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背面

练完舞准备回家，我忽然想起扶月比赛舞台的事，就跟她说：“江繁他妈妈说，人民文化宫的礼堂暑假翻修了，要是你没看过新舞台，咱们周末一起去看一下吧”

有出去玩的机会，应长歌第一个不肯放过，他又拉上李执和江繁，最终提前看比赛场地成功变成周末五人，不，是六人秋游同行的还有扶月她爸爸。

那天我们约好在扶月家碰头，我到楼下的时候刚好看见扶月她爸在阳台上浇花。那是一株娇嫩的粉白色月季，将开未开的花苞正从水泥铸的阳台围栏上探出一个头来。

我把手围在嘴边当扩音器，朝楼上喊：“扶叔叔扶月在家吗”

拿着浇水壶的扶爸爸动作一顿，朝楼下看来。看到是我，他笑着点点头：“扶月的同学吧快上来吧，扶月在家。”说罢他转头去喊扶月。

“我就不上去了。”我朝上面大声说，“我跟扶月约好去人民文化宫，我在楼下等她。”

扶爸爸的神情严肃起来：“就你们两个女生单独去市里”

扶月很快从屋里出来，出现在阳台上：“爸，除了我和青云，还有三个男生一起，不会出事的。”

这时候应长歌正好到了，我拽着应长歌的胳膊朝楼上喊：“对叔叔，快看，还有我们的保镖应短歌”

应长歌配合地展示了一下他胳膊上的肌肉。

没想到扶爸爸的表情比刚才更严肃了：“另外两个男生呢”

扶月连忙说：“另外两个男生上次也来过咱们家，你见过的。”

扶爸爸把浇水壶放到一边，看向扶月的脸色不太好：“这几个男生怎么整天围着你转”

我看这架势，估计是扶月她爸怕扶月早恋，便立马解释说：“叔叔，我们是一个学习互助小组的，这个小组是翁老师让分的，我们平时就在一起学习。”

说话间，我瞥见远处，李执和江繁从李执奶奶的馄饨皮店里出来，正并肩朝我们这边走来。我趁机跟扶爸爸王婆卖瓜：“叔叔，那个穿黑衣服的每次都是年级第一，那个穿白衣服的英语可好了，还会弹钢琴”

扶爸爸眺望了一下我指着的那两个少年，表情好像松动了一点。

我趁热打铁：“他们都是好学生，穿黑衣服的那个叫李执，他家就住在后面那栋楼”

我边说边转头看，没看还好，这一看，就在我刚才说这么两句话的工夫，不知道哪里冲出来几个拿铁棍的小混混，连推带搡地把李执和江繁堵在了馄饨皮店旁边的巷子里。

小混混们步步逼近，李执护着江繁退了两步，瞥见墙角边一个写着“回收”的塑料筐，从中抄起一个玻璃汽水瓶，就朝其中一个小混混头上砸去。

“应长歌出事了”

这个关头也顾不上扶月她爸怎么看我们了，我喊了应长歌就往李执他们那边跑。

等我们跑到的时候，李执已经把那个小混混给开了瓢，他自己也挨了几下，左手手肘肿起来一大截，嘴角也破了。这时候，旁边有个染黄头发的，趁着李执在挡另外一个人，挥棍就往江繁身上打去，李执两边分不开身，索性用肩膀硬扛了一棍，同时抓住黄毛挥向江繁的铁棍。

“我说了，冲我来。”

我从未见过李执那么凶狠的样子，凶狠到我几乎以为他是另外一个人。

黄毛狠道：“你他妈刚把我的人开了瓢，还他妈敢叫我别动你的人”

应长歌看到李执挨打，眼睛都红了，抢过刚才打了李执的那根铁棍，反手就往铁棍主人的腹部挥去。打完他又将铁棍挥向黄毛，砸到半空中，被另一个混混架住。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我也从塑料筐里抄起一个玻璃瓶，意图加入战斗，不过根本没人理我，我只好大喊：“我已经叫我爸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了”

正在和李执对峙的黄毛扭头看了我一眼，根本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江繁现在被护在李执身后的墙角里，暂时还没有危险，可应长歌正在一个人同时打两个，我怕他打不过，情急之下抡起手上的玻璃瓶就要去敲其中一个混混的后脑勺。

还没等我把那个混混开瓢，一声威严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我转头一看，是扶月她爸。他一手拿着一个翻盖手机，一手拿着一根给花铲土的大铁铲，身躯伟岸，有如天神降临。

我立即朝他喊：“爸，你已经报警了吧”

扶爸爸举起手机：“报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个混混，完全是成年人在看小孩：“你们都还是未成年人吧一会儿到了派出所，让你们家长来领人。”

这时黄毛他们才显出一点紧张的神色，互相使眼色：“走。”

“走走去哪儿”扶爸爸板着脸，把他们堵在巷子口，“都别走，就在这儿等警察过来。”

