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们的理想

杜鲁门卡波特说“梦是心灵的思想，是我们的秘密真情。”的确，即使很多我们在清醒状态想否认的被包装得如何道貌岸然，梦里也会一丝不挂的展现眼前，无处逃避，令我们看清自己，审问自己，了解自己。

“爱丽丝爱丽丝”

穿过一片一片轻烟似的纱帐，爱丽丝来到一个景色优美的露天婚礼现场。远处湖边一抹翠绿丝缎糅合轻纱的身影，有点熟悉，这不是华扬家里挂着的巨幅照片中被摄入背影的人吗那天晚上，她趁着华扬痛苦买醉忘记关门，进入了他家里，与他一夜缱绻。那幅照片就在玄关处，那么的引人注目，怎么会见到她难道她就是

此时，夏天叫喊着爱丽丝，过来拉起她的手，一同走到那一抹翠绿跟前，是她爱丽丝清晰的看到她的面容，夏天在好友婚礼惊鸿一瞥，又念念不忘的人，就是她海伦。为何，为何要带我见她，要告诉我，你梦中呓语着“别走，别走”的人就是她为何，要让我见到这一切

夜色如水，爱丽丝挣扎的睁开了眼睛，刚才原来是梦。从梦中醒来，四周寂静清冷。这是她潜入夏天的梦境得来的后遗症吗把他的记忆也夹带回来了她当年正是因为听着他在枕边梦呓着别的女人而心生嫉恨，这似乎是有着精神洁癖的人无法承受的，她决断提出分手，虽然夏天曾误会她是喜新厌旧抛弃他。可是如今，为何这个梦要缠绕着她，她不相信自己是如此执着的人，虽然那天她情不自禁的利用造梦机器人连接进夏天梦里

但是夏天，这个可耻的人，依然每天在面前，她依然被他牵引着，像个躲不开的劫。

爱丽丝起身来，到厨房倒了水喝着，希望稍微清醒下。

忽然，落地窗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吓了她一跳。

“你总是这么无礼。”

爱丽丝认出来者，她带着一丝怒气，但气若柔丝。

此人不由分说，靠近她，霸道的唇贴了上来，一种蛮横的力量占据着她，也承托起她。昏暗灯光下，爱丽丝瘫软无力的缴械投降。在梦中所失的，似乎刚好需要这滚烫的热度来补偿

“爱丽丝，听说你做了违规的事情。”

第二天回到研究所，爱丽丝被叫到上级的办公室，神秘人质问着她。

“这只是我测试的方法，并无违规。”

“爱丽丝，管好你自己的情绪和，我们的目标不容有失。”

“知道。”

“现在有个调动，你去负责智能机器继续研发的理论指导，实验室的事情就交给李正和乔治负责。”

“为什么”

“这是上头的安排，你知道的，不需要问。而且，这对你也是好事，你认为你这次的违规如果追究的话不会有更重的处罚”

这似乎是上级对她的宽容，但爱丽丝窝了一肚子气，走出办公室。迎面而来的李正，定神望着她。

爱丽丝甩了他一个臭脸。

“你总是扮演卑鄙的角色不觉得累吗”

“你指的是昨晚还是以为是我把你违规操作的事报告了上头”

“难道不是吗”

“如果是昨晚的事，我不觉得可以用卑鄙来形容，那只是”

李正停顿了下，嘴角微微一动，欲言又止。

“如果是被上头知道你违规的事，爱丽丝，不要陷入你自己分辨是非的圈套”

说着，他靠近爱丽丝，轻轻拨了下她的发丝，在她耳边细声说，“把我塑造成卑鄙角色的不是我，而是你。”

说完，转身离开了。

爱丽丝知道，自己内心的不安都被他看在眼里。的确，他们的工作时刻被监控中，梦境的信息都有存留数据库里，她的一举一动也逃脱不了被掌控，无论李正有否告状，这也是会被发现的。不过，她感到李正似乎对自己是有那么点真的在意，只是，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李正来到智能机器的实验室，看着智能机器显示的梦境情况，先看了各分屏，华明，夏天，海伦和程恩，还有丽莎，在各自的梦境空间里，还没有特别的状况发生。过了会，智能机器人dr02把接下来的梦境设计信息显示出来。他看了下，似乎还不太满意，思考着，应该怎么继续往下的梦境设计指示。

他踱着步走到实验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几个人，连接着智能机器。走到夏天身边，看着这个加入梦境团队后，令爱丽丝思绪莫名缥缈的人，李正眼里闪着异样的火光，如果夏天不是组织看重的人，他真想把他的意识踢到宇宙之外，而且他自觉理由十分充分。

