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唇枪舌剑

那通判见他如此说来，这一拜倒还是受得心安理得，又听他话中对自己多有讥刺，心中便是十分不快，当此时却也发作不得，对那校尉也是迁怨起来。

知府脸色倒是如常，又道：“本府因为公事所累，来此已有数年，却不曾见过这赏菊盛会。只是这青羊宫赏菊会年年如此喧闹杂乱么”

那敬迟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张口道：“大人有所不知，往年的青羊盛会上百姓和乐，共赏美景。只是今年却来了一行金国人，竟在青羊宫内打死了人。我们正要请大人来评一评理呢”

这知府早就看到了敬迟身后被团团围住的宗毅等人，此刻眉头一皱，避重就轻，问道：“敢问那金国人现在何处还要劳烦真人为本官引荐。”

敬迟听他用的是“引荐”这等敬语，心中已是了然，这知府必定对完颜郡王来此一事心知肚明，悲愤不由更深一层。此刻却是不待他发作，身后那完颜宗毅已是高声道：“是张知府么本王就在此处。”

那完颜宗毅见这张知府与敬迟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却是老大烦人，心道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的好。他索性张口叫破两人关系，倒要看看这口蜜腹剑的张知府要如何为自己解围。

张知府听此一愣，眉目间轻蔑之色一闪而过，口中又是笑道：“咦，那是金国的平山郡王么我们倒是曾经认识的了。”

说话间，张知府便要向前走去。敬迟等人不能明里加以阻拦，只得由他走到完颜宗毅身旁，听他笑说道：“郡王来了此处，竟也不知先来本官府邸做客，倒是显得本官不通礼数了。”

那敬迟忍不住粗声粗气道：“知府大人有所不知，在这青羊宫内纵人行凶的，便是郡王了。今日乃是青羊宫盛会，他又是杀害了我大宋子民，老道代蜀中的百姓恳请知府务必要还我们一个公道。”

这一番话说的堂堂正正，四周百姓听罢，心中积蓄已久的恶气便仿佛已经透了出去，哄哄然地大声叫好。

张知府见此，悄悄向通判一瞥，知晓这好面子，没脑子的通判绝不肯自己官威受损分毫，果然是看到他眉头一皱。

这知府的花花肠子也是不少，当下记上心头，对敬迟道：“道长，郡王，青羊宫中既是发生凶案，朝廷必将还百姓一个公道。只是朝廷也有法度，此等事一有县衙知县，二有通判，本府实在没有插手的道理”

说道此处，这张知府目光一瞟，通判立即会意，接口大声喝道：“本县捕役何在”

王捕头本是站在角落里看一份热闹，哪想得到神仙打架之间，还牵扯到他这等小鬼的麻烦。他陡然间听到自己名字，心中便是一懵，忙不迭地跑上前来，满脸堆笑道：“小的在，大人尽管吩咐。”

这通判却是一眼也不看他，大声道：“今日的是非曲直定要审问一个明白，你们将在场之人统统带走，押回县衙。”

王捕头不及回头看，也是知道身后的敬迟等人与那金国人都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他心中又抱着一丝侥幸，对那通判谄媚道：“大人，青羊宫诸位仙师旧居蜀中，年年祈福，护佑

通判本就是要拿今日之事立威，哪还会有所忌惮，眼下见这小小捕头也敢指手画脚，不由更是大怒，重重“哼“了一声。

王捕头哪还敢再劝，忙道：“小的们这就去，这就去。”立刻吩咐手下兄弟把在场之人押回县衙。他倒也留了个心眼，向几个心腹一使眼色，先将四周的草头百姓带了回去，又命人看押那一众金国人。

成都纵是蜀中大城，青羊宫所在又是极为繁华，却也没有如此多的捕快弓手将在场众人统统带回去。

通判见了这王捕头这番动作，向四周一看，眼中又是精光突现，嘴角不由一勾，对与自己同来的校尉道：“青羊宫中诸位道长本领非凡，还是烦请将军安排人马将诸位道长护送到县衙吧。”

