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４章

叶锦烟的身子在急速地下滑，风声在她的耳边狂烈作响，像极了狮子的咆哮。她在想，也许就这么一了百了就好了，也许她死了就好了，她就没有那么多想要知道的真相。

恍惚之中，她似乎是看到了跳下悬崖的那抹身影，是朝着她来的。叶锦烟睁不开双眼，但是她却是觉得此人给她的感觉是非常的熟悉。

叶锦烟心下疑惑之余，甩出水袖勾住了另一处悬崖上的树枝，借力将自己飞到了树枝上。而来救她的那人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做，不，应该说是没想到她竟会轻功。那人愣了一会才脚踏这一处悬崖边上长出的树枝，稳稳地落了下来。

两人皆站在两处相对的悬崖的树枝上对望着对方。

清风缓缓吹过，虽是入了夏，但山中气温还是比较低，因而也是有些花正在独自盛开着的。此时白色姣好的花瓣伴着微风飘落在悬崖间，纷纷洒洒的，就如同一场白色的花瓣雨，带着点清美与浪漫。他们都是穿着素白的衣服，立在树枝上，就宛若从天而降的仙人，飘逸而又隐秘。

对望许久，白衣男子带着银白的的半边面具，她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叶锦烟注意到了男子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忽然想起此人就是她在一小摊档面前拿着一只发簪，后来那只假发簪被一白衣男子买去的那人。那人的手上也是这样的白玉扳指。

不过，她与他并非旧识，他又为何要来救自己

叶锦烟轻轻一跃，便落到了白衣男子那边。她好奇地盯着他眼睛看，却发现这双眼睛与钟离澈有着很大的不同，钟离澈的双眼如同深秋的井水，不论遇到什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完全就不能从他眼里读出点什么。而眼前的这位，眼眸中似乎布满了漫天星辰，微微闪着光，而正是这种光芒，让你忍不住地去瞧他一眼，再一眼，直到你永远也走不出了。

“我好像认得你”叶锦烟有些不肯定地问道。

白衣男子微微扬起嘴角，银白色的面具竟然越发显得鬼魅迷人，他伸手拂去了落在她发间的花瓣，“可我，好像不认识你。”

“诶”叶锦烟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男子轻轻一跃，落下了悬崖。

她刚要甩出水袖想救他，却看到他轻轻松松地落在悬崖边的一处小突岩上，然后他再顺势渐渐地滑了下去，直至叶锦烟的视线中不再有他。

看他的身手，应该会没事。

叶锦烟又往悬崖底下看了一会儿，直到七巧的声音从顶上传来。

叶锦烟这才想起七巧还在上面，那些杀手不会对七巧再做些什么吧。

她赶忙飞了上去，却见十四名杀手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她蹲在其中一人的身旁，摸了摸他的脖子，已经是没气了，看样子是服毒自尽的。

“在小姐掉下悬崖后，一名白衣男子出现了。那人身形极快，几乎是在一瞬间，这些杀手们已经被他定住了穴道。那人也跳下了悬崖，应该是去救小姐的，小姐刚才上来的时候有看到吗”

叶锦烟又继续观察了其他杀手的尸体，淡淡地“嗯”了一句。忽然间她注意到一名杀手怀里揣着一块令牌。再见到那令牌的一瞬，叶锦烟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笑容。

回府之后此事叶锦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而她也同样叮嘱七巧切莫说出去。

叶锦烟闲坐在自己房里的榻上，摆出一盘棋自顾自地下着。那块令牌上面有着“宣”字，宣，宣王府。不过也多亏了他们，不然她恐怕都要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要处理。

她分别执棋，又落下一子。

外边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棋盘上黑棋白棋已经进入胶着的状态了，叶锦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命七巧煮了壶茶水进来，顺便问了问钟离澈回来了没有，又让她退下去，叮咛她不要让任何人进入。

叶锦烟提起茶壶往自己的茶杯里添了些茶，又拿来另一只茶杯将它装满放到棋盘旁边。

她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还不错，不苦只涩，很适合那位准备到访的客人。

叶锦烟又开始玩弄着手上的黑棋，见她对面还是空无一人时，才幽幽地说道：“怎么，还不出来我都已经恭候多时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叶锦烟拿起棋子哗啦哗啦落入棋盒里的声音。

“如果不愿的话，我也不勉强，不过，想必你不愿露面是因我认识你。”

叶锦烟执白棋又落下一子。她不喜欢逼迫人，但是，她喜欢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之中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棋局，每一步，每一子，都有它必须的理由。叶锦烟早已经有把握了，她知道那人会现身。

“你知道我会出来。”

