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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答应朕一件事

沙鹰圆圆的眼眸微微眯起,问:“什么话?”tqR1

初一想了想,终究觉得千言万语,无法一言道尽。沉默片刻,道:“你便说,世子的身上蹊跷众多。她若信得过我初一,便还请择日与我相见。”顿了顿,他苦笑一声,道,“若听我一言,她依旧不变初衷,我也绝不会阻拦。”

沙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才道:“我可以替你带个话,但主子的决定,我可不能左右。”

初一很顺从地点头,道:“那是自然。”

沙鹰又盯着她看了看,忽然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看我收拾行李?”

初一知道,自己这是被“恨屋及乌”上了,心里想叫屈,奈何又有求于人。没办法,只好伏低做小,十分之“乖巧”地道了声:“那……那我走了!等你消息啊!”

然后在“没人理他”的氛围中,转身离去。

只是,门掩上的声音响起之后,沙鹰却并没有继续收拾东西。她只是静静地立在房间内,转头看向房门处,初一离去的方向。

凭借着她敏锐的听力,早已听见初一远远离去的声音。

无声地松了口气,她却下意识地抬起手,将自己的衣襟向上用力提了提,将脖颈上原本并不曾露出的暧昧痕迹,越发紧密严实地遮掩了起来。

……

而那厢,初一出了门之后,一气走出了院子,这才沉默地停下了脚步。

他静静地立在原地,回头看向那还亮着灯的小屋子。果然,不久后,哪里传来极为窸窣的动静,轻得就像是风声吹动树叶一般,几不可闻。

初一悄然地握紧了拳。他知道,沙鹰走了,找楚倾娆去了。

只是,较之沙鹰该有的身手,那声响到底还是稍稍大了些。

初一知道,那时因为那夜她中的毒,还未及全然消散的缘故。实则若是细说起来,那根本不是毒,只是介于麻药和毒之间的,一种麻痹人神经和思维的迷毒而已。

故而那药没有解药,只能随之慢慢消散,靠人的身体去化解。沙鹰纵然是个杀手,但身体小,年纪轻,故而需要的时间,也比旁人长上一些。

再说了,自家主子,又怎么可能给娘娘下毒?

他要的,不过是她一时间的昏迷,无法阻止自己将要做的事而已。

听着那声响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初一握拳的手终于松开,换做唇边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自然知道,沙鹰是决然不会像无头苍蝇一般,就这么胡乱地去找人的。

她是个杀手,受过严苛训练的职业杀手。既然连自己身体里的迷毒还未尽数褪去也全然不顾,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出发了……显然,其中必有缘故。

多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法子,而且那法子……还不容得过多地耽搁时日。

这些时日里,初一明里暗里,为了找寻楚倾娆的踪迹,已然费尽了心思。然而种种迹象只能证明,她并未死去,而是被人从山上带走了,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被什么人带走,去了哪里,一概不知。

所以,他只能将最大的希望,寄托在沙鹰身上。甚至放弃了暗中跟随她的机会,而是老老实实地等他替自己传话,再带信回来。

因为若是跟随,一旦被沙鹰发现,一切……就再无半点转圜的机会了。

他赌不起。

侧耳细听周遭再无半点声音后,初一才转过身,默默地离去。

……

冬日仿佛便迫不及待地要取代秋日一般,不过几日功夫,天便骤然凉了许多。即便依旧有艳阳高照在头顶,却依旧这掩不住那一阵阵袭来的冷风,几乎刺骨。

皇家的训练场内,祈晟一身黛青弹墨团纹玉锦长袍,一言不发地坐于场外一处荫蔽之所。他手中端着一杯茶水,眉目深沉,视线投向马场中央,似乎是在观摩里内的动静,然而幽邃深沉的目光却显得有些飘忽,竟是别有所思。

茶水凉了,也浑然不觉。

直到场内骤然响起一声高亢的马嘶,他才扬起眉眼,便骤然看见一道箭簇从马上射出,带着锐利的破空之声,“咚”地一声,插入了十米开外的箭靶之上。

正中红心。

马上很快传来一声孩童的欢呼:“哇,是红心!”