自从夏天到来团队后，就成为聚焦点，他的研究成果和思路都得到各方的赞赏，连华明作为主要组织者的光芒都被盖过。作为团队的其他人，李正本应尽本职好好协助就好，他也不是为争什么名利加入团队的，可是偏偏他爱慕的爱丽丝却和夏天曾有过千丝万缕的瓜葛，而且好像还纠葛不清。作为一个有正常欲求和理想追求的人来说，这无形的压迫感还是打击着他雄性的自尊心。

当某个晚上，他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告诉他爱丽丝其实是某个组织派来的情报员后，他万分惊讶，想不到她不只是为情而来这个团队，还是有着特别的目的。他们的一切都在被监察中，连他对爱丽丝的爱慕之情也无所遁形。

“你也是个不错的人才，所以组织才看重你，邀请你加入我们。”神秘人说。

“开什么玩笑，你们是什么组织，想我参与犯法的事情吗”

“哈哈哈哈，法法律是人定的，是为了维护利益而定的。如果我们能维护最多的利益，我们就可以左右法制。”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想统治这个世界吗”

“你这样想未免太过肤浅。世界本来就是有着不同力量博弈着，主宰着，我们只是把我们的力量扩展，是为了令世界更美好。”

“呵，这的确是不错的托词，很多野心家也是用这一套。”

“如果你把我们组织看作那些只为一己之私的野心家，你真的和爱丽丝不是一个层次。”

“爱丽丝，她为何会加入你们是不是你们威胁她的”

“亏你还是心理学的高材生，优秀的人何用威胁爱丽丝是个有理想的优秀女性，自然也会认同优秀的理念。”

李正看着眼前人，疑惑着，是什么理念，连爱丽丝都被洗脑。神秘人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继续说着。

“你认为我们是崇尚科技的乌托邦狂人还是反乌托邦的所谓人道主义者统统不是，我们是有着关怀人类，对世界时刻反思的人，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用科技更好服务人类，而不是被科技辗轧，粉碎人性。”

“你说这么多，究竟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问你，什么叫心理疾病那些总是要口是心非活着的人，有没有心理疾病”

“当然，长期不能展现真实的心理状态，心率和血压会失常，颅内压增高，会对大脑造成不良影响，情绪问题无法化解，会影响身心健康，严重的会大脑受损，演变为精神问题。”

“回答很专业。那你看看现在的社会，商业，物质，信息如此发达，但是生活在其中的有多少人能清醒的了解自己，活在真实中有多少人一直浑浑噩噩，又有多少人，处于恐惧中是谁建造了这样的世界是无知者，无知者建造的。他们毫无理性认知，毫无真正的精神理念，他们不会反思，不会真正改善，只是臣服于自己原始低等的里，有些成为偏执狂领导着世界，有些成为追随者跟从那些偏执狂的导向，他们都陷入了无尽的贪婪里，分裂着自己，也分裂着世界。”

李正听着他的分析，感到他似乎不是在纯粹忽悠，但也依然对他保持疑问。

“但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无法完美，那么你们的理念又是什么”

“无法完美，但是有问题，是不是要解决问题，即使最后可能解决不了，或者被问题解决，但作为人，不努力过就放弃，能给自己交代吗”

“加入你们，就是致力解决问题那你们会怎么做”

“世界的不平衡，在于文化的相斥，在于那些无知的人对世界极端不一致的理解，又阻碍认知的进步。我们，要平衡这种不平衡。在教育，在心理治疗，在意识的引导方向，更积极的行动，令由无知带领着走向堕落的世界返回正道，帮助人们找回作为人的真正的意义。”

“你说的更积极的引导，会不会有违反法律和道德准则的操作方式比如控制性和暗示性的认知植入，强制性治疗”

“哈哈哈哈，在拥有真知灼见的带领下，如果法律和道德准则是落后的，我们不是要帮它提速进步吗”

“知识可以令人明理，也可以令人盲目，怎样保证那是真知灼见，而不是带进沟里”

“我们不是精英主义，不是把人类分级统治，我们是保持着最领先最前沿的知识储备，用反思和理性精神带动人们进步，平衡，积极，不再恐惧。”

“不再恐惧情绪是可以解决的吗没有恐惧，遇到危险不懂躲避，这不是有悖常理”

“不，你理解错了，我们说的令人们不再恐惧，是帮助人们在面对未知的时候能通过理性的认知找到解决方法，而避免陷入恐惧的情绪里。我们理解恐惧，不是消灭恐惧情绪，而是提高认知，解决恐惧根源，或者懂得离开恐惧源头。”

