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当叶锦烟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

这里是，钟离府吗

“小姐你醒了啊。”七巧端着盆过来就要帮叶锦烟梳洗。

叶锦烟不高兴了，她已经说了很多次不要唤自己小姐，可是七巧总是不长记性，“七巧，不要在叫我小姐了，我已经不是了。”

七巧笑嘻嘻地递过毛巾，挠了挠后脑勺道：“可是七巧改不了口嘛。那小姐你让七巧叫你什么”

叶锦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的确是没想过七巧之后要怎么称呼自己。

七巧见自家小姐皱眉苦思，便知道这事还没成，于是更进一步地勾住叶锦烟的手臂，撒娇道：“小姐，还是别改了。”

叶锦烟最最受不得这个，只得作罢。

七巧拿来了一套淡蓝色襦裙，“嘻嘻，钟离公子还真懂小姐。淡蓝色是小姐的最爱，想必他也早就打听好了吧，真是用心呢。”

她自然是要感谢钟离澈，只是如今这七巧也不知随了谁，话语越发没得遮拦，“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小姐钟离公子人这么好，你干脆不如”

叶锦烟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好啊，七巧，你是收了他多少贿赂啊，净说他好话。”说完便扑向七巧，要挠她的咯吱窝，七巧笑的喘不过来，只得求饶。

换了一身淡蓝色百褶襦裙，万千青丝皆用木棉花簪子轻轻别住。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叶锦烟吗

她理了理裙摆，起身正打算到府里随便闲逛一会，便看到钟离澈负手站在莲池边。

“看来你精神倒挺不错的。”

叶锦烟淡淡地“嗯”了一声。

钟离澈对她这态度也不恼怒，只是轻轻拉起她的手往院外走去。

“好了，既然都来到了我府中，我就暂且带你参观一下吧。”

钟离澈抿嘴笑了笑，“你现在住的地方是凉町斋，此处是府中最为清幽淡雅的地方，我觉得凉町斋很符合你的性情，就擅作主张地让你住在这边了。”

“其实锦烟并不是很喜欢这处，过于简陋了，倒不如把你的那块地儿让给我好了。”叶锦烟见他心情大好，忍不住说了反话，就是不如你所愿。

钟离澈皱着眉头看了叶锦烟一眼，语气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确定那敢情儿好，我那边有几处小院子正空着呢，我命人收拾一下你就住进去吧。到时候，离得近些，相互照应也方便。”

唔要是真离得近了，在他的监控下我还怎么逃出去

想罢，叶锦烟默默地摇了摇头。

“刚才不是要住我那边的吗，怎么又改主意了还是，你是在”

钟离澈欲言又止，叶锦烟只好问：“在什么”

钟离澈稍微走近了些，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还是，你在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叶锦烟瞬间瞪大了双眼，他这什么神逻辑

“嗯，你不用说的，我知道。被揭穿了，是不是很不好意思没关系，在我面前不需要不好意思。”

呵呵，我看是你很好意思的在我面前自夸吧叶锦烟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钟离府也不算很大，总共就只有四个住处。凉町斋，四周都种以潇湘竹围绕，潇湘竹旁是一些人工移来的山石，别具一格。池塘里栽了些荷花，还有竹子流水敲打在裸露出来的小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房屋的样式则是常见的类型，但却是为了衬托这整院的潇湘竹，连房子也是潇湘竹盖成的。房屋的房梁上挂着许多寻常百姓家的辣椒，还有用一些贝壳弄成的风铃，风一吹起来，叮当作响。

离凉町斋最近的则是钟离澈的住处：凰栖阁。凰栖阁和凉町斋一样，都是低调为主的。

其他的两处因为没有住人，所以钟离澈草草地就带着叶锦烟过了一遍。她只记得另外两处的名字分别是：滕云所、碧葫楼。

“怎么样对我这府邸还算是满意”

叶锦烟狐疑着，这好像跟自己是无关的吧“满不满意我说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钟离澈皱了皱眉头，随即勾住叶锦烟的下巴，迫使让她抬起头来正视着自己，很认真地说道：“你说的很重要。”

叶锦烟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我知道了，很好，我很满意。”

叶锦烟又跟着他四处逛了逛，府中的人们全都好奇地瞧着他俩。无不心里感慨：毕竟是钟离大人带回来的女子，这气质，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皇室女子。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大人带回来的是天下第一花魁时，又不知道会有何感想了。

“喂，我有些累了。”叶锦烟在背后扯了扯他的衣服。

“唤我阿澈就好了。”

叶锦烟摇了摇头，还是固执地喊道：“钟离澈，钟离大人。”

