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太子之死（一）

这一句质问，顿时便将皇后问的哑口无言，脸色难看至极。

太子出了事，她比任何人都要伤心难过，为什么皇帝不质问别人，却偏偏要质问她！

她又有什么错！

可是，她也有错，她不该在皇帝生气发火的时候，呛声。

“陛下，臣妾有罪。”皇后虑先跪了下来。

一旁太子妃苏穆婉的丫鬟奔过来禀报道：“陛下，太子妃晕过去了。”

小产加生气，怒击攻心，晕倒，这样的字眼一传到皇帝耳朵里，他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了几分，当下冷冷的看着皇后，讽刺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么？非得要折腾！”

皇后心里面委屈极了。

这怎么能是她的错呢？她一心一意为了太子的将来考虑，难道也有错么？

“你错就错在，不该把你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太子身上。”皇帝缓缓开口道：“太子他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判断，用不着什么事情都你来替他做！这一次太子是为何要撞墙？”

皇后下意识的开口，就想将这件事的责任推到苏穆婉身上去，然而她还没有开口，苏穆婉的丫鬟就抢先开口道：“因为皇后娘娘逼迫他选侧妃！太子殿下说能不能避开这个时间，缓一缓再说，他现在没有心情选侧妃，但是皇后娘娘不肯，非得逼着太子殿下立刻就选，太子殿下一气之下，就撞墙了。”

“都是因为太子妃在他耳边蛊惑了，这才让太子一意孤行，只听她的！”皇后的气势立刻就软了下来，无可奈何的狡辩道：“陛下，这件事不全都臣妾的责任啊！”

“皇后，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帝的目光里透露出极度的失望来，他冷冷的看着皇后一字一句道：“太子这一次要是没事还好，若是有事，朕必定不会饶恕你！”

这句话让皇后内心无比的煎熬。

她原本就担心太子的伤势，如今皇帝还咄咄逼人的质问，这叫她焦头烂额，心中悔恨。

“皇后，你就不要待在这里了，回你的坤宁宫去吧。”皇帝冷冷道：“想必太子醒来了，也不想看见你。”

这句话更狠毒！

简直如同刀子一样，狠狠在皇后心尖上刺了一刀。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去吧。”皇帝就像是没看到一般，沉声催促。、

“是，陛下。”皇后浑身僵硬的站起身来，神情麻木的冲着皇帝行了一礼，然后缓缓转身退了出去。

她没有离开东宫，也没回坤宁宫，而是就在大殿外头等着，太医没有说太子平安无事，她绝对不会离开。

既然太子不想看见她这个母亲，那她就在大殿外头等着好了。

总之，她不走。

皇帝听了太监们的禀报，终究没有再逼下去。

这个时候，内殿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妃清醒过来了。

“叫她好生养着，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生，千万莫要伤心动气，那样只会对她自己不好。”皇帝不方便进去探望，便对宫人叮咛道。

“是，陛下，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告诉太子妃。”宫女退下了。

皇帝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坐卧难安，心里很是担忧太子的病情，原本皇后在的时候，吵吵架，还能缓和一下氛围，此刻人都被他撵走了，一个人孤零零的，难免就有些紧张。

然而紧张归紧张，皇帝却知道太子伤的太重，一时半会儿的太医不可能救治好，他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这时，得到消息的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还有六皇子等齐齐赶了过来，一个个担忧无比的询问着太子的消息，却被皇帝没好气的打发出去：“去去去！你们来凑什么热闹！朕交代给你们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么？还有老大，你的双腿不好，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已经出京去京郊温泉山庄养着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回父皇，儿臣原本今日已经出发了，不料还没出城门就听到了太子出事的消息。”大皇子温文尔雅，闻言不急不缓的道：“儿臣心中担忧父皇，还有太子，就返回来了。”

“那你们呢？是来看热闹的么？”

皇帝又看向其他几位皇子，目光重点在荣琛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荣琛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他与太子一向不对付，但是今日太子出事，他却罕见的没有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反而还显得有几分凝重。

以他的为人，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很好了。

皇帝收回了目光。

“父皇，怎么能是看热闹呢？儿臣们是担心太子啊！更担心父皇您，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一旁的四皇子开口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

“滚滚滚！都在外头等去！“皇帝没好气的一甩衣袖，他不想看见他们！

没有人陪着他的时候，他心里烦闷，有人陪着，他更烦闷了！

“好吧。”皇子们一个个耸耸肩，无可奈何的纷纷转身。

“等一下。”皇帝忽然开口，对高公公吩咐道：“去把御书房那一摞的奏章全都拿过来！给他们看！都提一些意见！若是让朕不满意了，一个个都去挨板子！”

