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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亲疏

船队日夜兼程,又恰好顺风顺水,于两日后就抵达了建康。

然而搬迁一个偌大的王宫,再从简也是无比艰巨的差事,正需要有人妥善布置。可湘东王急着会见旧友心腹,走动关节,湘东王妃疯疯癫癫,异于常人,都难以指望。所有大事小节,竟全数落在白发苍苍的阮修容身上。

虽说阮修容还算硬朗,但人年纪大了,总有顾不周全的地方,管事仆婢们自然要多受劳累。

朝阳下,仆婢们或搬扛行囊箱箧,或牵引马匹车驾,或搀扶姬妾家眷,或整治清单点算,个个腰酸背痛,暗地里叫苦不迭。

但无论周围的人如何忙乱,都跟昭佩扯不上分毫关系。

自前日落水之后,她就发起了高热,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一阵重一阵轻的颠簸恍惚,一片明一片暗的光影缭乱后,就是温暖而平静的被褥,更加苦涩的药汤。

昭佩抬起重逾千钧的眼帘,四周被重重叠叠的帐幔掩去光影,分不清是昼是夜,只有隐约几句忽远忽近的窃窃私语,随着建康犹带暖意的风拂过耳畔。

说话的人,正是对着药罐子,急得直掉眼泪的棉儿,“药早吃了五六服,却半点没有起色,这可如何是好”

柳儿叹了口气,“可惜全医正不愿离开荆州,要是有他在,何至于会受庸医耽搁只恨竟连冯医正也被王氏抢了去。”

“那有什么关系左右都是王宫医正,难道还请不动他我这就去。”

“站住”柳儿气急的略提高声调,又很快压低,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你懂什么请的动也不能请。”

“怎么不能请”

柳儿叹了口气,“既然他跟了王氏,心自然向着王氏。如今徐娘娘说是病重,其实也就是头疼脑热,就算治不好,总不至于有碍性命。可要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把冲药胡乱开一副,反倒坏事。”

棉儿急得直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

柳儿看着咕噜噜的陶罐,忽然灵光一现,“咱们是在建康啊。天子脚下,还怕没有好医者王宫里的靠不住,徐娘娘家里的总靠得住。”

“你的意思是”

柳儿把手往外一指,“去徐府请。”

棉儿深以为然,赶紧点头答应,“诶,我现在就派人去。”

“唔。。。”

昭佩迷蒙间,只听见她们要往徐府请人,就拼命想撑起身子阻止。

可惜她病的真是不轻,即便用尽全力,也挪不动一根手指,发不出半丝声音。这挣扎带来的唯一结果,只让本已沙哑的喉咙如吞刀般刮痛万分,更折磨的她眼前发黑。

昭佩胡乱折腾了这几下,就认输般失力的躺回枕上,慢慢散开聚着的那股气,忽然不觉得着急了–––或许,她早就该见徐家的人,应了未了的事。

台城。

文德殿。

身着朝服,等候觐见的萧绎面色沉静,看不出是喜是怒,不过任谁换到他的位子上,都不可能喜,所以他的眼角眉梢,仍微微流露出几分阴翳。

正巧庐陵王踏出殿门,这份阴翳就随着越走越近的庐陵王渐渐加深。

庐陵王的脸色也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他经过萧绎身边的时候,缓缓停下了脚步,切齿恨问,“长兄究竟是不是你害的”

萧绎微微一笑,“五兄的话,我听不懂。长兄不是病逝的吗”

“少跟我来这套。”庐陵王不屑的仰高头颅,一字一句威胁道,“最好不是你,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语罢拂袖而去。

原安看了眼庐陵王的背影,偷偷低声提醒萧绎,“也不知道庐陵王方才跟至尊说了些什么,七殿下可千万小心啊。”

萧绎吸了口气,略点点头,终于踏进殿门。

于龙椅磨练沉淀几十年后,武帝隐藏喜怒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眼光也从老辣的明亮变成死水的寂然。

他暂时搁开庐陵王方才送来的状纸,端坐在上位,平静的看着这个阔别多年的儿子。

等萧绎慢慢走近行礼,武帝才稍一抬手,语带感慨,“免礼吧。”

萧绎谨慎道,“谢陛下。”

“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武帝对他招招手,脸色浮现些许和蔼,“多少年过去,我都快认不得你了。”

