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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天元初年,初秋之夜,刚一统南北平定天下的年轻帝王,踏入了另一国帝君的寝宫。

宫人行礼告退,他径入内殿,挑起帘幔,与她正面相对。

“景宁”

苏景宁斜倚在龙榻上,直视他的双眼,轻蔑一笑:“你终是变成了他。”

顾长安走过去,收起笑容,一手捏住她有些苍白的两颊,强迫她抬头仰视自己:“我也终于得到了你。”

自此以后的很长一段时日中,他们就这样,一个以沉默接受所有屈辱,一个恣意泄愤报复占有,他们是在互相折磨,仿若不死不休。

后来在一个深秋的夜晚,他在她耳边说:“景宁,我们与其相争到死,不如早日成婚。”

她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似乎在等待什么,沉默了很久,才回道:“对不起,这一次,我依然选择,放弃你”

黑暗的夜里升起点点光亮,在他们眼中渐渐放大,最后那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寝殿,漫天的大火吞噬了乾元殿

他们对坐相望,如同老夫老妻,借着外面映进来的光亮笑看对方的容颜。

他安然不惊,似乎早有预知,笑问:“你这是要跟我一起殉情吗公主殿下”

她道:“我死无妨,只要南晋尚存。”

“景宁,我说过,我会让你如愿的所以,最后让你赢一次又何妨”

“只是景宁,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你了。”

最后他们都失败了,一个没有赢,一个没有走,谁也没有得逞,所以他们成婚了。

天元十年,皇城内金罄声鸣,百官退朝。

这是南北一统的第十年,双帝同朝执政的第十年,也是他们成婚的第十年。

丞相长孙青云与太尉沈东来都已经年近七旬,鬓发皆白,但是两人仍会像年轻时那样争执不休,已经是骠骑将军的长孙长乐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从朝上吵到朝下,非常敷衍地劝解着,心里却在盘算等下去找睿王爷苏景懿到望月楼喝一杯,但愿睿王妃沈画音不在吧,他真是烦这个嫁做人妇还骄横野蛮得要死的大小姐

两位极品重臣领着百官走在宫道上,还一路拌嘴不休,与他们相错而行的御林军督尉唐剑一及副督尉展英都忍不住笑了。

“长孙丞相,不是我说你,你整天操这闲心干嘛什么时候该立储,二圣难道不清楚吗还需要你整天念叨不休烦不烦人啊你也不瞧着点,刚才在朝上圣上都不敢说话了,这会儿还不知道在给陛下怎样赔罪呢”沈东来抱怨道。

长孙青云不以为意,“不是我操闲心,是你们根本就不操心,大皇子都五岁了,这事越早定下来越利于朝政稳定,听说陛下这几日凤体不适,心绪不宁,不曾进食”他压低声音,凑近沈东来道:“当初怀大皇子时,陛下就是这样你说万一又是一个皇子我是看着陛下从小到大的,她最不喜皇室纷争”

沈东来不耐烦地打断他:“好了,好了,知道你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你最关心陛下,最懂陛下心思了,行吧连宫闱之事都打听,你怎么越老越没品了”

“你才没品好个沈东来,就知道跟你说不了正事,你说你如今除了到朝上找我吵架,还做了什么”长孙丞相还击道。

沈东来抖抖官服,随意道:“无所谓,你就说去吧,可别想惹怒我,我才懒得跟你吵嘴,当了三十年的细作,我才不像丞相大人你这么端不住呢”

“哼,什么端不住是没你这么厚颜无耻吧”长孙青云毫不留情地怼他。

“你”

“丞相大人,太尉大人,你们就别吵了,行吗好歹都是百官之首,整天这样闹”长孙长乐终于受不了了。

那两人一起回头看向他,目光都很不友善,同时道:“都是百官之首”

长孙长乐知道自己惹麻烦了,然而已经来不及更改了,看着他们转身走向自己,都是一副拷问犯人的模样。

“什么叫都是百官之首”他父亲长孙青云冷着脸反问他。

沈东来摇摇手里的笏板,笑着问他:“百官之首只能有一个,长孙将军你可要认好了,到底谁是”

长孙长乐内心无比挣扎,懊恼地垂下了头,尴尬地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头转向了沈东来,声音比蚊子还小:“太尉大人”

“啊”果不其然,他马上挨了长孙青云一笏板,被斥道:“你个没良心的,出去别说你是长孙家的人”

长乐摸着后脑勺,向他嘀咕道:“父亲,你还别气我,您老人家只是我父亲,但是太尉大人是我岳父兼上级,我当然得站在我岳父这边,不然我就是傻”

“你这逆子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长乐还以为这样就讨好了沈东来了,没想到沈东来也对他发怒了,训了他一声,又站到气呼呼的长孙青云身边,叹息道:“兄长,这会儿看清楚了吧生儿子有什么用儿孙终是靠不住,最后还是只有我们这些老朽相扶相助白头偕老”

“对,老弟你说的对啊。”长孙青云非常认同,瞪了长乐一眼就甩袖走了。

沈东来敲了敲长乐的头,然后快步赶上长孙青云,“丞相大人别气了,就当没这个儿子好了。此时尚早,我们去喝杯好茶歇息会儿再处理公事如何”

“行,就听你的。”长孙青云欣然接受,与沈东来并肩向马车走出。

长孙长乐愣在原地,看着朝阳下那对和睦融洽相伴相扶的老人,觉得人间简直莫名其妙,直到他们的身影不见了,他回身望向身后神采奕奕专注讨论政事的年轻官员们,各色官服如虹霞从身边流过,霞光照亮宫殿金顶,映出盛世之象,他忽然心情很好,继续往前走。