啊？还得看奏章啊？

六皇子年纪最小，今年才只有十二岁，最是贪玩的年纪，对于看书本之事深痛恶绝，一听皇帝说要看奏章，那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同样垮下来的还有五皇子，他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皇子，整天最大的喜好就是听曲喝酒，对于政务也是深痛恶绝。

就剩下大皇子与二皇子两个人的脸色还比较平静。

皇帝也知道自己能依靠的只有他们俩，尤其是在太子出事了的时候，当下，他不去看老五老六的难看脸色，挥挥手，把他们全都撵去了偏殿里去，不一会儿，高公公领着两个小太监，将两摞如小山一般的奏章抱了过去。

皇帝将所有人都撵下去，自己清清闲闲的待在大殿里头，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忍不住催问道：“太子的情况怎么样了？太医如何说？”

“陛下，太医们都在里面加紧救治，还没出来呢！”高公公闻言恭敬的回答道。

“哦。”皇帝点点头，缓缓站起了身，在大殿里背着手踱起了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外头的天色也渐渐的暗淡下来，大殿里掌了灯。

终于，内殿的门打开了，一位太医满头是汗水的从里面出来，脸上不见任何的轻松，走到皇帝面前，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微臣等尽力了！太子殿下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而且还是伤在脑袋上！微臣等拼尽全力救治了半天，也终究难以挽回他的性命！请陛下进殿去见殿下最后一面吧！”

“什么？太子重病不治？”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明明送过来的时候，还说这伤势是可以治的，怎么才几个时辰过去，人就不行了！

“庸医！一群庸医！”皇帝脸色铁青，猛然一脚将这出来请罪的太医院院令一脚踹开，然后大踏步抬脚朝着内殿走去！

他就不信了！太子的伤会治不好！

那太医被踹的滚在地上，连忙又从地上爬起来，端端正正的跪好。

他出来禀报消息，是会挨打，可是等皇帝进屋以后，那里面的那些太医们也未必有他好受。

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这时，偏殿里面的那些个皇子们，一个个探出了脑袋，朝着这边鬼鬼祟祟的张望。

刚刚太医的话，他们也都听见了，一个个神情莫测。

而大殿外头，站在黑漆漆的长廊上的皇后，也很快就听到了太医们说的话，她整个人脑子里嗡的一声。

然后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边上陪着的宫女嬷嬷们见状都吓了一大跳，连忙大声呼喊着：“娘娘！娘娘！您怎么样了！快醒醒！

皇后依旧没有清醒。

众人没有办法，只得将她匆匆忙忙的抬上车辇，送回了坤宁宫去。

皇帝刚刚下了令，不准皇后进东宫大殿。

外头的这些，皇帝压根就没注意到。

他抬脚一步一步大踏步的朝着内殿里走去，风风火火，内心里充斥着浓浓的愤怒，然而在走进去的那一瞬间，他的脚步却又慢了下来，那内殿里躺着的，奄奄一息的人是他的儿子啊！这个从小就十分优秀，得他喜欢的儿子，年纪轻轻就要死了……

皇帝的眼睛里不知不觉含满了泪水。

“陛下。”屋子里守在床边上的一群太医们看到他进来了，纷纷都将路让开，无声无息的跪了下去，乌压压的一片，让人看了就又沉痛又窒息。

“太子……”皇帝终于是走到了床边上。

他看到了整个脑袋都几乎被白色绷带包裹上的太子，看到了他虚弱的，如金纸一般的脸色，还有那双仍旧黑漆漆的眼眸，太子居然还是清醒着的，见到皇帝了，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惊喜来。

“父皇……”

他用十分缓慢，但又清晰的语气对着皇帝道：“父皇，儿臣，儿臣就要去了，但是儿臣……有两个心愿未了。”

“别说傻话，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皇帝声音沉痛的打断了他。

“我知道……我，我好不了。”太子虚弱的一笑，看的人刺心无比。

“儿臣第一个心愿，就是……就是求父皇能在儿臣去了以后，多照顾一些婉儿，还有儿臣的女儿楠儿。”

“这是肯定的。”皇帝闻言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你就放心好了，朕一定会派人照顾好她们母女的！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们！”

说着话，他的眼泪已经流淌下来。

“第，第二个……心愿。”太子似乎有些累，喘息了片刻，这才接着开口：‘儿臣放不下的还有母妃，希望……希望父皇能在儿臣走了以后，能够善待皇后，不，不要让她吃苦，受罚。“

“你只知道担心你母后，就不担心朕么！”

皇帝第一次有些生气的道：“你就没有想过，你年纪轻轻的就这走了，父皇该怎么办！”