紧接着,是另一个男子含笑的声音,“陛下尚还年少,箭术已然如此了得。及至长成,必定难逢敌手,所向披靡。”

祈晟便勾起唇角,淡淡地笑了一声。他一撩袍角,霍然站起身来,大步走进马场,道:“被人手把手带着射中的红心,也能算在自己头上?”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整个人也同往昔沉稳甚至阴沉的模样大相径庭。

马上的小皇帝闻言,也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而是撅了撅嘴,道:“朕自己一样可以射中的!”

实则他一向奇怪,外面的人为什么把皇叔传得那么可怕,跟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似的?他明明觉得,对方除了在逼自己做功课,或者练武的时候会表现得凶悍一点外,平日里可算得上是这宫里最和蔼可亲的人了啊!

而这时,原本坐在他身后的那人,已经干脆利落地的翻身而下,冲祈晟一拱手道:“王爷。”

不是别人,正是赫连烽。

小皇帝已经到了可以上马学习骑射的年龄,纵观整个军中,祈晟最为放心的,自然还是身为心腹的他。

虽然二人之前因为钱思妍之事,稍稍生了些嫌隙。但赫连烽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加之真心敬服这位摄政王,故而权衡利弊之后,便也收了那一点旖旎心思,服从了他的安排,娶了礼部尚书的千金为妻。

那女子虽然不如钱思妍风情万种,纵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眉梢眼角也能充满了勾人心魄的妩媚,但却也是个容貌清丽,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故而新婚多时,夫妻之间倒也是琴瑟和谐,相敬如宾。

祈晟淡淡地斜睨了他一眼,道:“本王原当你不善言辞,倒是错看了你?”说话时,他面上虽没了笑意,但尾音微微上扬,无疑昭示着这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赫连烽却不是个会同人,以及会被人开玩笑的人,闻言略显局促,忙拱手道:“皇上初识弓马,属下以为……须得多加鼓励。”

实则他并不觉得自己那番话有阿谀奉承之嫌。毕竟他已经亲眼所见了,王爷是如何费尽心机,呕心沥血地培养着小皇帝。

在这样的精心培育下,小皇帝何愁成不了人中龙凤?

 

;而且王爷每每同小皇帝在一处时,便好比站在了阳光中一样,周身原本的冷意和阴霾便一扫而空,甚至可以如方才那般,随意地和自己开着玩笑。

或许哪一日,当他自己有了自己的世子,从他父亲那里所能得到的宠爱,也不过如此而已了吧。

而祈晟听了赫连烽的话,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将他的肩头拍了一拍。

正此时,小皇帝已经被宫人搀扶着下了马,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了过来。

他如今已经满了八岁。虽然依旧一脸稚气,但在祈晟的“魔鬼训练”之下,整个人也有了不小的蜕变。

他的身量长高了不少,面容稍稍有了几分小男子汉的轮廓,人也懂事了几分。从内到外,都不再是过去那个只知道玩变装游戏的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了。

见原本只是在场外围观的皇叔都忍不住走进来了,他心里虽然欢喜,却也没再像小时候那般“噗通”一声直接扑到对方的怀里,而是在原地站定了步子,煞有介事地道:“皇叔可是技痒了?”

祈晟负手而立,转向他轻笑道:“皇上可是想跟臣比试比试?”

小皇帝闻言一愣。谁不知道,自家皇叔当年帮助父皇打天下的时候,可是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自己接触骑射也才不过几日而已,怎么可能比得过?

而祈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状似无心地淡淡道:“说起来,臣倒也有好几年不曾碰过弓马了,被皇上这么一说,倒的确……是有些技痒了呢。”

小皇帝双眼一亮,很快从对方的这番话里,捕捉到了重要信息点:自家皇叔已经技艺生疏了!自己是不是……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希望,赢他?

咬咬下唇,他道:“那……那皇叔若是输了,要答应朕一件事!”

祈晟略有些讶异地扬眉,他还未见过小皇帝如此正儿八经地找自己提要求。毕竟,正当要求,他自然会无条件满足,而不正当要求……小皇帝都这么大了,也该知道提了也没用。

但他还是一颔首,道:“一言为定。”毕竟若能借此激发出小皇帝习武的热忱,偶尔满足他一会又能如何?