“不让我们走”黄毛架起刚被李执开瓢的那个人，给我们看他被打破的头，“不让我们走，等警察过来，你们也讨不了好”

我近距离看到那个血流入注的脑袋，有点头皮发麻。如果警察真来了，这几个混混是跑不了，可李执也肯定有麻烦。我小声对扶爸爸说：“扶叔爸爸，放他们走吧。”

李执也走过来，低声叫了声：“叔叔。”

扶爸爸看了一眼李执，沉声对黄毛他们说：“不管怎么样都是你们先动的手，先动手的永远不占理。”

说完，他又警告性地盯了他们一阵，这才让出一条路来。

黄毛他们顺着那条一人宽的道往外走，经过李执身边的时候，黄毛压低声音放了句狠话：“不把钱还回来，今天这事不算完。”

扶爸爸瞪向黄毛，把铁铲往地上重重一杵，提高声音反问：“什么不算完还没完没了是吧”

黄毛他们阴着眼睛看了李执一眼，没再说话，加快脚步走了。

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我急忙说：“我们快走吧，等会儿警察来了就晚了。”

扶爸爸拿起铁铲，目光严厉地看着我们：“报警报什么警就你们刚才打人那个狠劲，警察来了都不知道该抓谁。”

应长歌赶忙扔掉手中的铁棍，李执默默把沾了别人血的拳头放下来，江繁悄无声息地踢开李执刚才开人瓢的碎瓶子，我也偷偷把手中的玻璃瓶放到地上。

“抱歉。”李执低下头，“是我惹麻烦了。”

扶爸爸看着他脸上和身上的伤，也不想继续训他了：“都给我上楼，赶紧把药擦了。”

我们四个摆出一副很老实的样子跟在扶爸爸后头，走了几步，我左右看看，忽然意识到少了一个人：“欸扶月人呢”

“在楼上。”扶爸爸没好气地说，“我没让她下来。”

我往他们家阳台上看去，只见扶月抓着围栏，眉头紧锁，满眼焦急地看着我们。

我朝扶月喊：“我们没事了放心”

他们其余三个也朝楼上喊：“放心”

李执的“放”字刚喊到一半，就“嘶”的一声捂住了嘴角。

江繁停下脚步，捧起李执的脸，去看他嘴角的伤。

李执垂眼看着江繁既担心又心疼的眼神，就逗他说：“你不会要像哄小孩似的，给我吹吹吧”

“李执，你是不知道痛是吧”江繁伸出拇指，用力按在李执的伤口上，“现在知道痛了吗知道了吗”

李执痛得龇牙咧嘴：“知道了知道了，江哥快松手。”

江繁松开手，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扶爸爸，压低声音问：“他们堵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李执沉默了一会儿，说：“看我不顺眼。”

“因为什么看你不顺眼”江繁不接受这么笼统的答案。

应长歌也说：“对啊，他们凭什么看你不顺眼啊”

看来，江繁和应长歌应该都没有听见黄毛最后的狠话。我试探着问李执：“你是不是欠人家钱了”

“没有。”李执的声音很平静，“他们让我替人考中考，我不肯去。”

替人考中考这我倒不太意外，李执平时就替人写作业，再出格一点，有人叫他去替考，也不是没可能，不过要是替考的话，那黄毛怎么会说“不把钱还回来，今天这事不算完”

“难道你提前收人钱了”

听见我的问题，江繁立马看向李执：“什么收钱到底怎么回事”

李执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莫名让我心惊。

“没有的事，别问了。”

我没继续问了，我知道，当着江繁的面，李执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们一路无话地走到扶月家门口，扶爸爸拿出钥匙开门，转了三圈门才打开。

扶月候在家门口，一看见她爸，她就气道：“你凭什么把我反锁在”等她的目光落到李执脸上时，说到一半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我去拿药箱。”

我跟在扶月身后：“我也去。”

扶月边从柜子里拿药箱边问我：“那几个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我猜想她在阳台上应该什么都看到了，前因后果不用我细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细说。

“找李执麻烦的。”

“什么麻烦”

“我也不知道。”

我怕她继续问，于是岔开话题说：“你们家药箱怎么这么大我爸还是医生，我们家都没买这么大的药箱。”

“嗯”扶月埋头找药水和棉签，“跳舞时不时就磕碰一下，小时候摔得厉害，现在好多了，这个药箱还是我小时候我妈买的。”

“你妈”

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怔了一下，不由地想起了扶月在学生基本情况表上填的“单亲”二字，还有她家电视柜上的那张全家福。

“嗯。”扶月蹲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你们上次不是问为什么我爸连我下个楼都怕我丢了吗”

不只上次，还有今天不过我没有像上次那样问出口，我只是默默地蹲到她旁边，等她自己继续说。

扶月看着医药箱，安静了一阵，然后转过头对我扯出一个笑容：“不说这个了，咱们赶快去给李执擦药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