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不是输给扶月

十匹马拉不回一头应长歌。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第一组第一个同学开始，按照座位顺序，一个一个地给我拉人头。等他拉到扶月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了了。

“应短歌你给我回来”

应长歌被我拎回来之后，还兴高采烈地给我掰手指：“云哥，我已经拉到五张票了”

你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跑遍了大半个班，才拉到五个人

那看来我们班同学还是挺坚贞不屈的。

应长歌坐不住，屁股沾椅子没半分钟，又想跑出去拉票，被我按住，只好在座位周围继续宣传。他跟前后左右拉完票，还不忘转头叮嘱李执和江繁：“你们也记得投云哥。”

江繁低着头，边在草稿纸上画了个黑点，边应了声“好”。

我伸头去看，草稿纸上网格密布，墨水网格间，铅笔画的黑子白子星罗棋布。原来他和李执一人拿着一支铅笔，是正在草稿纸上下五子棋玩。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战况，发现李执其实已经赢了，他的白子在草稿纸的左下方有个三三连，不过他们俩好像都没发现，还在继续下。

“其实这里”我朝那个三三连伸出手。

李执用铅笔把我的手隔开：“哎，不许提醒啊。”

“我是说你们”我正欲解释，却对上李执隐约含笑的双眼。他几不可见地对我摇了摇头，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

江繁抬眼来看我：“怎么了”

我看看李执，又看看江繁：“没什么没什么，你们继续下。”

江繁“嗯”了一声，撑着下巴，垂下眼，沉思下一步。李执身体后仰，靠着椅背，十分放松地转着手上的铅笔，带着一点笑意看江繁思考。江繁每落下一颗黑子，李执就飞快地落下一颗白子，几乎不用考虑。

“你们在玩什么呢”应长歌宣传完了，看我们三个都聚在一张草稿纸周围，便跑来围观。他看李执和江繁你来我往下了几个子，也来了兴趣：“云哥，咱们也玩这个吧”

我差使他：“那你来画格子。”

应长歌撕了一张草稿纸，用圆珠笔密密麻麻画了一整张纸的格子。可他战斗力实在太菜，每次我们还没杀出草稿纸中央方圆五厘米，战斗就结束了，剩下四海八荒的大片空白疆土，双方大军从未踏足过。

我把橡皮丢给应长歌：“输的收拾战场。”

屡战屡败的应长歌接过橡皮，边擦纸上的铅笔棋子边说：“云哥，你玩这个怎么这么厉害”

我得意道：“天赋。”

说完，我转头去看李执和江繁的棋局。他们也是真厉害，我和应长歌都下了好几盘了，他们还在下当初那一盘，都快把整张草稿纸给下满了。

又下了几个回合，李执落子之后，江繁思忖了一会儿，确定李执那一着一子多杀，长连必成，就把手里的铅笔放下了：“我输了。”

李执也放下笔，笑看着江繁：“你这局下得挺好的。”说着，他就拿起橡皮，去擦草稿纸上的残棋。

应长歌一看，觉得十分不公平：“云哥，为什么他们是赢了的人收拾战场”

“不是赢了的人收拾战场。”李执吹掉纸上的橡皮屑，笑着对应长歌说，“是赢了的人有选择。”

“赢了的人有选择”应长歌想了一阵，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我同情地拍拍应长歌的肩膀：“意思就是，李执选择自己擦，而我选择让你擦。”

说说笑笑，上课下课，转眼到了放学。应长歌火速把前后门一关，宣布准备投票。我心里叹了口气，躲不过的终究躲不过。

应长歌还挺有号召力，他一宣布，各路人马都纷纷配合行动。窗边的同学日常放哨，确保没老师过来。平时负责板报的文艺委员杭念薇在黑板顶端中央写下四个端正秀丽的大字：班花评选。老好人班长孙承哲拿着应长歌提供的塑料袋就是李执早上给江繁装红豆粥的袋子准备挨个收大家的投票纸条。

我看着自己桌上的空白纸条，有点犹豫。我本来是打算写扶月的，但应长歌给我拉了半天票，要是最后投我的根本没几个人，那岂不是太丢脸了可昧着良心写我的自己的名字吧，又实在过于厚颜无耻。