叶锦烟还是懂分寸的，就算钟离澈说她是他的客人，她也不敢，也不能把自己真的摆到那么高的位置。

钟离澈望着她，自知拗不过她，“那就先回去吧，我送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知道回去的路，不麻烦了。”

叶锦烟微微施礼就离去了。

钟离澈看着她的背影，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许多。他漆黑的眸子在淡淡星辰的照耀下，越发显得清冷。钟离澈就这么静静地站立了半个时辰，像是豁然开朗般，自顾自地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埋入黑暗之中。

“啊，累死了。”叶锦烟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七巧正准备着晚膳，她见到自家小姐回来了，忙拉着她坐下。

“小姐也该饿了，快吃吧。”

叶锦烟还真是有点饿了，也不在乎什么形象，马上大朵快颐起来，也不忘夸奖着七巧：“唔唔，七巧真不愧是七巧，真有一颗七巧玲珑之心呢”

七巧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绕到叶锦烟身后，轻轻捏着她的肩膀，有些斟酌地说道：“哪敢当啊。对了，小姐，你是不是喜欢着钟离大人”

叶锦烟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七巧，你这哪里得出来的结论我这才认识他多久啊再者，你可别乱说话，若是传出去让那些个小人们说三道四的，你让钟离澈的名誉往哪儿摆”

“可我总感觉钟离大人看向你的时候就像是故人那般，哪像你说的是初识。再说了，小姐又不是配不上”说到这，七巧的声音越发小了，她偷偷瞄着叶锦烟的脸色，自知说错话了。

叶锦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叶锦烟了。她忽而觉得胸口有点闷，果然她还是放不下的。

七巧知道自家小姐心里苦的很，小姐小的时候发生了太多事，不然，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去青楼当舞姬。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但每每那些客人的视线往小姐身上扫时，自己就已经受不了了，她不知道小姐是要有多么坚强与强大的内心才能迎上他们的目光。

如今小姐被请到了钟离府，七巧虽然处事不多，但她还是能看出钟离大人对自家小姐是真的好。

叶锦烟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致了，她侧身躺在床上，也不是怪罪七巧的失言。只是自己，深陷泥潭，她不想再连累更多的人。

她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的月光透过云层铺泻开来，淡淡的，幽幽的。院子里头一片寂静，有时还能听到池塘里鱼儿游动的声音。

“小姐，你在看些什么呢夜里风大，还是再穿些衣服。”七巧拿起一件衣服搭在小姐身上。

“小姐可是在想大公子了”

叶锦烟这才有了些动静，她干涩着喉咙，虚笑了一下道：“大哥你认为呢我应该想他吗”

“小姐，大公子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啊，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家我早就没有了”

“小姐”七巧垂下眼帘，她是在七岁的时候被纳入小姐的丫鬟，小姐待她亲如姐妹。她不想让小姐伤心，想要和她一起分担，可是小姐总是要一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我们去看星星吧。”七巧想以此让小姐的心情变好一些。

叶锦烟愣了愣，莞尔一笑，“好。”

叶锦烟带着七巧来到屋外，天上星星不多，但是仔细点看还是隐约能瞧见的。

“闭上眼睛。”叶锦烟轻声对七巧说道。

七巧自然是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她只觉得身子忽的一轻，等到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到了屋檐上。叶锦烟正扶着七巧的肩膀，免得她一个不稳摔落下去。

七巧无比震惊地盯着叶锦烟说道：“你，小姐，你竟然会轻功”

叶锦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今夜之事可不能对他人说起，知道吗”

七巧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地点头。

“小姐会想起小时的事情吗

“七巧会呢，七巧很怀念和小姐小时候在一起的事情呢。

“不知道小姐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俩偷偷去掏鸟窝，结果小姐没踩稳摔了下去。那时幸亏大公子在，万幸小姐没有受伤，大公子可是疼你了，不过那天小姐还是没有避免地要被罚抄诗经呢。”

“嗯，小时候啊，经常被罚呢。”

“小姐，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以前是以前啊。”

叶锦烟怔了怔。以前是以前，那是从前，也只能是从前，亦是说回不到从前。我又何曾想再回去再经历一次从美好猛然跌落到地狱的那种感觉

叶锦烟摸了摸七巧的的头，“好，我不去想了，七巧放心了吧”

“嗯”

抬头仰望星空，稀疏的几颗繁星高高垂挂着，像是故人的眼睛在偷偷地窥探着人间的繁华。她们躺在屋檐上，诉说着儿时的那些美好，感叹步入尘世的悲凉。

说着说着，她们在屋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