萧绎依言停在玉阶前,却仍旧微微垂首,不敢直视。

武帝的声调开始掺杂严厉,“抬起头。”

萧绎抬起头,一明一暗的双目和历经沧桑后不再年轻的脸就落进武帝的眼底。

武帝忽然拍拍龙椅,“我问你,你现在看见的是我,还是这张宝座”

萧绎闻言,心里顿时惊得漏了一拍,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试图做出无懈可击的回答,“是陛下。”

“你说的是真话”

“臣不敢欺君。”

武帝稍微松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叹息道,“其实我知道,你们这些兄弟,虽然嘴上不说,暗地里却都在动心思。站在堂下的臣子,未必不想登临。我是从你们这条路上走过来的,怎么会不明白呢”

武帝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可万人之上,并非你们想象中的滋味啊”

萧绎根本没有把武帝的话听进心里,他只是在思索,思索该如何打消武帝的疑心,好重出藩地。

武帝切入了正题,“庐陵王说,你私铸铜钱以充军费,意图不轨。可有此事”

这是计划之中的发问,萧绎便按着早就想好的对策,行云流水般应答起来,“回陛下,臣的确私铸铜钱,但绝无不轨之心。若有此意,天地不容。”

又周密而煽情的追加道,“瓜田李下,古人所慎,臣既不慎涉足疑窦,确实该受责罚。为释疑心,臣愿在京陪伴阿父,永不再出藩。”

武帝看着萧绎发红的眼圈,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只好再次叹息,“这就是气话了,怎么可能不再出藩呢”

萧绎闻言,知道事情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暗自松了口气。

武帝略作斟酌后,却并不给萧绎准话,欲言又止的挥手道,“好了,你去吧。”

“是。”这个结果和萧绎预想的类似,所以他也并不很失望,赶紧拱手而退。

但他总觉得,武帝似乎言而未尽,有什么想说却没告诉自己的话。

因而等到踏出殿门时,就难免嘱咐了原安两句,“你小心打听打听,看庐陵王是不是动了别的手脚。”

原安连忙答应,“是,奴一定留意。”

湘东王宫。

徐家派来的,是一位年近不惑的医正,也姓徐,出自东海徐氏的旁支。

柳儿赶紧迎上来,“徐医正里面请,徐娘娘她。。。”

柳儿话到半路,就瞠目结舌的骤停–––昭佩的父亲,太常卿徐绲竟然也随之而来,进入了内宫。

自古只听说有儿女还家拜见父母的,还是头一次见父母登门看望儿女的,柳儿自然诚惶诚恐,替昭佩谢罪道,“拜见徐太常。怎么敢劳驾徐太常来看视王妃呢真是天大的罪过。”

徐绲烦躁的摆摆手,“别讲这些虚礼了,我是知会过湘东王才来的,有几句话要当面告诉湘东王妃。”

又吩咐那医正,“你先去诊治。”

徐医正应声随侍婢而入,柳儿就赶紧引着徐绲到偏殿用茶。

约摸一刻钟后,徐医正开好方子出门,先交给药童抓配熬煮,才来禀报道,“回太常,湘东王妃是外感湿邪,内困郁结,心火又旺盛,所以迟迟未愈。下官已对症用药,喝下便可略有好转。”

徐绲蹙紧眉头,“还要等多久”

医正想了想,“约摸一个时辰,药效便可发散。”

徐绲轻轻摆手,“知道了,去吧。”

寝殿。

棉儿一勺勺喂着昭佩喝药,另一个侍婢在旁边给昭佩擦药汁。

昭佩把剩着碗底的药汤推远,沙哑道,“唔。。。不喝了。。。”

棉儿大喜过望,“这徐医正真有些本事,才喝下去,徐娘娘就能说话了。”

又趁机道,“徐娘娘,徐太常在偏殿等着见您呢,既然能说话了,奴现在就去请。”

昭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了一眼正放下纱帘的侍婢。

徐绲的脚步声很快出现在殿内,和着滴漏的哒哒轻响,甚至有几分悦耳。

他隔着纱帘,微微拱起了手,“湘东王妃。”

昭佩不冷不热的回叫,“徐太常,请问有何要事”

徐绲咬了下牙根,不再避忌的直言道,“下官听闻,王妃行事多有出格。”

昭佩沙哑一笑,“的确出格。”