“那如果有些人不能在带动下进步呢”

李正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但此人有备而来，保持着耐心回答。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要尝试解决问题，尽管可能解决不了。”

“那如果解决不了呢”

“如果畏首畏尾，那可能真的解决不了。”

“你还没有正面回答。”

“年轻人，你这些问题，恐怕连上帝都回答不了。如果我给出任何保证，你又会相信吗我不是政客，不会随便写保单，最后又让人失望。我希望你认真的思考，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是否愿意冒险。”

真的是如他说的吗，这会不会有走向极端的危险但这雄心勃勃的理想，似乎已经开始引发李正血管内物质的涌动翻腾，他思索着，没有给出回应。

“你不用现在答复。不过，我们希望听到好消息。”

好消息自然就是，现在的李正，正遵循这个组织的理念，完成他的使命。

李正走到盛满淡紫色溶液的玻璃器具旁边，半俯着身，莫可名状的眼神盯着眼前泡在溶液中的大脑，每一个角度

仔细扫视着，眼中映着溶液的反光异常的诡异。

“真是精美这就是天才的大脑，可是如果没有这个玻璃罩子，你脆弱的不堪一击。”

“人本身就是一具臣服于里的一堆不堪一击的能量集合体，无论身体还是精神。”刚走进实验室的乔治对着李正说。

李正听到这唐突的话语，怔了一下，直起身来，看着这个潜伏于团队已久的人。

“你在说你自己吗”

乔治笑笑，这充满地中海阳光味道的面容，显得那么无公害。

“当然，包括我自己。不过人如果不尝试超越自己，又怎么知道可以强大至什么程度。”

“依赖组织，依赖权威，就可以帮助自己更强大你认为你做的事，就不是因为臣服于里作的选择吗”

“当然，希望更强大也是一种，但是这是推动进步的，创造自由的，是高等的。”

李正讪笑了下，“人通常都是极端追求进步才投入极权的怀抱，你以为在超越自己，这很可能只是你心甘情愿被奴役的催眠剂。”

“你说的似乎也对，人因为有了目标，就会变成目标的奴隶，但人唯一所谓的自由，也就只有选择目标的自由。”

“还有，放弃。”李正补充。

“相信你站在这里，现在不会作这个选择吧”乔治颇有意味看着他。

“我首先的选择不是目标，而是清醒，保持清醒，看着自己的，看着自己的选择，会走到哪。”

“那你认为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

“毫无疑问，跟你合作。”

乔治笑笑，意料之中。

俩人走进控制室，看着屏幕和智能机器发送的梦境设计建议。

“人常服从超限效应，考验一个人的耐性，要在他最极限之前牵制他，不然，他可能会因为失去耐性，做出与你期望相背离的选择。”乔治说着。

“然后呢”

“组织看重的人，都要拿下，最好尽快令他想找boss谈，而不是对抗。不过这会不会令你感到为难”

乔治看出李正的心思，指着屏幕中的夏天，故意问他。

“既然我已经作了选择，我也认为是清醒的选择，就会服从这个选择，而不是服从我的原始。”

乔治笑笑，点点头。

“而华明，之前不愿跟我们合作，但夏天是他信任的人，只要夏天认可了的事，他即使有所顾虑，也会试图理解的，到时怎样说服他就看夏天的了。”

李正表示认同，嘴角微微上扬。

“还有一点，丽莎是华明的治疗客人，这个角色对于我们会有协助作用。而程恩和海伦，程恩的目标从来都是协助支持华明，而且她的某些隐秘也是牵制的因素；而海伦，这个在现实充满挫折感的女性，选项更有限，她需要他们的支持，她基本不需要过多的着力。”

“但不要忘了，她是夏天和华扬，也是他们所有人都很在乎的人。”

“当然，我只是说不用着重考虑怎样应付她。而华扬组织一直想利用的是他大脑的作用，他对自己身体已经不在乎了，他是最希望在梦境长存的人，也会是很好牵制其他人的力量，但他还有我们一直想找寻而未找到的东西，这个会令我们多少有些被动，我们要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看来，你真的是这个组织最忠实的追随者。”李正听着他讲得事事具细。

“我只是追随我自己一直的理念，而刚好这里可以实现。虽然现在的一切，都好像为了争取他们而作的不太光明的手段，但为了突破他们的顽固，也只能这样了。凡成就大事，都将符合驼峰效应，必须多少作些牺牲。”

乔治很坦然的微笑着，像在传达一种毋庸置疑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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