二人达成商定,很快各自上马——只不过,小皇帝身后自然是跟着赫连烽的,作用是随时防止马失前蹄,发生意外事故。

但这一次,射靶子一事,却须得小皇帝自己亲力其为了。

……

时值正午,日头越发大了几分,金灿灿的光芒落在周身,在凛冽的寒风中,竟也添上了些许暖意。

小皇帝带着身后的赫连烽,率先策马驱驰,扬鞭朝着靶子的方向奔去。由于不过是带着联系性质的比赛罢了,故而便是一箭定胜负,射中圈数多者为胜。

祈晟长身立于场内一侧,双目如炬,看着小皇帝纵马,提缰,末了从箭筒中抽出长箭,搭箭上弦,用力拉开。

他人小力弱,尚不能拉弓如满月,然而那一系列的动作,却也称得上是十分流畅。对于一个八岁的孩童而言,已经实属难能可贵了。

足可见,平日里,他当真是在勤学苦练。

祈晟眼底不禁柔软起来,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大哥,你的孩子,我会悉心培养。定让他成为名垂青史的,旷世明君。

在看到这一点之后,比赛的输赢,实则也不重要了。

正此时,只听得“咚”的一声,却是箭簇如流星般破空而去,直直地钉入了箭靶之中,声音倒也干脆利落。

只不过再看那箭簇,却只摇摇欲坠地挂在箭靶最边缘的那一环。

小皇帝登时面露愁容,哀声叹了一口气。

哎,这下除非是皇叔一箭射空,否则他算是没有机会赢了。

而场边的祈晟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骤然掀起长长的袍角,掖在腰际,随后从随从手里接过马鞭,然后大步走到马边,翻身而上。

还在马上的小皇帝,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睁大了双眼。他从未见过什么人,把上马这么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做得如此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而就在须臾之间,祈晟已然一鞭抽在马臀上。马是他惯用的坐骑,当即嘶鸣一声,奋蹄而出。

快到近前时,祈晟扬起手中长弓,却并没有放在身前,竟是架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地抽成一直羽箭,绕过身后,架在了弓弦之上。

拉弓如满月,簇去似流星。几乎没有停顿,便听得“嗖”的一声,那箭已经划破了长空,朝前飞去。

动作迅速的,仿佛他根本不曾看过箭靶的方向,而只是凭着感觉就射出了这一簇。

小皇帝头一回见人背身拉弓射箭,艳羡得连小嘴都一同长大了。

然而过了很久,他却发现……貌似有点不太对劲……

为什么……他没听到箭插进箭靶的声音?

在场所有人,原本都屏息凝神,双目直直地注视着那箭靶的位置,然而一会儿过去了,两会儿过去了,三会儿过去了……他们终于渐渐地发现,箭好像不见了呃……

也就是说,王爷居然一箭射空了?

全场骤然沉默下来。

直到一声淡淡的轻笑响起,却是祈晟已经翻身下马,走到小皇帝面前,摇摇头道:“久疏弓马,果然不该玩太多花样。”

小皇帝愣住了一会儿,但很快眼底闪烁起无数的小星星。

所以说,皇叔这是输了?

自己……居然赢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祈晟。半晌后回过神来,面上分明已经浮现出了一丝天真的笑,嘴上却仍煞有介事地道:“马有失蹄,人有失足。皇叔不过是技艺生疏了而已,若论弓马之技,朕如何能于皇叔分庭抗礼?”

一旁的赫连烽不动声色地看了祈晟一眼。但别人看不出,他还不知道王爷的本事么?

那么个静止不动的箭靶,就算是让他闭着眼,也能精准无误地射中红心。

他刻意背身拉弓,然后失败,不过是以一种极为委婉的方式给小皇帝放水而已。让他觉得,皇叔疏远沙场那么久,突然玩了这么个高难度动作,失败也在情理之中,便也不会多加怀疑。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看了祈晟一眼。心中实在想不到,王爷竟然也会如此心细如尘地,去照顾旁人的感受。

而祈晟对这战果却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俯身,看着小皇帝淡笑道:“却不知皇上想让臣答应什么?”

小皇帝原本还一脸喜色,然而听闻此言,笑容却忽地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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