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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伶俜

湘东王宫。

腊月的末日,总是欢腾在王宫喧天震地,驱逐疫疠之鬼的鼓点中。

纷扬多日的细雪适时而止,惟余下浅紫暗红的炫目霞光,挂于冬季黄昏沉沉的暮色间,照映着草地枝头连绵的粉白积雪。

干净而微带湿迹的王宫石路上,正来来往往的疾走着各等仆婢,个个手捧美酒佳肴,香花绸缎,身上或饰新簪,或着新衣,都带着忙乱却喜悦的笑容。

王宫的大殿内,已然摆好筵席。

急吹猛打的鼓乐泱泱隆隆,敲的仙神震颤,鬼魅心惊。三十六个傩神头戴青面獠牙面具,身披各色宽大锦袍,手执十八般兵器,踩着鼓乐开山辟路,击怪捉妖。

傩舞虽然是年年都有的旧例,可对于困锁深宫,常日无聊的姬妾们来说,仍旧是最值得一瞧的新鲜妙趣。此时无论有仇还是有怨,亲近或者疏远,都暂且抛开隔阂,边看边说笑。

元金风是最张扬爱闹的性格,席间就属她叫的最厉害,“呀你看,那个戴红面具的,他的眉毛染着金色呢”

袁语迟配合的笑笑,“是啊,就属他跳的最好。”

被她们排斥在外的王懿繁并不去搭话,而是把眼光掠过杂乱的舞裙,看向正偎在萧绎身边的李桃儿。

按理说,像桃儿这样出身低微,却忽然专房受宠的婢妾,应该会引发所有姬妾的厌恶才对。可奇怪的是,即使桃儿已然夺走了王氏曾经的宠爱,姬妾们的怨气却依旧聚集在王氏身上。

元金风看向桃儿的眼神虽说夹杂了三分妒忌,剩下七分却是全然的兴奋。她挑起眼角,对着王氏努了努嘴,“语迟,你猜今日谁最不高兴”

袁语迟最拿手的就是装傻充愣,自然佯作不知,“哦这么高兴的日子,居然会有人不高兴这我可猜不出来。”

元金风讥诮一笑,“这你就不懂了,有的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王氏听着她们的嘲弄,看着面若红霞的桃儿,手里捧着的酒樽微微一抖,就随着因紧握而发颤的手指留下几滴酒液。

而座上的萧绎,根本没有发现王氏的眼神。他正微扬下颔,喝着桃儿敬奉的美酒。无论他心里究竟快不快活,被这热闹嘈杂的气氛一冲,就也糊里糊涂的快活起来了。

转眼间,傩舞已近尾声,各路鬼神慢慢退下后,激荡的鼓乐就换成了悦耳的钟磬丝竹。

飘摇而来的舞姬轻转娇粉纱衣,舒展长袖,微张红唇,唱着沈约的诗歌,“寒闺昼密罗幌垂,婉容丽色心相知。双去双还誓不移,长袖拂面为君施。翡翠羣飞飞不息,愿在云间长比翼。佩服瑶草驻容色,舜日尧年欢无极。。。”

元金风早就将王氏灰败如丧家之犬,却仍强作欢颜的神色尽收眼底,只觉大大出了口恶气,心中难免万分得意,竟说出不该说的话来,“怎么空着三个席位就算阮修容病了,徐娘娘走了,还有一个是谁”

萧绎远远听得此言,原本微笑着的脸庞就瞬间冰冷下来。他一把挥开还在敬酒的李桃儿,忽然醉醺醺的对着舞姬发难,“什么双去双还什么长比翼滚给我滚下去”

哐的一声,酒樽砸在茫然失色的舞姬面前,吓得她们赶紧唯唯诺诺的退回帘后。

自知失言的元金风赶紧垂下头,默默喝酒吃菜。

袁语迟见事态稍息,才慢慢道,“夏夫人也说她病了,不能来。”

元金风尴尬的微微颔首,“啊,是吗”

虽不知为何招惹湘东王恼怒,但舞姬们还是转瞬换过衣衫,挑了一首好曲子,重新边舞边唱,“忆来时,灼灼上阶墀。勤勤叙别离,慊慊道相思。相看常不足,相见乃忘饥。

忆坐时,点点罗帐前。或歌四五曲,或弄两三弦。笑时应无比,嗔时更可怜。

忆食时,临盘动容色。欲坐复羞坐,欲食复羞食。含哺如不饥,擎瓯似无力。

忆眠时,人眠强未眠。解罗不待劝,就枕更须牵。复恐傍人见,娇羞在烛前。。。”

