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宫泽千叶

千叶推了推图书馆的大门，纹丝不动。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么关门了？

正疑惑着，管理员从走廊尽头急匆匆的赶过来，见千叶站在门口，连忙道：“刚刚看见个熟人就出去说了几句话，今天风大，大概是风吹的吧，千叶今天也来看书么？”

千叶摇摇头，向后退几步让管理员开门，“和朋友在这里约好的。”

图书馆比较昏暗，青木疑惑的去拉开窗帘，开了窗，将光线透进来，一边嘟囔着：“我没记得关窗了啊……”

一阵风吹进来，将那几近凝固沉寂的腥味吹散，缓缓游荡在这偌大的图书馆里，窜入千叶的呼吸中。

“这是……”

千叶轻嗅了下，似乎从图书馆里面传来的。

“今天报道有雷阵雨，图书馆里人少，千叶还是和朋友早点回家吧！”

千叶刚上台阶，手放在扶手上向下看去：“我会的，谢谢您！”

一楼有零星几个学生，但二楼却安静犹如按了暂停键的播放器。

奇异的味道冲的鼻子难受，千叶捂住鼻子，“青木姐姐！二楼好像有什么东西坏了，味道好重！”

青木刚准备整理新到的书籍，闻言并不在意。

“最近天气不好，可能是书的霉味，等有太阳了拿出来晒晒！”

最近很多年轻人都着迷终端机，哪还有什么人喜欢到图书馆看书啊。

不霉就怪了。

青木手指拂过一本书的封面，红色的点滴一抹就晕开了。

又是一滴，恰好滴在封面那黑发少女含笑的眼睛里。

如同放慢的镜头，楼上忽然传来重物倒在地上的声响，随即悉悉索索的书本落地声。

青木抬头看向天花板，年久失修的天花板，缝隙中躲藏着魔鬼的液体。

又是一滴，冰凉的温度让青木瞳孔放大。

“啊——！！”

千叶忽然从梦中惊醒，一片漆黑中毫无意识的紧抓着身侧的物体，寒冷和恐惧包裹着她，直至灯亮，被刺眼的光团惊醒的千叶茫然的呆了一会儿，又仿佛意识到什么，松开了手。

“兄长，您怎么在这里。”

宗像礼司穿着深蓝色的睡衣，拿去眼镜，余下那双平静睿智的眼睛，黑发下深邃的面容沉静的注视着千叶。

“听到你的哭声，就过来看看。”

千叶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果然湿漉漉的。

千叶咬着唇，颤抖着身体抱住自己，脑海中，白日那幅画面久久挥散不去。

破败的小野真。

满身血迹的小野真。

无法完整的小野真。

究竟是怎样凶残的人，连一个少年都不放过。

撇去小野对千叶的告白，那懵懂无知的爱恋，对千叶来说，可以交换漫画书的好朋友的友情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这样说已经迟了，但你今日若不偷偷跑出去，也不会遭遇这样的噩梦。”宗像礼司的声线始终如往的平静优雅，就算在训斥不听话的孩子。

“千叶，这是你的任性造成的后果。”

千叶低下头，哭过的嗓音沙哑如幼兽：“对不起。”

话音落，千叶又期期艾艾的抬头，伸出无法抑制颤抖的手小心翼翼扯住宗像礼司的袖子，夜色的灯光下，那双被泪水蒙住的眼睛如薄纱缠绕的美玉。

“兄长，你的r4那么厉害，能查出凶手是谁么？”

宗像礼司没有拒绝千叶的触碰，却也没有给千叶一个明确的答案。

“r4，向来只负责能力者的案件。”

千叶睫毛轻颤，恐惧和悲伤的情绪让千叶几乎无法呼吸，一闭上眼睛，小野真那悬挂在外的眼球似乎就在注视着她。

恐惧的噩梦下，晶莹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来。

“今晚能睡着么？”

千叶无措的摇摇头，哽咽出声。

“我好怕。”

一只大手轻柔的抚摸着千叶的头发，安抚意味浓厚。

“我在这里陪你，你不用担心。”

千叶被放在床上，脑袋下是软软的枕头，一碰到这样柔软的弧度，千叶的眼皮就在叫嚣着疲累，但是不敢睡，一睡就是小野真的面容。

毕竟是家人……

如果，如果稍微依赖一些的话，不会被讨厌的吧。

千叶看了宗像礼司许久，见他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温温软软的露出一抹笑意。

直至实在撑不过去，才缓缓闭上眼睛，手指始终拉着宗像礼司的衣袖，仿佛这就是她噩梦中唯一的依赖和保护。

也仿佛，这个娇小可爱的孩子始终就属于自己的一样。

那样的笑容，那样的眼睛，那样柔软的触感。

原来伏见一直在面对这样的千叶么。

宗像礼司唇角意味不明的扯出一丝弧度，大手将千叶额前的发拂

到一边，落下一个略显清冷不含一丝杂质的吻。

一如五年前，在达摩克利斯之剑斑驳破败的境地中，那孩子用几近悲悯的纯白笑意，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一样。