那校尉先前为这通判不喜，早知这厮要行报复，此刻听他如此说，便明白他巴不得自己恶了青羊宫众位道长。

须知青羊宫在成都城中威望甚高，恶了青羊宫，敬迟等道长或许念着他身不由己，却难保百姓不对这校尉多加怨恚，手下的成都籍士兵也就不好带了。

校尉终是无法可施，只能是顶着四周的低声咒骂收拢士兵，将这青羊宫中前院后院翻了个遍，将一众大小道士并青城派众人聚拢起来。

敬迟看向那张知府，心中虽是咽不下这一口气，但此刻却也不能公然拒捕，视朝廷法度于无物，只能长叹一声，带头走了出去。

周清清本不是青城中人，此刻却是跟着沈露、沈霖走在一处，她还涉事未深，见这前有金国小王爷，后有青城青羊诸多高手，“赶赴”县衙的队伍倒也称得上是浩浩荡荡，哪还有什么惧意

她向沈露低声问道：“那个完颜郡王行凶杀人，事实便是如此，为何还要将我们也一并拘押”

沈露道：“这知府通判不是好人，现在有意偏袒金国人，免不得要将我们带走，做个样子。但我们青城青羊两大门派，却也不是他们轻易招惹得起的。”

沈霖在旁却是沉吟道：“这完颜郡王虽是口称来此要挑了我们蜀中武林的面子，却难保不是金国趁机要制造些事端，留下攻我大宋的口实。这知府通判非要各打五十大板，或许也有此般考量。”

沈露听此道：“这知府通判乃是郑伯伯从蜀中卸任之后，秦桧派来的亲信，平素只知道揽权敛财。他们若真有这一份为国分忧心思，倒也能免了他们些许罪过。”

周清清听到此处，不由嘟哝道：“对秦桧阿谀奉承才求得官位的，又能有几个好人了不是什么地主老财，怕是还没那么多真金白银去送礼哩。”

沈露听了不由莞尔，道：“这倒是说中了他们的心思，怪不得一来赴任，便非要扒下我们蜀中几层地皮，巴不得连蚊子都一并捉了当肉卖了。”

江湖众人见惯了生死，此刻胸中又怀满了对那完颜弘毅的戾气，兼且人多势众，哪会将官府衙门放在眼里，进了大牢也是谈谈笑笑，好不痛快。先前的被关押的百姓受这班武林人气势鼓舞，也是更多了几分豪气。

王捕头既是打定了主意不敢招惹武林人士，便对手下兄弟多有吩咐，早留出了最为宽敞熨帖的囚牢给他们，又是自己破费，从外间带回了不少好酒好菜，将这群祖宗供了起来，生怕他们一个不乐意，便要自己打碎牢门，闯了出去。

他却是不知，这来青羊宫观礼的武林人士中，受不得这等腌臜气的，早在路上已是高来高去，脱了身了，捕快兵士哪有敢拦着的。此刻来了牢中的，或是打定主意要看个热闹，或是有心为青城青羊帮腔，哪会再硬闯出牢，平白当个出头鸟，与官府作对。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敬迟等人早先便请那通判早些升堂审案，却是被他拿话搪塞了回来，只得与众人一起来到了牢中。

那县令倒是不一阵功夫，便来大献殷勤，唯恐得罪了这些在蜀中张张口便要吹掉衙门几层屋瓦的大侠。

这县令对魏云儒这位蜀中大儒也是多有耳闻，却是无缘结识。此情此景虽是令人尴尬，他倒是学了好一手“金面罩，铁脸皮”的功夫，与儒剑大侠相谈甚欢。

魏云行走江湖，阅历颇深，这县令又有心巴结，三两句话之间，已经是探到了先前那通判的算计他便是推脱天色已晚，非要捱到明日审办，有心要把这群江行走江湖，目无法纪之徒关上一晚。

县令既是透了上官的老底，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送了一桩人情，向敬迟与云齐等人道：“不瞒几位道长，今日县衙之中羁押人数不曾统计。道长大可点出弟子，今晚送出去。”

敬迟、敬徽等青羊宫道士与这位“现管”颇为熟络，也是承了他的情，当下敬迟便道：“青城是客，便请青城诸位弟子先行脱困。青羊宫中也须有人主持，玄翊等弟子今晚也一并出去。”

众人哄然叫好，到了入夜，那王捕头已是从库房为众人搬来了铺盖，照顾起众人便如同老父老母一般，又是对众人道，他得了县官吩咐，要将一众青年弟子送出衙门。

当下，周清清与沈霖沈露跟着这王捕头出了牢门，便要离开县衙。周清清心思灵巧，此时忽地注意到，牢中一路过来，却是没了那完颜宗毅一行人的踪影。

周清清向沈露一撇嘴，低声告知与她。沈露心中一警，暗道先前还当作是牢中宽大，一时没能碰上，也是可能的，此时从牢房中一路出来，却还是没了他们踪迹，却是大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