若说上一首不好,这一首就更糟糕了。沈约似乎是个多情种子,很解不能解的亲密,十句里倒有九句都刺进萧绎的心坎里,顺着伤口流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或连绵或破碎的音容笑貌。

他胡乱挥了两下发昏的眼前,就想再度呵斥舞姬。

可还没等出口,座下的袁语迟便捂着嘴干呕起来,“唔”

萧绎蹙着发痛的眉心,迷迷糊糊的问她,“语迟你怎么了”

袁语迟抚抚渐次平复的胸口,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妾身已有两月身孕了。”

身孕两个字,仿佛惊天炸雷,轰鸣在每个姬妾的耳边。

元金风怔楞片刻,才想起自己素日与袁氏交好,赶紧收拢起惊诧,换上一副笑颜,“呀那真是喜事啊。语迟,你真有福气。”

萧绎身边的李桃儿也赶紧跟着道,“恭喜元夫人。”

元金风闻言,轻笑着握住了袁语迟的手,“元的袁的,听起来倒像成了一个人,希望我也能沾沾你的福气吧。”

一向反应迅疾的王氏,呆滞的时间倒比元金风还久。直到元金风再次出言,都没能说出恭喜的话来。她第一次发现,违背自己的内心,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

袁语迟既不在乎姬妾们的恭贺,也不在乎王氏的神色。她敷衍的对着元金风和李桃儿笑了笑,就只把眼光落在萧绎身上。

而最应该欣喜的萧绎,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又灌下一杯酒,然后缓缓站起了身,看向万分期待的袁语迟,“既然有孕,就回去歇着吧。散席”

袁语迟娇羞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可也只是一瞬,就收敛成苦笑,“是。”

李桃儿看着萧绎摇摇晃晃出门的背影,迟疑了片刻,很有眼色的未曾追上去,而是穿好斗篷,自往相反的方向回住处。

余下的姬妾或怀鬼胎,或觉无趣,也都分散而去。

王僧辩府中。

卧房。

承露虽然已经不再是昭佩的侍婢,可此刻仍旧做着做惯了的事情–––伺候昭佩梳洗。

好在如今的昭佩清装简饰,只把银钗一去,手脸一擦,就算收拾妥当了。

二人像从前一样,躺在承露的床上,并头夜话。

承露摸着昭佩手背的伤痕,不由落下泪来,“那些人的心也太狠了。”

“其实倒不疼。”昭佩把手收进锦被内,用完好无损的另一只手给承露擦眼泪,“真的不疼,别哭了。”

她见承露仍有些哽咽,就转过话头问道,“倒是你,王参军对你好么”

承露点点头,“对妾身和沈氏都很好,可惜他常年在外,见不到几面。”

昭佩轻声笑起来,“这话的意思,是怪我打扰你们团聚了”

承露窘迫的涨红了脸,“啊徐娘娘,您怎么总爱捉弄妾身妾身可要生气的。”

达成目的的昭佩拍了拍承露的肩膀,“好了,不说了。睡吧。”

油灯摇晃的红影被呼的吹灭,惟余冷月洒在寒雪上的灰白迷光,透过窗纸渗透进来。

承露半睁着微亮的眼眸,迷迷糊糊的看着黑暗的帐顶,“可是,您总不能躲一辈子。”

“确实不能。”昭佩眯了眯双目,里面落满阴沉雪光。

她回答过这一句,便默然的闭上眼睛,承露也不再出声,只缩在温暖的锦被内追寻睡意,室内随之陷入静寂。

昭佩刚刚触到梦境,就有轰的一声雷鸣由远至近,忽隐忽现的萦绕在耳边,逼迫她难受的睁开双眼。

眼前一团暗光挣扎着展开,将昭佩包裹进去,放在很多年前,西州府衙的红木椅上。承香和承露都侍奉在身边,等着雷雨过去,好登程还家。

奇怪的是,承香以诡异的姿势侧着头,看不清面貌,承露挽着妇人的云髻,竟然还簪着两三点珠钗。

昭佩想斥责她们各自的违礼之处,却发现根本张不开重逾千斤的双唇。

“轰隆”