徐绲被她的阴阳怪气激怒,语气就越来越差,“你知不知道,你丢的是徐家的脸面你简直就是胡闹”

昭佩厌倦至极的翻过身去,面对描花墙壁,“徐太常若只是想要训诫我,就请回吧。”

徐绲气急败坏的提高两分声调,“我知道你任性惯了,根本不服管束,你若是小打小闹,我也不愿意管你。可你怎么就闹到出妻的地步你是不是疯了”

昭佩顺着他的意思,磨蹭着软枕表示赞同,“我的确疯了。”

徐绲不料她油盐不进,震惊的抬起头,又飞快的撇过头去,“湘东王妃,你若听不进我的劝告,最终只能自食苦果。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如果湘东王真的出妻,徐家不会再让你进门。你最好先想想无处容身是什么滋味,再决定是不是继续发疯”

“要我不发疯可以,”昭佩抑扬顿挫的语调,透着令人火冒三丈的执拗,“除非我死。”

她紧接着连连冷笑,嘶哑着嗓子反击,“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死。让我和我娘一样,静悄悄的去死。放心吧,很快就会让你如愿的。”

徐绲忽然失去了咄咄逼人的气势,语带叹惋,“是因为你娘,所以你才恨我”

昭佩一言不发。

徐绲缓缓叹了口气,似乎有满腹难言之隐,“我和你娘,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走吧。”昭佩闭上双眼,仿佛早已听够这苍白的解释,“你不配提我娘。”

这半分不留脸面的驱赶让徐绲大为羞恼,他终于拂下衣袖,毫无留恋的转身而去。

守在殿外的柳儿见他出门,赶紧问道,“徐太常可要回府”

徐绲闻言,刚踏过门槛的脚步瞬间停顿,他抬起袖子,擦擦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轻声道,“不,我要面见湘东王。”

远在王宫另一头的寝殿前,阮修容正拄着拐杖,看仆役悬挂椒兰殿的牌匾。

侍婢扶着阮修容,打趣道,“一块牌匾,也值得您从荆州大老远的带来。只要您想要,王爷写多少块都是愿意的。”

阮修容苦笑着摇摇头,“这时候七官正艰难,恐怕没有心思理会我。”

侍婢转转眼睛,把徐绲的事拿出来权做安慰,“听说徐太常不顾礼节,亲自来看徐娘娘,还从徐府带了心腹医者,似乎对徐娘娘很是关切。既然如此,徐太常肯定不会对王爷的难处坐视不理。徐家虽然没了简素公徐勉,势力却还大得很,只要愿意帮衬周旋,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阮修容却更加思虑深重,“我倒不希望徐太常帮忙。一则是怕徐氏今后更加得意妄为,二则受的恩惠多了,怕今后要受外戚挟制。就算无人伸手,七官到底是官家的亲生儿子,过两年自然也就好了。”

侍婢只有诺诺称是,“还是修容思虑周详。”

阮修容忽然又道,“明日早些备上车马,我想试试能不能面见官家。或者官家会念旧,也未可知。”

“是,奴一定记得。”

侍婢答应罢,阮修容却陡然转头四顾,“方诸呢方诸跑到哪去了如今刚搬回建康,王宫里杂乱,可别让他乱跑。”

侍婢赶紧答道,“修容别急,二王子让奶娘抱去花园玩了,很快就会回来。”

她见阮修容舒了口气,趁机劝道,“修容正该享福的年纪,却总是为儿孙担忧,奴也觉着怪累的。何不把二王子交给王夫人养呢王夫人是二王子的娘,肯定尽心尽力的。”

“哼。”阮修容冷冷而笑,“是不是王氏给了你金银,让你替她说好话”

侍婢浑身一颤,赶紧低下了头,“修容恕罪,奴知错了。”

阮修容的猜测一经验证,就颇为不屑的讥讽道,“看看,这种敢在长辈面前耍花招的小妇,也能教养王子再好的孩子放到这种人手里,也要养的七扭八歪,短见浅识。这王氏原先也乖巧,如今怎么越来越不像话可见是恃宠而骄。”

那神态,似乎忘记了自己同为妾妃的出身。

她喋喋不休的数落过,又吩咐侍婢,“她再来找你,你就把我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她,让她也收敛收敛。还有,不许她私自见方诸。”

侍婢不敢违抗她的命令,惟有诺诺称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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