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蒙面首领

孙向岳听蒙面首领问起发现的踪迹，当下也不避讳，道：“若是有人在这处生活，纵是没有车来人往，也不会任由道上留下这般厚实的尘土，哪还会有晚辈师妹一步一个脚印的事情”

那蒙面首领默然一顿，道：“不错，这条道上已有近二十天无人经过了。”

孙向岳心下一惊，暗道：“那就是他们起码封锁此山二十多天了。”他环视四周，右手从师妹后腰缓缓移回，又道：“只是晚辈却想不明白，为何先是对我师妹动手看来看去，也是晚辈的威胁更大些吧。”

蒙面首领道：“草原之上捕鹰驯鹰，乃是杀掉大的，留下小的。今日我等便也是这般作法，更何况我们心中的不少疑惑，问她与问你应是一般无二。”

周清清心中一凛，更添了一丝寒意，手中剑鞘却是更加握紧了几分，右手按着剑柄，右脚微微一挪，耳中却听得这两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胡扯。

孙向岳道：“论起劲道来，那两只锤子可是几乎便能要了晚辈师妹的性命了。”

蒙面首领愣了一楞，方才摇头道：“当今武林中，用这金雁功的，只会是那恒山上的武林败类了。我便吩咐下手要重些”

首领话未说完，眼前孙向岳右手衣袖突然向前一卷，左手衣袖向外一抹，只听呼呼声响，便有千百暗器如同一阵烟幕般，向四面八方飞去，或是钢针袖箭，或是菩提子、铁蒺藜，心惊胆寒之余，也是眼花缭乱，难以尽述。

周清清与孙向岳共同练武快有十年，自然明白师哥心中的盘算。方才说话之时，她手中便在蓄势，几乎就在师哥骤起挥袖的同时，手中宝剑便已出鞘。

只见她左右手分作两道银光向外一荡，右手又斜向一撩，一把剑刃一支剑鞘，已经分刺身侧三人，脚下又是一转，身子已经面向了山下。旁人不知也罢，他身后的师哥却是知道，这正是当年北三派中恒山派绝不外传的“三清剑”。

孙向岳大袖一鼓，向外激射的暗器便没完没了，正是“千人千臂千面”大显身手的时候。身后师妹腾空跃起，向树梢跳去，自己立即斜向半空劈出一袖，几支袖箭便拦住了蒙面人的去势。

周清清身子奋力越起，脚尖又在师哥腰带上一钩，孙向岳趁势足下加劲，两人便以极为不雅的姿势脱离重围。孙向岳人在半空，两袖互相一拍，又甩出两件颇大的长匣。

蒙面人细细看去，只见上面有数十小孔，正是两个暗器盒子。蒙面首领低吼：“快追，他暗器用完啦”又是想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又忙不迭扯开破嗓嘶喊道：“避开”

那机灵些的，耳朵刚听到，身子便向身侧树干后一钻；心思活些的，却要向身后看上一看只见那两个盒子甫一触地，又“腾”地自行跳起，之后猛然炸开，比之刚才更是密了无数倍的钢针袖箭射向四周，眼前万千白光一闪，自己连叫也来不及，面上身上，便多出了无数透体伤口，，做了冤死亡魂。

最惨的却是那反应慢的，尚自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听身后一响，浑身一痛，已经人事不知，身子冲地狠狠摔下，入土为安了。

蒙面人中捡回性命的，看向四周惨状，俱是胆寒。蒙面首领躲在树干后，此时正探出脑袋，双眼看去高处，眨了又眨，口中喃喃道：“渤海。”回过神来，冲同伴嘶吼道：“追，追上去，要抓活的”

一众蒙面人纷纷跃上树梢，只见两人虽是年轻，却是轻功身法颇为出众，几息功夫已经逃出好远。两个身影中，女的道袍飘飘，男的衣袂翩翩，并肩起落，端的是一般无二。如此情景，哪里还像是武林中人亡命逃跑，只像那隐世的神仙眷侣，在碧波林海之中凌空虚渡一般。

众人发狠向前追去，如此一来，便显出各人的武功造诣来那蒙面首领带领三四个高手追在前方，身后零零散散又跟着七八个蒙面人，在这之后的小喽啰们只在片刻便已经被抛下了。

眼见得便要追上前方两人，蒙面首领便要发喊，奋力向前跳去，拦住他俩。孙向岳突然身上长袍一鼓，“嘭”地一声，后身下摆激荡而起，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蒙面人见过那两只暗器盒子，心中已有警觉，发觉身周气味稍有不对，便即捂住口鼻后撤，浑身直惊出一身冷汗。

