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无望的深情

“亲爱的，我需要你，振作点”

华扬抓着海伦的手，看到她苍白憔悴的脸，心如被冰封，再从高处跌落，碎成一地，碎片却还扎进血肉里，他已整个人接近崩溃。

“对不起，船长，让我离开吧。”

海伦痛苦的合上眼，泪止不住沾湿了枕边一片。看到他们，连旁人都感到很心痛无奈，不知如何帮他们解脱困境。

“你真的那么忍心吗你要丢下我，丢下你的母亲，所有爱你关心你的人”华扬泣不成声的哀求着。

“妈妈，不要告诉她”海伦还是用尽力吐出这个唯一带着暖意的请求。

但是，她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她可能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是啊怎么能丢下他们。但是，还可以怎么办海伦已经感到对自己无从辨认了，妈妈还可能认得她吗她还是妈妈的好女儿吗想到这里，海伦的内心被煎熬得四分五裂，要怎样才能停止心痛，要怎样才能回复正常生活，要怎样，才能坚强起来或者是，仅仅是勇敢面对这一切，她也不知，她没有任何看到希望的答案，她应该怎样活下去。

盛夏的烈日已经越来越肆虐，窗外的天如常的明媚照人，人们都越来越感燥热。而海伦沉默冰冷的状态已持续数日，这是抑郁症的征兆，很有可能在某刻又涌起自了的念头，这是华扬最担心的。

这天，华扬建议带她出去走走，希望这炽烈的阳光能有办法驱走海伦心中的冰冷。海伦虽然答应着，却木头似的，似乎灵魂已经死掉。

但当轮椅停在那熟悉的草绿铁艺门前时，海伦抬眼望去，心中一颤，怎么回到了原来的房子华扬看看她的反应，似乎暗暗的有些波澜，他开了锁，推开了门，推着海伦进去。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但是这里还是被维护的很好。电梯没有安装成功，因为房子比较老，结构不符合要求，报装不通过，外置的那种又不够地方，所以也很无奈的放弃了。

海伦看着这里熟悉的一切，心中无限眷念，泪在眼中不停打转。华扬蹲下来，面贴着她的手，他一直都想把暖意传递给海伦，不知在这里她能否打开僵硬的心，接收到他竭尽所能的心意。

海伦闭上眼睛，脑海里翻腾着昔日一切美好的画面，他们追逐嬉戏，恣意飞扬激情的驿动；全神凝望，温尔展露暖爱的柔情。

记忆着，回味着，热望着，惮讳着，海伦脸泛潮红，身体的反应却令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海伦忽然元神被魔咒了一样，惊恐睁开眼。

“我们走吧。”

“来”

华扬强壮的手臂一把抱起她，走上楼梯，强势的姿态令她无法抗拒。海伦抱紧着他，感觉着他的气息，海伦内心百感交集。华扬一口气把她带到里屋，放在沙发上，还是那样用力的把她抱在怀里，然后不由分说的展开着一如往昔的热吻攻势，没有半分褪色，甚至更热切，这激动中又带着无法抹走的忧伤，他似乎在做最后一搏。

在互相激涌着爱欲的喘息中，又似乎陷进了更深的无望里。

抬起头，海伦已泪眼朦胧。

“船长，不要这样爱我，我没有任何可以回报你。”

华扬继续用热烈的唇堵上了她的嘴，他不想听到她说任何绝望的话语，但是，他分明感觉到，自己其实也同样无力，已经别无他法，设置这样做的结果也不能把握。

他双手捧着海伦的脸，极力掩饰着这种无力感，依然坚定的神情凝视她恐惧神伤的双眸。

“我爱你，亲爱的，任何都无法改变。”

海伦紧紧抱着他。她感谢他，相信他此时的真心，但更矛盾着，恐惧着，她不知道这背起对过往深情的责任包袱，还能走多远，会不会越走越沉重她的心又一阵抽搐，她好怕失去他，但更怕拖累他。

“我们回家吧。”华扬低声说着。

“嗯。”

虽然对未来如此忐忑，海伦还是在华扬有力的臂膀中感受到坚定的力量，这也许是真爱给予的支持，她或许可以多一点信心来面对。

这才是他们的家，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是不可磨灭的。华扬知道他不仅是为了海伦，更是为了自己，他不想认输。

打开屏幕，一部熟悉的音乐剧显示眼前。

“你记得吗你最喜欢的音乐剧，你说它的音乐能带领人无惧任何艰难困苦。”