“父皇……还有别的儿子，还有大把大把的儿子。”

太子闻言轻轻的笑了一下：“您……并不会伤心太久。”

这倒是实话。

皇帝心系整个天下，更是江山社稷的第一人物，系在他身上的责任那么重大，根本就不允许他沉痛太多时间。

更何况太子说的也是对的，皇帝有那么多的儿子，怎么可能只会为一个儿子一直伤心？

很快便会有别的儿子占据他的重心，太子也会重新立的。

“你……要见见你母妃么？”皇帝握着太子的手，心痛如刀绞。

“不，不见了吧？”

太子虚弱的道：“父皇答应儿臣……了么？”

他两只眼睛期待的看着皇帝。

“朕当然答应你……”皇帝老泪纵横，对于儿子临终前的愿望，他自然要竭尽全力满足。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同时伴随着高公公阻拦的声音，然而大皇子的声音还是不管不顾的传了进来：“父皇！儿臣知道有一个神医，一定能够救治的了太子！”

“是谁？”皇帝对太子终究还是含着一丝期待，闻言立刻惊喜交加的问道。

同时挥手让高公公将大皇子放进来。

很快，大皇子便从外头走进来了，一进来就道：“儿臣要说的这个人是葛神医，他是二皇子妃的师傅，当初齐妃娘娘被太医判断病入膏肓，就是被他治好的，就连二弟残废的双腿，也被他妙手回春的治好了，现在二弟不是行动无碍了么？据说二弟已经开始练武了，这人有这样高超的医术，一定能够救回太子的！”

大皇子信心满满。

然而皇帝听了这话，脸上的高兴就淡了下来：“原来是他啊，怎么不是老二举荐，而是你来呢？”

“可能，二弟在忙着批阅奏章，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吧。“大皇子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也怪儿臣，应该先去与二弟商议一下的，但是儿臣考虑到太子的病情已经耽搁不得，便顾虑不上这些了，请父皇责罚。“

“好了，既然你说他有用，那就派人将葛神医请来吧！”皇帝大手一挥，道。

脸上的神情十分的不悦。、

太子生病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连老大都关心着，而老二，却只会趁着这个机会去抓手里的权利！哼！真以为看完了那些奏章，自己便会多爱他几分么？

皇帝心里面对老二产生了几分不喜。

而还在偏殿里规规矩矩看奏章的荣琛，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皇子摆了一道。

等他知道消息的时候，皇帝派出宫去请葛神医的宫人们已经走良好一会儿了。

他顿时有些目瞪口呆，还有一些大祸临头的感觉：“葛神医那个老头，脾气很坏的！即便是去请了他，他也不一定会来啊！”

给太子治病，就是沈念真亲自去请，他也未必肯给面子啊！

可是太子出事，情况不妙，皇帝是很暴怒的，如果这个时候葛神医执拗着不肯进宫来的话，那么皇帝的怒火就会发泄在他的身上！葛神医大祸临头了！

这是大皇子挖出来的陷阱啊！

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让葛神医进宫来为太子治病的！他巴不得太子早死！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在挖坑，希望把葛神医，还有自己，全都跟太子牵扯在一起，让皇帝的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这样一来，自己不被皇帝喜欢，好处不就都是大皇子的了么？

最近有消息传出，说是大皇子的双腿其实已经好转了，那个时候荣琛不相信，可是此时此刻，看着那在皇帝面前殷切无比的大皇子，他忽然就有一些相信了。

宫人已经出宫去了，他已经回天乏术，只能寄希望于葛神医今天能够审时度势，乖乖跟着进宫来吧！

只要他不抗命，即便没有救活太子，皇帝也不能责罚他。

大殿里面还跪着那么多的太医呢！不是么？

荣琛忧心忡忡，奏章也看不下去了。

而皇宫外头。

葛神医絮絮叨叨的上了宫里来接他的马车，一边上车，一边追问道：“请我进宫去的到底是二殿下，还是太子？”

“都不是！是陛下请您老进宫来的！为了替太子治病！”宫人们回答道。

“啊？皇帝老儿？”葛神医闻言顿时一愣，随即便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不停的摇头道：“我不去！我不进宫去！停车！停车！”

太监哪里敢停车？反而将马车赶的飞快了。

葛神医在马车里一瞬间就被颠簸的朝着后面仰头摔去，慌乱之中，他一把抓住了车窗边缘，才稳住了自己身形，看着急速而行的马车，以及充耳不闻的宫人们，葛神医掂量掂量自己的身子骨，一咬牙齿，猛然掀开车窗帘子，朝着外头一头冲了出去！

扑通一声，他狠狠的跌落在路上，只摔的差点没有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