解药给我。不然我让你为阿婵陪葬。”他如她预想一般的出声，带着她不能承受的冷漠。

苏柳儿脸上有泪，嘴角却带笑，“如果我也没有解药呢。”

天边有一颗星辰陨落。苏柳儿听到掌风破空的声音。她闭上眼，他却生生止住。转而掐着她纤细的脖颈，咬牙道，“你。当真没有解药”

他眼里有滔天的怒火，将她燃烧成灰烬。连同她数年来所有小心翼翼的心意。苏柳儿闭上眼睛。她一笑，泪水便落了下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燒瓷小瓶，道，“你就当真。那么爱她”

裴玄贞一把夺过那枚瓷瓶，松开掐着苏柳儿脖颈的手，道，“若是阿婵服了此药没有好转，你再死也不迟。”

苏柳儿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流淌。他明明是那般的斯文儒雅俊秀非凡。却偏偏，偏偏对她。是多年如一日的冷漠残忍。

裴玄贞抬步要走。刚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道，“我比你想的。还要爱她。”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苏柳儿捂着脸，趴伏在脏乱的地面上，哭的哑了喉咙。庙外有受惊的鸦鹊经过。呼呼啦啦的一阵响。而后又悄无声息的没于无边夜色。

裴玄贞回府的时候。薛婵已经转醒。胡安和吴妈正在旁边伺候。裴玄贞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床前，握着薛婵的手道，“阿婵你醒了。”

薛婵笑着点头。裴玄贞来不及多言，便将从苏柳儿处取得的瓷瓶递给胡安，“检查一下。看这是否是解药。”

胡安见裴玄贞情急，便也不多言语。接了那瓷瓶。片刻后道，“应该是解药无误。”

裴玄贞方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道，“那快些与阿婵服下。”

“是。”胡安应声。便从瓷瓶里取出一粒丹药。吴妈递上茶盏。裴玄贞端着让薛婵把解药服了下去。

“阿婵。你觉得如何”裴玄贞将茶盏递给吴妈。自己双手将薛婵圈在怀里。

薛婵一觉醒来，看见胡安在，便心知是自己这身子又不争气。此刻裴玄贞在身边。不禁觉得心中安稳。又当着外人的面，被裴玄贞这般搂在怀中。难免羞赧。

不禁道，“夫君何必紧张。阿婵这身子。并无大碍的。许是今日里游湖累了而已。”

裴玄贞见薛婵醒来。心中放松不少，便对胡安二人道，“你们都各自歇息去吧。”

二人领命退下。房中便只剩夫妻二人。裴玄贞用下巴去蹭薛婵头顶，“阿婵可觉得饿了。要不要厨房送些吃的来。”

薛婵觉得睡了一觉分外轻松，只是很多事情有些犹疑，便道，“不饿。只是夫君刚刚给我吃的是什么解药胡安说我醒来你不在。是去为我找解药去了。”

薛婵动了动脑袋，在裴玄贞的胸膛上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倚着。等着裴玄贞给自己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