只是几人遍查经脉内力，却无一丝异常，耳中方才听得孙向岳越传越远的声音：“抱歉。树上风大，晚辈腹中不适，还望前辈恕罪则个。”端的是叫人恼火异常。

蒙面首领又跃向树梢，冲几人喊道：“跟我来，继续追。”说完便一马当先，向那两人的方向追了出去。

孙向岳与周清清两人得脱重围，哪还敢轻易停步，只是武功与那蒙面首领等人相差太多，如何能甩得掉这四个牛皮膏药孙向岳伸手一拉，师妹当即会意，两人立刻潜下身子，钻入密林，心中却是叫苦不迭，情知拖得越久，对方帮手恐怕是越来越多，自己二人却是孤立无援，不知如何是好。

封州多山多丘陵，寻常外地人等偶然到此，若是误入其中，便彷如进了诸葛武侯的八卦阵中，辨不出东西南北，再难轻易出来。

封州又是素知的地远天高，无数流民土著便借着高山作为屏障，在这里筑起自己的世外桃源。那迷路的外乡人到了此处，碰上良善之辈，兴许还能脱身出来；要是遇到心狠手辣的山寨悍匪，想必倒要一刀两断，枉自做了下酒菜了。

孙向岳与周清清与那蒙面人斗起法来，早已迷了方向。只是此刻实在顾不得许多，再回头看时，却是见到那蒙面人在这林中腾挪起来，也是分外生疏，心底不由略略一松。

孙向岳便索性带着师妹在这密林之中乱钻乱转，只盼蒙面人先一步绕晕才好。

如此一来，逃的固然是稀里糊涂，追的却也是晕头转向。只是苦了林中飞鸟，久久徘徊在空中不敢落地；又伤了大树，不知白白挨了多少刀光剑影。

兴许多少年后，又有稀客来此，还能看到树干之中，牢牢地嵌着几只铁蒺藜、飞镖等物呢。

且说孙向岳师兄妹两人在林中穿行，翻过不知几个山头，走到不知何处，林子却是渐渐稀了起来，再往前望去，已有阳光照了进来，眼看便要冲出密林了。

周清清回头一瞥那身后沙沙作响的树叶，低声问道：“师哥，你可还有那暗器匣子么在此设下几个，立下奇功也说不定呢。”

孙向岳横了她一眼。此刻光线渐强，他才看到师妹光净的脸上已经沾上了尘土，身上的道袍泥泞污点自不必说，更是还扯了个口子出来，语气便缓了下来，道：

“没了。我那生死匣虽是威力无匹，却也十分沉重，身上能藏下两个已是极限。你总不能让师哥行走江湖之时，身后总背着一个大麻袋吧”

虽是危急时刻，周清清却毕竟是头一次行走江湖。闻听此言，又禁不住一想师哥逢敌之际，从身后麻袋中掏出暗器的情形，她不由笑了出来，道：“麻袋倒也不必，雇上一辆牛车跟着便是，还能再放下许多呢。”又问道：“那我们该如何”

孙向岳道：“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待会跟紧我，便宜行事。”又道：“虽没了生死匣，但礼轻人意重，总要送点东西才好。”

说话间，他身子已经落后了师妹一步，两手连甩，不知打出了何物，又在两旁树干之上抹了一抹，脚下不停，跟着师妹冲出了树林。

只见前方乃是一片向上的土坡，再往前却是左右两面石壁，中央留有一段通路。此刻夕阳正好，从那石壁中的通路直射过来，照在孙向岳与周清清两人身上。

两人这才辨明了方向，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在林中奔逃了一天，疲惫之感瞬息间便从双腿向上蔓延。

孙向岳与师妹自然明白此刻不能停下，心中更是叫苦不迭：两侧石壁不知多长，若是要绕开过去，料想绝无生路；只是向前穿过石壁通路，便是空空阔阔，再无一丝遮拦。

但既有阳光可以直射，想来通路应是不长。孙向岳硬起头皮，带着师妹向那通路快步奔去，口中轻骂：“你若是轻功练得好些，我拉着你从这石壁上去，想来并非不可。现在可好，这一法子想也不用再想了。”

周清清武功不到这一地步，这一条路便是想都不曾想到，口中却是不服，道：“你还不是手上功夫不高，否则直接杀光他们就是。现在你大可先一步脱身出去，日后帮我报仇便是，我又不敢怪你”

说到此处，她心中却更是怕极，脚下也加快了二分，紧紧贴在师兄身边。

孙向岳回头一看，只见那林中已经探出了一个头来，正是那蒙面首领，只是此刻他那面罩已被扯破，露出半张焦糊的脸来，更像是密林幽暗的化身一般，一副面孔探向自己的方向，脚下已经又是动起来了。

孙向岳心中没来由地一慌，口中壮胆般笑道：“寻常把戏还真是难为不得这些老江湖。”

所幸此刻，两人已经来到两侧石壁之间，与那首领拉开老远距离，只是视线向前探去，心底却是一沉：

原来那石壁两侧光滑异常，前方过了通路先是一片空地，又是一大片种满了瓜果梨桃的树林，还有豆荚等低矮作物遍布其间；再往远处，却只是看到无数水田风车，炊烟袅袅，一个隐世村庄横亘眼前，但想来连个粗通武艺的都未必能够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