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勿念勿记

“这，当然是不可以啦”阎王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

“好”苏禾卿不怒反笑，“你很好。”

他接连夸了阎王两句，阎王并不觉得高兴，只想瑟瑟发抖。

下一秒，苏禾卿拿起按在桌上的那把剑，只听唰的一声，之前那把苏禾卿无论如何都拔不出的剑，被拔出来了。

阎王只觉得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再睁眼，那把剑就落到了他的脖子上，他小心翼翼的偏头看了一眼那把随时可要了他命的剑，锋利的剑身，古朴的花纹，剑柄上似乎还刻了一个字，隔着这么近，他几乎都能感觉到这把剑里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光这力量就已经压的他快喘不过气了。

君陌尘也被这把剑闪了一下，微微偏过头，等闪光不见再转过来时，面前的苏禾卿似乎不见了，出现的是一个剑客，一袭白衣无风自动，脸上不悲不喜，看着别人的眼神没有波澜，就好像，这人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而已。

他呼吸微滞，只觉得心脏砰砰砰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我再问你一遍，那只狐狸，我是能杀，还是不能杀”他薄唇轻启，声音是极好听的，一字一句，光凭声音就能让人耳朵怀孕，可过后你就会感到浑身都冒起了冷汗，好听的内里是杀戮的前奏。

“能能能”阎王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把压在脖子上的剑让他两腿战战，那股力量太可怕了，在它面前，他好像一个不足周岁的孩子，话都还不会说，就遇到一个中值壮年的人，他一只手捏着你的脖子，你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除了臣服别无选择。

苏禾卿面无表情的收回剑，冷笑一声，“早这样不就好了。”

没了那把剑的威压，阎王倒在后面的椅背上，擦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两条腿还在发抖，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了，“那只小狐狸比较特殊，是天帝亲自下的命令，你要是杀了她被天帝知道”

苏禾卿头也不回，“近日妖魔猖獗，邪恶滋生，地府人手不够不慎被邪恶乘虚而入，幸得大家及时发现，顾未曾造成多大损失，只是邪恶企图将关押在十八层地狱的妖魔放出危害三界，慌乱之中无意杀死一妖魔，现特上书请罪，望天帝责罚。”他一口气说完，回头瞅着阎王似笑非笑，“懂”

“懂”

“对了”马上就要踏出房门时苏禾卿又停下了，回头望他，“我还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呢。”

阎王瞪大了眼睛，满脸都在说着“你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儿就来威胁我”的控诉，却见苏禾卿微微眯眼，手抚上身后那把剑柄，立马怂了，闷声闷气道，“她把卫城几百人全部杀了，男女老少无一人逃脱”

苏禾卿一愣，阎王继续道，“那些人全部被她用不知道什么邪术练成了丹药，只为了救一只妖，结果那只妖还是没被救活，呵，像那种邪术怎么可能救活人呢，说起来，被救的那只妖几百年了还是没有来轮回投胎啊不会变成恶鬼了吧那可有些难办啊”

“果然，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了。”阎王最后下了总结，确定他们这次不会再回来了，施施然的拖着惊吓过度的身子去休息了。

阎王殿的大门在苏禾卿身后嘭的一声关上，苏禾卿只觉得脊背发寒，一缕发从前额垂了下来，他轻轻勾了勾嘴角，迈开脚步走了。

君陌尘看着他的背影，心脏没来由的一阵刺痛，带着点儿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难受和烦躁。

“打开。”苏禾卿又来了夙念的牢房，旁边立着的还是之前那个鬼使，许是接到了阎王的命令，他没有任何质疑就打开了。

夙念将自己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嘴里不时吐出娘、青溪等词语，苏禾卿就在她旁边找了块儿稍微干净点儿的地盘腿坐着，一只手撑着下颚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夙念醒了，熟悉的罡风没有来，她还有点不习惯，再一偏头，旁边出现了两个男人，白衣的就坐在她旁边盯着她，蓝衣的站在旁边盯着那个白衣男人，她没觉得这两人是来找她的，说不定是狱友呢因此她也没动。

她不动不代表苏禾卿不动，他开口了，“我们是黑白无常，进入了往生镜看到了你的事，现在，我是来杀你的。”

旁边的君陌尘瞅着苏禾卿，有点不解，什么时候杀人也能用让人还钱的语气了

“哦”夙念应了一声，常年不开口说话，她的嗓音沙哑的像是破了的风箱，吱吱呀呀，难听死了，她自己也不习惯，开了开嗓才继续轻声问道，“那她呢”

苏禾卿沉默，他一字不提青溪，还是被她问到了，他笑了笑，带着点儿说不上来的意味，“很好。”

“嗯”青溪点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轻扯了扯嘴角，偏偏她身上到处都是伤，这一扯就牵动伤口了，她像是习惯了，只皱了皱眉。

空气凝固了几秒，苏禾卿从地上起来，“行吧，你动手吧。”后一句是对着君陌尘说的。

君陌尘一愣，看着苏禾卿的脸上写满了迷茫，苏禾卿乐了，“别逗了，我一社会主义接班人能干杀人放火的事儿吗你好歹活了八百年，也就一眨眼的事儿，我就不跟你抢了。”

君陌尘顿时就没辙了，拿着剑慢慢走近夙念，在他提起剑的时候，原本背对着他们的苏禾卿忽然问了一句。

“后悔吗”

“后悔。”

苏禾卿心里一动，却听她又道，“没在她下山的时候拉住她。”

你问我有没有动过心不知道，或许是动过的吧，在一个月色清朗、微风习习的夜晚，反正，自那以后，我连命都舍得给你。

“我这辈子就发过两次善心，救过两个人，一个我伤她、负她，最后，还让她为我死了”青溪擦了一把眼泪，眼睛红的和兔子相差无几了，偏偏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跟洪水泛滥似的，“一个，我恋他，爱他，最后，他让我死了。”

她似是觉得嘲讽，勾唇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

苏禾卿不知道该说什么，碰了碰旁边的君陌尘，他挥了挥手，眼前出现一条黑漆漆的路，一眼望去看不见出口的那种，他指着那条路，“这是通往地府的路，一直走一直走，你会看见一条河，那叫忘川河，过了忘川，你会看见一片火红娇艳的花，那是彼岸花，最后，你会看见一个老婆婆，她手里有一碗汤，那是孟婆汤，喝了孟婆汤，你就可以轮回转世了。”

青溪张了张嘴，没出声，坐在原地沉默良久慢慢站起身，一点一点的朝着那条路走去，在走到地府和人间的临界点时，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

“她让我告诉你，过了忘川河一定要喝孟婆汤，最好多喝两碗，这样就不会记起她了。”

青溪脚步一顿，已经流不出什么眼泪的眼睛还是憋出了一滴泪，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她努力扬起嘴角，“好。”

等那条通往地府的路消失不见了，苏禾卿才有闲情管其他的事儿，他盯着君陌尘，笑的一脸欠揍，“干嘛我不就少说了一句话吗你这什么表情”

是的，夙念的原话是，过了忘川河，一定要喝孟婆汤，最好多喝两碗，那样，她就不会想起我，就不会难过了。

都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难过，只有傻子才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