他一直不去刻意寻找千叶。

但命运，总是一直偏向他宗像礼司。

小野真的案件轰动一时，但在这复杂的东京都市，一个普通的杀人碎尸案不再稀奇了，只不过因为受害者年纪才十三岁，被教育部的人拿出来大肆批判了下当下青少年的安全问题之外，再没有掀起别的水花。

桂言叶敲了敲公寓的门，一片寂静，随后又找到了物业，对方说千叶已经搬走好几天了。

搬走了啊。

为什么又没和她说？

桂言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和煦的阳光在她身上蒙了一层温暖的光影。

虽然早就知道千叶的性格看似开朗活泼，但真正亲密的朋友却一个也没有，饶是如此，桂言叶也希望自己能走进去，成为千叶心里的第一个。

毕竟她是那么的喜欢千叶，想和她成为朋友。

自那天在校门口看到小野真向千叶告白的画面，这种想法更加剧烈。

在她几乎胆小懦弱的生活里，这是她做的第一件充满了勇气和信仰的事。

却失败了。

连搬家也不告诉。

她已经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了么？

桂言叶轻叹着，柔和的眉眼温温润润的好看极了。

掏出终端机，打电话给千叶，无人接听，又发信息过去。

刚按下发送，母亲那讨人厌的号码就出现在屏幕上。

“言叶！你又逃课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桂家大小姐的身份不允许你做任何我不同意的事！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把你送到贵族女子寄宿学院！你总是这样……”

——

“呀，大小姐也会和我们平民混在一起么？”

“高高在上的看起来讨厌死了！”

“真恶心，没人会愿意和你做朋友的！”

——

桂言叶清澈的眼睛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千叶，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千叶将糕点碟子放在桌上，跪坐在榻榻米旁，讶异道：“原来言叶的母亲这么严厉啊，如果是我的话……嗯……当然是一方面乖乖上课，另一方面在可行范围内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啊，言叶不也这样么。”

桂言叶认真注视着千叶，“千叶的脸色好苍白，因为我的要求，是不是让千叶更加费神了。”

千叶连忙摆手，“不会，你能来，我很开心，因为领养的事太过突然，都没来得及联系朋友们，宗像家的家规也很严厉，我算是有一点点和你感同身受了吧！加上昨天发生了一点事，同班的学生出了意外。”

“真好啊。”

千叶似乎有些幻听，疑惑的睁大眼睛：“欸？”

桂言叶姿势标准的跪坐在千叶对面，备受训练的言叶一举一动都是大小姐的风范，优雅唯美，目光清浅：“千叶终于和我一样了么？这样的话，千叶是不是可以和我成为最亲密的朋友？”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啊！”

桂言叶摇摇头，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语气和神情。

“千叶喜欢小野君么？”

千叶苍白的脸色因为那个名字而更白了些，伴随着那个名字的出现，那些画面在脑海里如走马灯一样闪过。

千叶落寞的瞥过脸，“逝者已逝，我永远无法和小野君说清楚了，这样也好，免得小野君伤心……”

“唔——！！”

桌子被撞的移开了原来的位置，精致的碟子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桂言叶亲吻千叶的力度轻柔如羽毛拂在肌肤，家族的剑道课程让她拥有可以束缚千叶的力气，就这样靠着她极近的位置，亲吻着她。

桂言叶微微离开了千叶的唇，颤抖而小心翼翼的窥伺着她的表情。

她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在此时此刻了。

那张苍白几乎透明的脸，惊讶，愕然，懵懂。

她似乎不太理解桂言叶的举动，隐约察觉到什么，然而父母早逝的千叶，年纪尚幼，根本无人教导她这类的知识。

而桂言叶也青涩的很，笨拙的贴在千叶的唇上，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千叶不喜欢小野，那真是，太好了。”

叹息在桂言叶的唇间，她低下头，缓缓松开束缚千叶的手，脸颊绯红一片。

对男性的碰触很是排斥的桂言叶，对千叶的触碰却异常渴望。

桂言叶微笑着看着依旧在呆愣中的千叶，那张粉色的唇，她曾经触碰过，千叶的温度，她也感受过。

仅仅是这样，桂言叶已经满足了。

只要能和千叶靠近一点点，让她感受到千叶的温度，在千叶的眼睛里看到她的影子。

真可惜啊，小野君。

这样美好的画面，你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