一抹娇小的身影隐隐出现在房中的黑暗角落，她着一身黑色的劲装，瀑布般柔顺的头发被高高扎起，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叶锦烟笑了笑，“本以为你不会来的。”

“你何时知道的。”

“还记得那年在醉仙楼的花园里，我偶遇到了迷路的叶琛，我自认为我当时掩饰的很好，没想到却感受到了你对他的杀气。自那以后我便知道了你的存在。”

女子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那是我最后以张雨鸢的身份来帮你了。”

叶锦烟笑着不语。

“至于珑玉郡主，我想你也不须我插手，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算计好了，还真是滴水不漏。”

“哦，是吗。”叶锦烟挑了挑眉，她那日只不过猜测钟离澈会回来，顺巧看到了惊飞的鸟儿，便就势栽进了池水中，又就势喝了几口池水，昏了过去。

“合作，要不要”

女子皱了皱眉，“依你如今的境况来看，你无需同任何人合作都可以达成所愿。”

“雨鸢，你如此说也就不厚道了。我从来都不是这样不重情义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是。”

雨鸢垂下了眼帘，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侧身站在叶锦烟旁边，“我如今什么也不是了，只剩一身武功，来这里也只是为了保护你，我身上没有于你任何有用的价值。”

叶锦烟捏起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着，“你还是有的，仅凭叶琛，我们共同的敌人。我知道你想报仇，而我同样也是，但我不希望有更多的局外人掺合进来，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与他人无关。所以我并不会借助钟离府的力量，我只有你，而你，也只能选择我。”

张雨鸢沉默不语，然后坐到了榻上，拿起白棋落在棋盘上，一子定乾坤，她说道：“好，便依你所言。”

张雨鸢问：“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你知道坊吗”叶锦烟吃掉了张雨鸢的一子棋。

“坊”张雨鸢低头似是在思考着，“以前是有听说过。坊与你的计划有什么联系吗”

叶锦烟掩嘴笑了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坊呢，它的坊主正是我的母亲。”

后者听到震惊地合不拢嘴，“你是说”

“没错，不必如此惊讶。我先前也从未从我母亲那里听得，但是前不久我去了都城的地下拍卖场，那里有一尊雕像，虽年代有些久远，但现在再细细一想，那的确是我母亲无疑。”

“这，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你是想将她们收为己用”

“嗯。坊既是母亲亲手创立，如今我又急需她们的帮助，想来应该是不会拒绝我的。”叶锦烟轻轻地转着茶杯，其实她不能完全的肯定坊会答应她。坊是母亲所建，而母亲早已去世，坊也本应该解散，但到了现在它的势力却依旧强悍。而坊会欢迎她的不请自来吗

“雨鸢，这件事情我是得要亲自去走一趟了。而你，我需要你帮我去宣王府拿两样东西。”叶锦烟继续说道，“宣王爷的印玺，和他亲手写的一本书卷。”

张雨鸢不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她虽然不知道叶锦烟要来这些东西想要做什么，但这也不是她应该去问的。她被派来的任务就是无条件保护叶锦烟，眼下她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小姐，”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钟离大人回来了，他说他今夜有些要事要处理便不和小姐一同吃饭了。”

“嗯，我知道了。”叶锦烟答道。

张雨鸢定定地看向门外，“你怎么不就问问是谁派我来的。”

“有必要吗就算我问了你也未必会答，而你要说的时候也自然会说。”

“是啊”

“你别看起来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叶锦烟把茶杯递了过去，“喝喝吧。”

张雨鸢不明所以地接过，抿了一口。茶水带有的苦涩迅速溢满整个口腔，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有股甘甜。

“懂了吗”

张雨鸢点了点头。再苦也会有甘甜的那一刻，只是她自己还未曾等到。亦或者早已尝尽了甘甜，所以老天爷才让她受尽苦楚。她转头看着正在一旁琢磨棋盘的叶锦烟，心想：自己的苦楚怕是不会再比她多。锦烟，在你心中的根本就不是仇恨，而是对叶琛的信赖。而我，只是想亲耳听到他对我说的答案。

那天晚上午夜，张雨鸢偷偷潜入宣王府，虽说是拿到了书卷，但印玺却是怎么也找不到。

“抱歉”

“没什么，我也早该知道印玺这种东西是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拿到。”叶锦烟打了个哈欠，张雨鸢出去时她才刚睡下，而张雨鸢回来时她也才刚入梦。怎么说呢，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但同时她自己也没睡好觉啊。

“宣王府有密室。”张雨鸢沉思了会。

“是啊。”

“你是要亲自去一趟了，密室机关术这些我不太懂。”

“嗯不过现下有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叶锦烟迷迷糊糊地倒在了床上。

“何事”

“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