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清醒

他凝视着前方，一动不动，一语未发。

倘若此时与燕北漠在一起，他肯定不会给他一丝犹豫的机会，他的骨子里，血液里，早就渗入了捉妖大业，这是他终身的宿命……。

“呵呵呵，不管以后的路如何走，如何走，莫要忘了你自己的内心！”

说完，老者就消失不见了，临走之际，他将燕青山带到了原先的那座繁华的城，青石板的街道，人来人往，燕青山独自一人观赏着这喧闹……。

“莫失莫忘……。”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喃喃着老者的话，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说书摊子面前。

一中年说书人，身着粗布青衣，紧闭双眼，颀长的身躯在月光下来回摆动。

“这人间自由百媚千红，唯你一人，乃我情之所钟……。”

少年驻足大概听了有一刻，觉得说书人讲的都是男女情事，他又不懂，于是欲要转身离去。不料，那说书人“哐当”一声，将一个木头板凳甩在燕青山面前。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这是做什么？”

燕青山被此举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的说到。只见那说书人不慌不忙，悠悠的来到他的面上，伸出右手，指着燕青山。

“年轻人，为何听到一半就不听了？”

这句话，带了点呵斥，又带了点责怪，好像一个长辈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晚辈，燕青山被他的气势足足吓了老半天。半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真与他素不相识，干嘛如此听话，于是，他吞了吞口水，镇定的说到。

“晚辈与先生素不相识，先生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错不错，我从来都不会认错人。”

那说书人立刻为自己正名，燕青山没有再接着反驳，只是将手轻轻举到说书人的双眸之处，挥了挥手，没有动静，再挥了挥，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少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口中的“从未认错过人”是因为他根本就看不见，想到这里，燕青山心里不禁笑了笑，原来一个人某种的自信竟然可以来自他的缺陷。

不愿与他计较，便换了个方向准备离去，不料，那说书人依旧不依不饶。

“留步，你还欠我东西！”

“这位先生，这是你我初次见面，小生并没有欠你什么，还有，小生有些忙事，就不与先生在此处逗留了，告辞。”

想着那人应该是心理有些问题，燕青山打算快快与他告别，好脱离这无用的纠缠。没想到这会，这说书人倒是不让他走了。

“欠我的，还了便可以走，我绝不阻拦。”

“哎呀，先生，我到底欠了你什么？我很穷的，没有那么多的钱，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放过我，就打我两拳，就当是还了你的，中不？”

“读书人只读书不动粗。”

见他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燕青山索性就不走了，反正他没钱，反正就困在这么个鬼地方了，爱咋咋地。

一屁股坐在头疼板凳上，仰着头，看着说书人，只是用劲猛了一些，屁股微微有些发痛。

“毛头小子。”

“你说啥？”

燕青山绝对是听懂了，他在骂他。刚想起身骂回去，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斩妖剑，又觉得那样不妥，跟一个说书人较啥劲，又是有眼疾之人，罢了罢了，就吃点亏吧。于是，消了自己的怒气，安稳坐了下来。

“瞧好了。”

那人有些得意。像小摊贩似的，吆喝了一声，就又走到他原来说书的位置了，定嗓，摆袖，打开扇子，这一系列动作昨晚之后，开始了他的表演。

“自古英雄出少年，岳飞，霍去病，都是每个人心中永远的英雄，想到年，岳飞……。”

听着听着，燕青山越发觉得这说书人不正经了，刚才是说男女情事，又一下窜到民间英雄，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关联啊！这人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想到这里，燕青山逐渐有了困意，反正是听不懂，也不爱听，不如打个盹儿，就让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去吧！

不知睡了有多久，燕青山猛然惊醒，不对呀！他是要去找师父的，怎么能在这里逗留呢，那老头自己溜了，又找来这么个怪异的瞎子，是为了把他困在这里的，对，一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燕青山又佯装熟睡，果然，耳边的说书声一直没有停下来，反反复复都在说那一两件事。

于是，忍无可忍的燕青山猛然从板凳上跳起，拔出斩妖剑，抵在了说书人的脖子。

“说，出口在哪里？”