“这大好人间啊”

而此刻他的妻子莫离,皇宫尚书局掌司莫离,立在天启殿门口,一脸不悦地对着眼前人,说道:“陛下说她不想见你。”

他拿眼瞅瞅两旁肃立的宫人,有些尴尬,凑近些道,“好歹我是个皇帝诶,给我留点面子啊喂”

莫离的态度依旧强硬冷漠,根本不打算给他好脸色,“是,奴婢知道,从南晋覆灭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圣上了,奴婢不敢失礼。”

“可是你还是只认你的陛下”他叹了口气,掠过莫离强行往里面走,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强势地对莫离。

又回头对她道:“莫离,没有南晋了,也没有北梁了,才有了这太平天下。我希望你明白。”

他看向内殿,缓缓迈步。他这次如此强势地闯了进来,但不表示他真的想起自己是所谓九五之尊了,他内心还是紧张得要死,就跟这十年来每次她和他赌气不肯见他时一样。

他们就是这样,两人的脾性从年轻时就没变过。

他曾说“你我就算不能相守,也注定纠缠到老。”

他也曾说过,“若你我能够相守,就注定互相折磨到老。”

他们做到了,十年夫妻,好像私下相处从未有一刻真的融洽,但是在国事对外上又永远是默契同心。

二圣临朝,双帝同位,但他惧内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可以说,他是唯一一个称帝多年从不选妃的皇帝,也是唯一一个愿意与曾经为敌的人共坐皇位的皇帝。

而她呢

自从她登上帝位之后,无论是各分南北,还是同床共枕,他都很难看懂她的真心,不,或许,他就是从来没看懂过,很多次他以为自己懂了,然而他总是一错再错。

她是细作,是公主,是女帝,她本来就让人难以看懂。

又或许,她是最易懂的那个,因为归根结底,她这一生,终只一句:“以身许国之人,不谈将来。”

天下大定之后,他们终于有了太平天下,但她始终是苏景宁,他始终是顾长安,一个骄傲强势的公主,一个向往自由的特种兵,他们在朝堂上并肩作战,在宫闱内矛盾重重,皇宫众人的日常就是“今日陛下又生圣上的气了吗”“今日圣上又被陛下赶出寝宫了吗”“今晚圣上又在寝宫外赖着不走了吗”

顾长安是个非常有韧性的人,特种兵训练给了他钢铁意志,罗云门特训给了他矫健身手,权力争斗让他学会机智权谋,他将三者合一,用来对苏景宁死缠烂打,不仅是年轻时看准了就纠缠不休,成亲后的每一天也将他狗皮膏药的潜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成亲后就算他们整日争吵闹矛盾,他也不会离开苏景宁百米以外。大臣宫人都在背地里笑话他,好像要时时刻刻看得着她,他才放心,就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

苏景宁也发现了这点,但她可不会因此体恤他,反而利用这一点,生起气来就把宫门一关,让一向令他畏惧的莫离守门,不消气就不与他相见。

他也很固执,就守在门口不走,她一日不见他,他就守一日,多次露宿宫门外被逮到,后来他就干脆制作了一个帐篷,向这群古代人科普露营观星这件事。

宫人们的日常中就又多了一条,“圣上昨晚观星了吗”

他今日这般闯进来却是少见,苏景宁坐在龙案前执笔书写,专注俯首于奏章文书之间,五指纤长挥动笔墨,如流水行云,一刻不曾间断。

宫人们因经他手势示意也不敢声张,只由着他慢慢走进来,站在一进距离外的宫柱旁,无声地看着她。

起风了,层层幔帐拂起,似雾霭晨霞,逐风而动,一时间,眼前景象变得如梦似幻。

他努力睁眼,隔着这片云雾再次找到她。

风停了,幔帐落下,她手中的笔也落下了,她的目光仍在案面文字上,漫不经心道:“你要在那里看多久”

他回过神来,竟不知如何回,她就那样坐在那里,面容仍倾城,娥眉仍凌厉,姿态仍旧高高在上,不动如山而将周围任何风吹草动都揽知于心,好像从来没有变化过,从初见到如今。

“你不生我的气了”他向他慢慢走去。

她道:“我只是身体不适,心情不好罢了,想一个人静静,给未央写封信说说话,不想你瞧见”

他笑了,在她身边坐下,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哦,那你跟未央说了什么”

苏景宁抬首,望向他,半晌不语,倏忽星眸含泪,苦笑道:“我说,我很气你,因为你终是要离开我了”

千古江山如诗如画,百世争斗,灰飞烟灭,一世情,一双人,最终,谁得了天下

谁守着她

权力更迭,人心变换,最终唯江山千古。

文人吟诵以山河为辞赋,墨客挥笔以社稷为图画,游遍卷帙浩繁的史书文册,方知史官早搁笔。

他们,于后世,没有姓名。

但是他会记得,每一个人曾那样鲜活地存在于这世间。

或许他也会热血不再,没有信仰,拥抱着柴米油盐苟且于平凡又累赘的生活,或许他也会变得麻木,沉浸在这太平安稳的时代,不再关心别人的未来,不用再为谁挺身做卫士,忘记年轻而冲动的梦想,将所有热情当笑话,只是重复着一天又一天

但是,无论你信不信,他也曾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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