“是呢，能给人无限勇气。”

海伦展露出难得的笑容。

华扬尽力令海伦保有对生命的热爱和勇气，但他也发现，自己在用尽全力的过程，却渐渐流落在一种和真实自我陌生相对的疏离里，这种感觉不是没有过，他知道这是很危险的，正如修行中人面对巨大欲念的那种被撕咬的感觉，他要战胜自己涌动的欲望无处安放的悬空感。

尽管时光终于开始平静下来，但每逢海伦半夜醒来，发现他独自一人在呻吟时，那一声声的热切气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的孤独，她的心就会如被无数针刺着般痛楚，他们如此相爱的孤独着。他在承受怎样的痛苦，她自觉分明是在折磨他，摧残他，也折磨她自己。

渐渐的，海伦发现无论多明媚的阳光，也照不进她内心的暗角，那里似乎从一个阴暗的角落，慢慢扩大成一个房间，然后再慢慢扩大至心中每一处，这种冰冻，比之前的应激反应后的短暂伤痛更甚，似乎已经成为无法跨越的铜墙铁壁般冷硬。

华扬做着饭，温柔的对她微笑，她也微微一笑，僵硬的。她越来越对一切感到陌生疏离。她害怕他离开，但更害怕这种相对的相敬如宾里暗藏的无望。

程恩把自己对海伦状态的敏感告诉华明。

“海伦的平静表面很有问题，我们要想办法帮帮她。”

她拉着海伦到房间里，拉着她的手，充满关切的目光。

“海伦，你现在感觉怎样”

“程恩，谢谢你们，你看，我们挺好的。”

“并不是这样，你的心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还能怎样，废人一个。”

程恩抱紧她。

“不要这样，海伦。我们都很爱你。”

“谢谢你们，我也爱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

知道你们都爱我，可是我依然是个废人。海伦改变不了心中的认定。没有人抛弃她，只是没有人能代替她承受无望。她已经与他们的世界隔离开了。

她似乎只能保持平静安逸的表面，不让他们为她痛心，但她分明无法坦然面对一切，她想逃离，想回避一切深情，想独自走向虚空，不，她已经在虚空里。

这天，海伦又趁华扬和护理不在，再度拿起刀割向手腕，更进一步的是，她把自己推到楼梯边

护理一进门，看到倒在血泊中被摔得面容扭曲的海伦，吓得一脸惨白。

可是死神并没有收留她，虽然多处骨折，脑部受到撞击震荡，却不知是命运的眷顾还是捉弄，竟然无大碍。

华扬的心沉痛无比，他知道自己帮不了海伦，因为他也帮不了自己。

冷雨滂沱孤影醉，无奈知心人离去她昏迷着，他消沉着。

夏天看着一地的酒罐，烂醉着从沙发边跌落地上的华扬，他动手收拾好一地的狼藉，收拾好华扬。走到玄关处，看着海伦那美如女神的背影，恍如隔世。这是怎样的命运，为何他们要遭此厄运

夏天谴责某些责任相关的机构的不作为，令部分精神障碍者没有得到保护和监管，对社会造成很大潜藏隐患，同时也敦促这方面法制完善，并且建议引入智能辨别，对综合审核过应该收治的患者提审判决收治，并且要进一步改善收治的人性化治疗。

但是，同时也有反对声音出来。

“这是不人道，违反人权的。”

“人权是被赋予每个人，但无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是必须有监护人来监管，精神患者出了事，监护人要负相应责任。而且不同于未成年人等其他正常的无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有理智的人，精神障碍者一旦监管不到位，会带来很大的伤害。”

“你是因为华扬的事情才这样提出吧。可是华扬以前不是很坚持维护他们的人权吗他是不是自食其果”

听到这样的风凉话，夏天火冒三丈，一拳给过去。众人把他们拉开。

“我不知你们这些没人性的人怎么可以当精神治疗师，你们才是这个世界的祸害。”

大会主持人维护着秩序，“精神障碍者收治治疗的问题，是要严肃讨论的，没有一成不变的手段，我们要更深入反思，改善。作为精神卫生工作者，请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

会后，爱丽丝看着夏天的样子，她明白了他当年在她枕边梦里一直呼唤着“等等，不要走”的人，真的是海伦，这令人妒火燃烧。

“你们中国有句话，怒发冲冠为红颜，是不是就是你这样”

夏天不想理会她的挑衅，“我希望你不是他们的一员。”

说完转身而去，完全不理会她脸上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