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堕落’的痕迹

哥特镇的冲突终究是惊动了道莱恩魔法学院。

只是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史莱恩就带着几十个魔法师从空中飞了过来。史莱恩只是往下看了一眼，就大致了解了情况，他伸出右手，六芒星在他手前浮现，无数线条从六芒星向外扭曲延续，形成了一个更加复杂的图案，一只完全由火焰凝聚的手臂从六芒星中出现，手握了握，尖利的爪子在空中划出浅白色淡淡的痕迹。

瞬发四级火焰魔法赫斯托菲斯之手

手臂越伸越长，直到几乎能覆盖小半个街道时，才猛然间向下一拍。

火焰伴随着烟尘四处飘散，星星点点，一点火光慢慢飘到西文的眼前，转眼间化成了黑色的灰烬，慢慢消逝。

怪物，消失了或者说，梅里斯消失了。

西文这才发现，只有短短的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有六个人死在了怪物手中。西文依稀记得，死去的人都是梅里斯的同伴

西文走上前，一名背着一把和他体型不相符的矮人在收敛着他们的尸体。西文注意到，他和死去的人胸口处都刻画着两把交叉的剑，剑下是一个狼头。

西文想起来了，这是逐梦之狼佣兵小队，在哥特镇还算小有名气。

矮人坐在一旁，喝一口酒，倒一口酒酒总有喝完的时候，矮人红着眼睛，还是把酒壶往嘴里塞，好像要堵住什么

史莱恩落到了西文的身边，西文看着史莱恩僵硬的脸，张了张嘴，最后只喊出了老师这两个字。

史莱恩摇了摇头，“回去再说”

“你说，罪恶玛丽里有位魔法师经过你身边时，你听见了恶魔的低语，然后那个佣兵小队的魔法师刚好在这时候堕落”史莱恩闭上双眼，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子。

西文站在史莱恩的桌前，点了点头。

很久很久的沉默，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手指敲桌子的声音。

“西文，你说，会是道莱恩魔法学院的”史莱恩话没有说完，西文却听懂了，却只是摇摇头，不知道还是不想说西文自己也不知道。

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个堕落者了，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哥特镇的常客。冒险者中的魔法师虽然并不罕见，但是按照西文的描述，刚出门就消失，很可能就是三级水系的魔法隐身术。

下位以上的魔法师，哥特镇可不多了

西文离开了校长办公室，等在外面的几十位魔法师进去了，休里斯老师在人群中间冲着西文眨了眨眼。

西文勉强地对着休里斯笑了笑。

天上高高挂着一轮上弦月。

显得有些孤单。

西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于是披着魔法袍，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煤油灯。

“咚、咚、咚。”

“谁啊”

“是我，老师。”

“小西文啊，这么晚了等一等啊等一等”

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过后，休里斯拉开了门。

休里斯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座立式双开衣柜，一张书桌而已。

西文坐在书桌前，蓝色上弦月的光透过窗户的花纹，在桌子上印上几道扭曲的阴影。一支鹅毛笔插在墨水瓶里，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休里斯坐在床沿上，西文将椅子转了个身，正对着休里斯老师。

“老师”

“嗯”

“今天，嗯，今天我在罪恶玛丽遇到了一个魔法师，然后我听见了恶魔的低语”

休里斯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他伸出右手，轻轻覆在西文的头上。

“史莱恩校长已经和我们说过了不要怕小西文，老师会保护你的”

“老师我不是怕，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休里斯柔声说：“西文，你还是太小了，你不懂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珍惜的东西，有时候，会为了这个东西牺牲一切，甚至是生命对于大部分魔法师来说，对魔法奥秘的追求可能就是他们生命中的唯一，所以，哪怕堕落”

休里斯感觉到西文身体渐渐地有些颤抖，声音带着几分疑虑：“小西文小西文你怎么了”

西文仰起头，脸上有两道湿痕：“对于老师来说为了魔法也可以牺牲一切么”

休里斯愣了愣，手轻轻拂过西文的头发，笑了，脸上的沟壑像是历经风雨的槐树，“西文，我也是魔法师啊，我的一生都献给了魔法”

米林钟悠扬的钟声响起，缓慢却坚定地敲响了十二次

第二天西文起了个大早，冥想了一个祷时，吃过早饭，按时来到了米修斯的实验室。

西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如往常一样脸上挂着笑容，帮休里斯准配材料，调制药水，记录数据。

“西文，把这个魔狼的血液加热半个祷时，之后放入枯虫草，融化后在加上一点晨露。”

“好的老师”

“记一下记一下，三级雷系森蚺的独角配上火雀的羽毛能释放大量的热”

“好的好的”

今天是联邦历三月十四日，柒该死的预言一直在西文的脑子里打转，按照柒所说的，那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西文昨晚在罪恶玛丽看见的魔法师他虽然怀疑是老师，但是魔法学院的老师也还是有几位年龄比较大的，也不一定就是老师。

西文在纸上记下数据，心里想着，如果只是说如果，真的是老师的话

他要阻止老师哪怕休里斯真的堕落，西文也要保护休里斯老师。

如果柒的预言正确，那么老师今晚再出去引诱人堕落的话，很可能就会被道莱恩魔法学院发现

那么只要自己提前找到休里斯老师，并阻止休里斯老师，那么他很可能就不会死

柒提醒自己也是这个意思吧预言这个东西，是可以改变的吧

要不然为什么柒要告诉自己休里斯老师的寿命只有三天

将魔法药水配好之后，休里斯带着西文去了隔壁的房间，休里斯再次咏唱着咒语：

“掌管水元素的精灵啊，听从我的祈祷，以我与水之神的契约，显形吧，乌尔罗斯之蛇。”

魔法药水在六芒星的上方扭动着身躯，渐渐地化成了一个椭圆形的镜面

一条长着独角的蓝色蛇首从镜面中钻了出来，它很人性化地打量了实验室，森然的瞳孔盯着休里斯。蓦然间，蛇首往后一缩，再一冲，它庞然的身体就已经塞满了实验室。

乌尔罗斯之蛇几乎有两个人头大小的头颅慢慢从空中下移，吞吐着黑色的芯子，西文甚至能看见它下颚肌肉的抽动

休里斯嘴巴嗫嚅着，伸出手想抚摸乌尔罗斯之蛇，那只手却僵在半空。

“成功啦”休里斯看着西文，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嗯”西文重重点头，“成功了老师”

休里斯突然嚎啕大哭

一旁的西文看着乌尔罗斯之蛇，悄悄握紧了拳头

“休里斯老师真的是你么”

是夜。无月。

天空笼罩着大片大片的乌云，间隙中透出浅浅的光亮。

西文没有睡觉，他坐在窗边，眼睛盯着道莱恩学院的草坪。

按照常理推测，那个魔法师昨天刚作案，最近应该躲躲风头，可西文毫无理由地相信，他今晚一定会出现。

米林钟已经敲响了九次，道莱恩学院依然非常安静。

西文已经悄悄调查过，道莱恩魔法学院魔法师有三十七位，大魔法师史莱恩是校长，另外还有三名上位魔法师，十三名中位魔法师，剩下的全部都是下位魔法师。

而其中水系的魔法师只有两位

除了史莱恩和十几位授课的教师西文能经常见到以外，其余的西文就只知道名字。大概是和休里斯一样，每天待在实验室里做着实验，每天苦兮兮的，不过在外界看来总是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不知等了多久，西文突然从窗户上跳了下来，来了

他大概施展了隐身术，出现时已经是道莱恩魔法学院围墙的边缘，身影浮空，在围墙上方一闪而逝。

西文匆匆下楼，顺着那道身影的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