而且，这种投票，能投给自己吗

我悄悄转过头，偷看了一眼江繁的纸条。他的字一看就练过，“林青云”三个字写得有棱有角的，清俊瘦长。我再去看李执的桌面，只见他的纸条已经折好放在一边了。

“云哥，你怎么还没写”

我发现应长歌把脑袋伸过来偷看我的纸条，连忙用手盖住：“不准偷看我的”

“这有什么不能看的我也给你看我的。”应长歌大大方方地把他的纸条展开给我看，皱巴巴的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的名字，又大又丑。

唉，算了，在应长歌面前，厚脸皮就厚脸皮吧。我凑近了点应长歌，悄声问：“这个投票能投自己吗算不算犯规啊”

应长歌想了想，挠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帮你问问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要问谁”，应长歌就举起手，大声问站在讲台上的孙承哲：“班长，云哥问，她能不能投她自己”

我：“”

五雷轰顶。

“噗。”李执带头，第一个笑了出来。

整个教室一下子全都笑得人仰马翻。

我咬牙切齿地看向应长歌和李执，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先手刃应长歌，再宰了李执，最后自挂东南枝。

从哄笑声和我恶狠狠的目光中，应长歌终于意识到他把我给卖了，连忙义气地挺身而出：“不是云哥问的，是我想问我想问，能不能投我自己”

我两眼一黑，差点气绝身亡。

“投你自己投你自己当班花”

应长歌：“”

“好了好了，都别笑了。”班长到底是老好人，忍着没跟其他人一起笑，就事论事地回答，“没说不能投自己，女生都可以投自己。”他说完，还特意看了应长歌一眼，补充道，“男生不许投自己啊。”

底下马上就有人小声议论起来，还伴随着各种不怀好意的窃笑。

“男生不能投自己，但是可以投别的男生。”

我脑袋里灵光一闪，马上拿起钢笔，报复性地在纸条上写下“应长歌”三个字。我写完，抬头看看四周，不少人都拆开折好的纸条，划掉了原本的名字，重新写上了别的答案。

等我们都写好之后，班长收了纸条，让我去黑板上计正字，他来唱票。

“第一票。”班长顿了一下，十分无语，“应长歌。”

顿时哄堂大笑。我也在心里狂笑，这票肯定是我的。我拿起粉笔，先在黑板上写上应长歌的名字，然后在名字下面画了一横。

“第二票。”班长这回停顿的时间更长了点，“应长歌。”

接下来，一连好几票全是投的应长歌，每唱一票，底下就发出一阵哄笑声。随着唱票继续，各种千奇百怪的提名都钻了出来，班长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唱票唱到后来就习以为常了。唱票过半，黑板上女生的名字没几个，男生的名字倒是一大堆，似乎都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过谁也没能超过应长歌他仍然以十八票的成绩高居榜首。

应长歌生无可恋地坐在下面，旁边的同学幸灾乐祸，已经提前开始叫他“应班花”了。

我边计票边感叹人生无常：谁能想到，我今天竟然不是输给扶月，而是输给应长歌

“第三十五票，林青云。”

出现这么正常的一票，反而有点奇怪。我瞥了一眼班长手中的纸条，原来是江繁的。也是，他不喜欢凑热闹，男生之间你来我往的恶作剧，他一般都不参加。

我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黑板上的名字，果然，也没有人开玩笑提名江繁。

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身后传来班长唱下一张票的声音。

“第三十六票，江繁。”

江繁还真有人投江繁谁会开他的玩笑啊

我转过身去看班长手上的纸条，只见上面就工工整整地写着“江繁”两个字，没有事后涂改的痕迹。

班长看我站着没动，就重复了一遍：“第三十六票，江繁。林青云你记了吗”

“马上。”我赶紧转过身，在黑板的最右端写下“江繁”两个字，边写边思忖，刚才那个笔迹，还有墨水

我再想去仔细看一眼那张纸条，可转过头时，班长已经拿起了一张新的纸条，方才那张写着“江繁”的纸条，早已混在一大堆被拆开的纸条中，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