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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酉矢之殇 第二十四章 若难关

或许除了大殿里的二皇子项之燚与三皇子项之焱知晓着这一切,其他的所有人,都是对此事全然不知。

他们不明白为何初登上王位的储君项之炎会突然暴毙身亡,这疑虑同样也延伸到了数百名文臣的死与处刑的十九名大将。

广武公暴毙的翌日。只有二皇子与三皇子率领着稀少的几名太监与宫女将其灵柩送往皇陵。三皇子知道大哥的死是谁干的,可年仅十岁的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或许,如果二皇子跟他不是亲生兄弟,那么他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午时,灵柩已经安放完毕。可未曾参与加冕仪式的大臣们,激烈的抗议,认为王族的葬礼不允许如此草率。

项之燚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缓缓步上朗乾宫前的十余层御窖青石阶,手指轻轻的勾弄腰上的刀鞘,低低的开合声里,释放出令人战栗的戾气。他两步并作一步,在阶下众臣错愕的眼光里,登上了那最后的,仅由一国之王才有资格踩上的金阶。

项之燚静静地立在朗乾宫殿门前,他调转过头,俯视着金阶下的一众正处于惶惑里的臣子。

官阶相对较高的老臣慷慨激昂的向同僚诉说广皿历代帝王的何等威风与下葬的规模宏大,甚至举国同哀。如今武王暴毙却是草草下葬,岂是王族之人所受之冢?还请二皇子三思!追封武王的谥号!

这些个位于中层次的老臣,没有资格入殿,所以他们也是不会了解到昨日所发生的一切。况且他们最是对这玩世不恭的纨绔瞧不上一眼的,如若这国家无主,他们也是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二皇子顺应人理,继任为王的。

可是项之燚此时却微微的笑了,冷的像是冻住了,“众爱卿,请自重啊!”

老臣们忽然停止了言语,他们瞪直了眼看向大台之上的二皇子,竟一时没有分辨出究竟是他,还是已故的广太侯项储。但那杀伐果断的冷厉绝不会错的,大臣们狠狠地胆寒了,怔着身竟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

可是这时,一个已及天命的长髯臣子踏前一步,直视着阶上的二皇子。

“二皇子,下臣认为,此事应当经过仔细斟酌,而不是简单从陋的置办。毕竟我国王族乃是神之下嗣,任何礼仪都容不得敷衍了事,还望二皇子……”他突然停下了,眼睛死死的盯住项之燚的手,那道经由日光灼下的光芒实在是太过熟悉。

他是隶属于广皿国三大司部,军枢司的都府,是军权的最高长官,就连位极人臣的镇国将军见了他也会礼让他三分。无他,仅仅是因为他掌握着百万雄兵的兵权。所以他现在的气势才如此之足,太侯已死,那么不满于此职位的他,势必会做出相关动作。可那代表自己权力的东西,却是在项之燚手里……

“是烛龙印……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嘶哑的说,随即身形渐渐的瘫软在了地上。他的身后,是一名阴恻恻诡笑着的将领。他翻卷刀刃,迅速的搅碎了都府的心脏,抽刃而出。

“逆贼!”项之燚将手里象征兵权的烛龙头与身躯拼合,缓缓抬手,“众将士……将这些反贼,清洗殆尽!”

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天地,无数的将士拔出了腰鞘中的阔刃,他们无一不狰狞着面庞,向前方的文臣逼近。

纷乱的哀嚎声迭起在这片天地里,而黑暗的时代真正结束在了这场肃反的清洗里,真正配得上是武王之称的人,也逐渐展露出了他的锋芒。

后来的广皿国里,每当那些依靠奇技淫巧而苟活着的人想起那一天时,总是会惊恐的大叫起来,他们的鼻间仿佛仍能闻到那遮蔽天日的血腥味,涕泗横流着跪拜在地上,请求着不知名的人宽恕于他们。

由一个半圆包围而成的巨型广场渐渐的寂静了,将士们收回阔刃,肃穆的静立于广场上,整齐地列队阵型,等待着这位新王的诞生与他无可忤逆的诏令。

“现在,我即是这广皿的主!是这广皿的王!”项之燚扫视着他的军臣,目光如刀,“我即为广皿武王!”

所有的军卒都踩踏着四溢鲜血的地板,振臂高呼,他们欢呼着新王的诞生且为他献上最忠诚的跪拜。那是项之焱第一次见到二哥的雄图大略,他扫视着一众气势高昂的军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那就是项之燚的帝王之势,势必要将这烈火烧尽大钺的陆洲的……

项之焱现在才真正的明白了自己的哥哥,眼前的这位帝王,究竟蕴含着多么大的权势,而那些装给世人所观看的纨绔样子,又到底是真,或是假呢……

昔日太侯的落败一直被高傲的项之燚隐隐的记在心里,他在初登上王位的同时,将所有的屈辱条例统统焚烧殆尽,他绝无法容忍这些踢踏在自己头上的丑角儿极尽放肆。

在十九位大将的处刑之后,他亲自领兵,提起了阔刃马刀,率领骑甲扬鞭直奔若难关。五万大军跟随着武王以踏破山河之势,浩浩汤汤地奔涌在了东国的疆土上,不出半月,就抵达了广皿以东现已沦为启难国疆土的若难关。