“呵呵，这是什么世道，年轻人竟然欺负起一个残疾人来！”

“别装了，实话实话，我还能饶你一命，要不然，我手里这把剑肯定是不会放过你。”

燕青山突然的清醒了，从未有过如此的清醒，从进来这里开始，他就一直被老者骗的团团转，这么折腾，那样折腾的，其实就从来没有说过要放他走的话。因此，他必须要学的冷酷一点，这样才有机会出去找师父。

“我一个瞎子，又是个读书人，有啥好骗你的，把剑放下，这剑看着都挺重的。”

“呵呵呵，果然，这嘴上的功夫露出了马脚。”

“你说什么？听不懂！”

“读书人是吧？那这是什么？”

燕青山从他的腰间取出一个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老头的木棒槌。

“嘿嘿嘿，意外，意外。”

“还说没有骗我。”

燕青山一甩手，使劲把木棒槌扔了个远，老者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你干嘛？”

“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还狡辩。”

“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把我困在这里？听着，我要去找我师父，我要出去！”

“好好好，你先别激动，别激动……。”

见燕青山拿着剑的手在颤抖，老者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过分了，不该伪装成瞎了眼的说书人逗他。

“再问你一次，出口在哪里？”

燕青山越发的气愤了，他就不明白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捉妖师，为何会有这样那样的人莫名其妙的出现，他想立刻见到燕北漠，想问问他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算不算他给的考验。想到这里，他又加紧逼迫老者。

“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别激动。”

“还废话？”

少年道士手里的剑又紧了一寸，就像初遇时，他嫌弃燕青山愚笨缓慢的那般，如今，一年河东，一年河西，轮到燕青山威风了。

“咳咳……，是这样的，这个出口嘛……。”

老者突然变得一本正经，神情凝重的注视着燕青山，从头开始，目光缓缓从他的五官滑落，到脖颈，再到胸口之处……。

“你看什么？”

半响，老者才缓缓开口。

“困住你的不是谁，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我自己？又在忽悠我是不？是觉得我年少好欺负？”

“这次真的没有开玩笑。我认真的。”

“然后呢？”

燕青山鄙夷的看了一下，等待着他继续编下去。

“之前就告诉过你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城，而那座城正是自己一砖一瓦砌起来的。你之所回来到这里，深深陷入自己的梦境，因为这才是你内心最真实的世界，”

“接着编。”

“你的心时而繁华，时而荒芜，又时而幽静，那全都来自你师父给你的压力，以及你自身的秉性。压力使你不得不去强迫性的让自己变得更强，更优秀，但是你的秉性有一丝丝的软弱，这就导致了你处处留情，遇到大事则慌了自己。”

燕青山一语未发的听着老者说这些种种，恍然间，他觉得老者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师父让他成为一个优秀的捉妖师，可是他在年幼时，亲眼看着那蟒蛇精吞了他无数的师兄弟，甚至于他的师父，最后，若不是师父道法高超，从蟒蛇腹中破皮而出，恐怕他又一次的经历生离死别……。

就是从那时起，他对妖有了既坚定，又不可耐的感觉，尤其当花小狐狸与梅小仙与他一同去赤炼山的途中，他发现其实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邪恶，还有女妖青青，被逼无奈才去索魂，又从狼妖手里救他的时候，他整个的人，信念，都是那么的渺小……。

“你太不坚定！”

突然，老者笑了笑，那么轻松，随意，他慢慢靠近燕青山，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这时，燕青山才看清楚，老者的身体竟然变得虚空。

“去吧，去吧，回到那个世界，那个你给予依赖且又让你恐惧痛苦的世界。”

说完，老者伸出右手，将食指抵在燕青山的胸口出，狠狠一指。

“啊……啊……啊……！”

猛烈的疼痛感一下子贯穿了他的全身。让他情不自禁的大喊，说来奇怪，燕青山越是痛苦，老者就越笑的厉害，手上的力道也从未减少，甚至更甚……！

终于，少年忍不住了。

猛地一动，将老者推的远远的！

“青山，青山……，醒醒……。”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燕青山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燕北漠正焦急的看着自己。

“师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