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惊心,陆离的电光转瞬出现在门前,击碎大柱,震的府衙摇摇欲坠,冲着昭佩而来。

“啊”昭佩拼命叫出一声,抬起恢复自由的双手,胡乱遮着眼睛。

雷霆之声猛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柔和而轻香的暖风。

昭佩松了口气,缓缓放下手臂。

有南风自碧天高处而来,吹起漫漫飞花,牵动衣角。

一双熟悉的手臂从背后抱紧她的细腰,发出带着威胁的轻悄笑语,“又睡在风口,当心吹了头疼。”

昭佩转过身去,对上一张十岁,年轻俊美的面庞。

“看着我做什么”萧绎温柔的笑着,捏捏她的脸颊,“嗯”

他的背后,是一片粉白浅紫,各色杂植的香花林,有古朴的屋舍,绿竹的水榭穿林而过,搭盖的清雅脱俗。

“这是我们的家。”萧绎像是会读心术般,回答着昭佩的疑惑。

她莫名其妙的心头一酸,就趴在萧绎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萧绎慌了手脚,抱着她急切的轻晃,“徐娘娘,徐娘娘。。。”

这怪异的称呼渐渐变成女子的声音,让昭佩想要抬头看个究竟。可朦胧的泪眼越来越模糊,终究什么也没能看清。

承露遑急的面孔出现在跳动的灯影里,带着无限的疑惑和安抚,“徐娘娘,您做噩梦了,一直哭呢。”

昭佩恍惚的看着墙上灯影,慢慢摇了摇头,“是美梦。”

承露叹了口气,到底什么都没有追问。

湘东王宫。

“啊”

湘东王宫的寝殿内,孤枕独眠的萧绎猛地坐起身,从同一片梦境中反省过来,满头都是冷汗。

外间侍夜的随从小厮听得动静,都提鞋整衣的冲进来,“王爷”“您怎么了”“用口茶吧。”

萧绎挥开茶盏,穿着寝衣,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忽然若有所失的问道,“王妃呢”

小厮们面面相觑,一个胆子略大的低声道,“王爷不是说不许找么”

萧绎的脊背僵了一下,似乎在回想已经想不起来的命令。直等了半盏茶功夫,才格外缓慢而平静的吩咐道,“去找。”

小厮窥探着,迟疑的抬起脸,“现在”

可是一接触到萧绎的眼神,就赶紧低头躬身,“是。”

建康。

朱异府邸。

同样在夜半惊醒的,还有远在建康家宅中的朱异。

朱异得宠的几十年来,贪贿聚敛无度,又格外钟爱奢侈享乐,家中装饰的比皇宫王宫更华丽,此刻正搂着左右两个年轻貌美的侍妾沉眠。

“咚咚咚咚”

朱异披头散发的从睡梦中挣扎起身,看向发出噪音的房门,懒声道,“进来。”

他身边的两个侍妾嘤咛抱怨着,也撑起身子。

家奴急切而喜悦的点燃蜜烛,“禀报主上,有个死囚犯在狱中发现一颗舍利子。”

另一个家奴就赶紧打开手中锦盒,露出里头发着微微佛光的舍利,“刚从东冶快马送来的。”

“好,好啊”朱异又惊又喜的推开侍妾,连忙披挂衣衫,“明日是元日,正适合有喜事上奏,真是天助我也”

说着风风火火的指向殿外,“快,快去找个金匠,给这舍利换个好匣子”

家奴为难道,“再有两个时辰就该上朝了,恐怕来不及啊。”

侍妾在身后软语,“夫君的库房里,不是放着许多宝贝匣子么还何必费事去赶造”

朱异连连点头,“对对快,我亲自到库房去”

被抛下的侍妾心不甘情不愿的对视一眼,“夫君多睡一会儿吧,天还早呢。”

“还睡什么,等着上朝吧。”朱异捋捋精神抖擞的胡子,边跨出房门边问家奴,“你刚才说,是谁发现的”

家奴赶紧道,“是东冶的一个死囚犯,名叫李胤之。”

“死囚犯”

“正是。他是东冶长官的亲眷,所以。。。”家奴答应着,压低声音,“不过那东冶长官很有诚意,送来了一箱金银。您看。。。”

朱异看向冬日的庭院,渐渐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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