若难关地处四国交界之地,为北国锁钥,南国门户。它东北紧邻上旅国,正东与启难国相交,以南是以钺朝帝都,东南则与殇若国隔山对峙。它自古便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在大钺繁盛之时,若难关狭长的地带便促使着北域洲的印族族民携带当地的特殊技艺与物品前往大钺国都,与钺都的人民交易。后来随着战争的影响,北域洲便更加依附着这若难关与大钺陆洲进行广泛的联系。

同时,这狭长贯通南北的地带,也为广皿提供了天然的作战屏障,是重要的战略纵深之地,所以广皿能够以东所向披靡。

只是这突然的失败,令所有的人都以为广皿已经没落了。而武王便是要将这若难关拿下,给东部各国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不远的地带上,是一道看似横破天际的长线,那便是若难关,一个得之者得北陆洲的高原地带。

武王立马于若难关前,扬手示意大军按兵不动。他对前方瞭望台上的将士报以冰冷的微笑。这是一个十足的挑衅,而作为击败了广皿的启难国军旅,是绝不能容忍的。

台上的武士狠狠地朝着武王的脸上射去一支箭簇,可是却被武王伸出手来朝前一格,就稳稳的捉住在了手里,将箭矢的箭簇猛地摁断,扔在了地上。他再抬头看去时,这武士已将一张带字的信斜插在下一支箭上,射往军营的存箭处。

武士曾参与过这若难关之战,他知道那场战役以后,广皿便再没有翻身的可能。前些日子,军营里的将军们还在商讨如何讨伐广皿,将其彻底瓦解,可现如今这广皿国的将领却是主动来这若难关送死,他岂能不高兴?

武王盯着那支远去的箭矢,明白了什么。他将手中阔刃斜插入战马身上的刀鞘,左手弯腰去取那马侧的硬弓,他拢起一支箭矢,稳稳地架在硬弓之上。登时硬弓就被拉满,随即只听得“嗖”一声,箭矢如大鹰亮出他的利爪一般,直直刺穿了武士的脖颈。武士震惊地低头朝脖颈上一瞥,扑棱了两下,便没了声息摔下了塔台。

紧邻武王的两名大将愣了一瞬,发出叹为观止的崇敬,他们又一次加深了对武王的忠诚。

“信送到了,而那些猪狗也该出来了。”武王冷不丁的说,“我的将军们……随我冲杀!”

大将们立时反应过来,就像是困兽突破了囚笼,只听得一阵阵绷簧的弹开,马刀齐齐自将士们腰鞘中拔出,他们迫不及待的冲将向前。

他们忍受的已经太久了,广皿国向来是战无不胜的,却在最为紧要的时刻输了若难关之战,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都是热血的汉子,都是愿意为国拼命的武士,为了胜利,他们可以放弃所有……

尘暴一般的马嘶声与将士们狂怒的咆哮声响彻天地,一万重骑兵单手执阔刃马刀,首当其冲,策马向前。三万步卒自骑兵内空隙左手执巨型铁盾,右手执十五尺长枪,以山岳之势迎敌向前。

若难关城门洞开,大批的军卒应敌布阵,高举长枪静待敌军冲锋。百余弓弩手立于城门之上,手中硬弓大开。

雕饰以烛龙、灼凤的牛皮鼓,经由壮硕如牛的士卒奋力击打,鼓声连天。军卒士气空前绝后的高昂。广皿拥有着陆洲最为先进的锻钢冶炼法。在尚且炼铁都较为困难的陆洲各国,广皿的锻钢之法则是大大提高了余铁的利用与铁甲的精良程度。经由锻造大师的反复冶炼,做工堪比御窖烧制的地砖那样精良。普通的炼铁技艺而成的甲胄,一般的硬弓与长枪都是可以较为轻易的将其破开。而广皿的锻钢制鱼鳞细甲胄,即便是马刀亦或者是重锤斧钺,也无法轻易劈斩而开。

但精良的技艺注定了甲胄的产量低微而成本高昂,所以武王将五千套锻钢鱼鳞甲胄施以一万重骑兵,使其成为了一支真正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这便是最早的奔骑,真正的虎狼之师。

这场持续了三月之久的旷日之战,以武王损失一万的精兵,杀敌六万守关士卒,枭首十位大将而落幕。

启难国错误的低估了广皿这位少帝的铁腕与霸图。他们仍以为自己的胜利是正面战争而不是卑劣的偷袭。直至今日,这支如影随形的猛虎,再次初显峥嵘。

并不是因为启难打败了广皿的铁血之师,导致了广皿的失利。而是广皿的太侯之死,大乱了军心,得以使其趁虚而入,一举击溃了广皿。

现在这个十倍勇猛于太侯的武王,算是真正的给启难与东部各国一个惨烈的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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