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的，下起了一场雪。
雪从半夜时开始下，刚一出场，天上，至地下，便是一片的白。
赵成坐在窗前，看着雪静静而而落，天地间仿佛因为这雪，显得更静了一些。听到床上有些动静，转过头，看到郑锋缓缓爬起来。
“渴。”他问，“有没有水”
赵成没说话，伸手指了指。
床头放着一个杯子，杯子里有大半的水，摸一摸，还有些温热，喝一口，带着一些甘甜。
这杯水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甚至还加了些蜂蜜，美妙至极。
蜂蜜在北区可以稀罕的东西。
郑锋忽然停下，带着几丝茫然的目光看着赵成。
赵成正看着窗外，没有注意他的目光，就算注意到，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一片片雪花从路灯的光道中穿过，从黑暗中来，到黑暗中去。
郑锋回过神来，一仰头，“咕咚咕咚”，将水喝个干净。
“有点甜了。”他走过来，站在赵成身侧。
赵成头也不回，缓缓道：“你的生活有够苦的，需要点甜的。”
郑锋自嘲一笑，“看来我喝醉后，说了很多话。”
赵成点头道：“你这个人虽然有些讨厌，但酒品还不错，就是话多了点。”
郑锋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太直了。”
赵成道：“直点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郑锋突然间打开窗，一股冷风吹了进来，赵成眉头一皱，却没有阻止。郑锋向前走两步，贴在窗沿，伸出手，几片雪花打着转落到他的手心里，转眼间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点潮湿。
更多的冷风吹进来，更多的雪花也飘进来。
冷风得得屋里到处都是，雪花却只落在他的掌心，灵力形成的涡流，略过了风，只留花片片飞花。手心是火热的，再多的雪花也在落下的瞬间融化，他的手很快湿透，雪水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到屋内，沾湿了脚下的保温地毯。
赵成再次皱起眉头。
弄坏了他是要赔的。
“差不多行了。”他随即伸手关了窗。
低下头，打量着沾水的一角。这么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
－－－－－－
三天。
三天里，赵成在北区各地方转了转。
相对于别的区，这里显得单调的多。
在这里生活了久的人，大多的乐趣都在雪和冰上。
赵成对此就无法理解了。
也没有刻意去寻找有趣的地方，更多的都花在路上和吃饭，大多数的景点，只是稍微看两眼。
他本就不是个喜欢旅游的人。
这一次出行，也只是心血来潮。
在有选择的时候，他更多愿意在屋里呆着，看看书也是挺好的。
只不过来这个世界走一遭，不能一直闷在一个角落，如果不出来走一走，看一看，也就少了些意义。
也许唯一不爽的，就是郑锋一直跟着。
从城东到城西，城南到城北，就算出了城，也总能在某个特别适合的时间点上遇到他，比如说，吃饭的时候。
他就像个终日无所事事的人，偏偏他又很忙。
有的时候，赵成看到他，他的身上是带着血的。
血当然不是他的，一股子改造的恶臭。
有一次，赵成问他，“你会飞吗”
郑锋摇头，“当然不会。”
赵成又道：“那你的腿脚一定很利索。”
郑锋理所当然的承认，“那肯定的。”
赵成无奈，也就由着他。
三天之后，觉得北区没有什么值得再看的东西，该了解的也差不多了，赵成在郑锋的指点下，备齐东西，在太阳初升的时候，出了城。
他是偷偷走的，却在城外荒道上，再次看到了他。
“真要去”郑锋问。
赵成点头。
三天里，郑锋不止一次想要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每当赵成问起缘由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肯说。
郑锋再次道，“去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留下来陪我喝酒。”
赵成道：“去，是肯定要去的。”
他又道：“你越是挽留我，我越是对那里好奇。这几天里你虽然没有说过，但从你说话时的语气和眼神，我大致能猜出来，你去过那里，并且害怕那里。”
郑锋承认，“是的，我去过。”
城外荒原上，冷风如刀，刀刀剐着心。
“那地方很多人都去过，等你踏上那块土地你就会明白，满是数不尽的白骨。”
郑锋道：“那地方其实也很安全，但去的人里，能回来的只有一成，这一成人里，能保持正常的。”他指了指自己，“我知道的，就只有我一个，其他人不是疯就是傻。”
赵成默默听着，心里想着。
“疯是真的疯，死也是真的死。”郑锋笑道，“都是自杀。”
“那我更要去看看了。”赵成开口，道：“那里一定有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郑锋双手比划着，在胸前张开，直到伸不出去为止，“非常大的秘密。”
他的表情也十分的夸张。
赵成却看出了他的恐惧，他在用夸张的表情掩饰。
不过他不说，也就算了，迟早也会知道。
这一趟，始终要走的。
有始也要有终。
“看得出来，我拦不住你。”郑锋道：“只希望你能够回来，回来
之后还是个正常人。”
赵成道：“放心，我的承受能力比一般要强一些。”
“希望如此。”
郑锋叹息一声，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一见如故。”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赵成忽然抬头看天。
瞬间，他又胆寒，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大胆了。迅速低下头，将刚刚的念头狠狠的掐死。
这时，听着郑锋又道：“如果你是个女的，那可能就是一见钟情了。”
赵成摇头道：“那这个故事，一定会是个悲剧。”
“为什么”郑锋不解地问着。
赵成道：“因为我看不上你。”
“你开什么玩笑”郑锋急了，立即道：“像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家世显赫的人，你居然会看不上，真是没有眼光。”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幸好你不是个女的。”
赵成笑笑，没再说话。
郑然欲言又止。
最后，两个人在相同的时间，以相同的姿势突然转身，背对背地说一句。
“我等你回来请我吃面。”
“那你可要把事情解决好。”赵成道，“我可不想在杀意下吃饭，影响胃口。”
郑锋身体一颤，很快恢复正常，闭口不言。
站立片刻，沿着相反的方向各自前行。
郑锋进城，而赵成，消失在荒野之中。
这个世界，被一群山脉包裹，形成一个巨大的盆地。
四区之外，都是山群，山群之外，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悬崖之外，是朦胧不清的山体。
山体之高，不知几许。
光线可透，像似虚影，但似乎又是真实存在，陪着这个世界，千年，万年。
人在这四方包裹之中，窥不透秘密。
唯一的机遇，就在北区的一个角落。
赵成也是从三省书院数以万计的藏书中，找到一段简短的记录，于是就记住了。
这也是他这次出行，最大的目的。
北区的一个角落，有一个缺口，缺口之外，是一片无主之地，不毛之地，草木不生，生灵踪灭。
这一片土地，可以走到虚影之外，世界之极。
那里，有大秘密。
“也是大恐惧。”赵成想到了郑锋的表现，说了一句。
累了，就歇一歇。
他已经走了几天，路过一些小的村镇，会做简短的停留，休息、顺便补充些食物和水，其余时间都在赶路上。
而现在，他可以看到缺口边缘，帝国筑立起来了高大城墙，城墙上，有人在守着。
赵成喝一口水，笑了起来，“总算要到了。”
这时，通讯仪忽然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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