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店门前的台阶上，我才听见江繁低声问李执：“你当时把接力棒留在现场，是打算替人顶罪是不是”
轰的一声，我心里有如一道惊雷劈过，顶罪李执当时没有把接力棒带走，是故意的为了给赌庄的打手顶罪
是，是了，只能是故意的。如果不是故意的，李执怎么可能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可是，李执一定没想到，竟然有人死了，死于呕吐物窒息这样的意外。死了人就不是一般的打架斗殴了，这个罪他是顶不起的，要是顶了，他这辈子就完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无比庆幸，庆幸昨天我们去找李执了。
如果我们没有去找李执，就不会发现那个地下赌庄、不会进入那个公共厕所，江繁最后也就不会把接力棒拿走，更不会清理现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是不是现在，警察可能就已经找到李执家来了
如果警察不告诉李执有人死了，只是问黄毛他们是不是他打的、整个事件有没有他的份，他是不是就已经承认了
如果他承认了
一阵夜风从背后吹来，我猛地一个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回过神，才发现我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看向李执，李执仍把头枕在江繁膝盖上，过了很久才闷应了一声。
这就是承认了。一瞬间，寒意再次从我的脚后跟袭上来，一直冲到了后脖子上，让我汗毛直立、全身发抖。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后怕过，如果我是江繁，我现在肯定已经站起来把李执痛揍一顿了。
可是江繁没有。他只是轻轻抬起手，再次摸了一下李执的后脑勺。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慢得像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看到他这个动作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心痛和爱惜混在一起是什么样子。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了。
江繁就这么把手放在李执头上，垂着眼帘，低低地问：“替人顶一次罪，能少还多少钱”
李执久久没有吭声。
江繁喊：“李执。”
李执伸出手，握住江繁放在他头上的手，十指相扣。
“不是这么算的。”
江繁轻声问：“那是怎么算的”
李执像是怕江繁又像上次一样转身就走似的，把江繁的手抓得更紧了。
“两年，我干两年，两年之后欠的所有钱一笔勾销。”
江繁沉默了好久，说：“你的意思是，两年之内，你什么都愿意干”
他把“什么都”三个字咬得很重。
李执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江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要是两年之后对方还是不放过你呢”
良久，李执说：“那时候我就跟他们一样强了。”
江繁闭了闭眼，一口气在胸中停留了许久，才艰难地呼出来：“李执”
他的声音有些哑，就像火柴划过火柴盒的时候那样，轻轻的，沙的一声。那一声之后，仿佛有一簇小火苗在火柴头上燃起，那是黑暗中唯一的一小团光。江繁执着那根火柴，走到命运的岔路口，为李执照亮了斑驳路牌上刻着的那行字
“等你变得跟他们一样的强的时候，你也就变成他们了。”
夜静默着，李执也静默着，风把挂面吹得摇曳个不停，一道一道的阴影不断掠过他的头顶和背脊。
“我们一起还钱吧，好不好”江繁轻声说，“不管要还多久。”
老老实实地像以前一样，每个月还钱，不再为地下赌庄做任何事了。哪怕要还很久，可至少干干净净，不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李执还是一声不吭。
我看着他那样，突然惊觉，穷是会让人变傻的，傻得分不清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傻得分不清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什么东西是没那么重要的。聪明如李执，居然想不明白一个连我都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他明明是最有天赋的人，却根本不知道要珍惜自己。
我终于忍不住穿过挡在前方的挂面，走到他们俩跟前，说：“李执，你一定要听江繁的。”
见李执不语，我继续说：“我们一起还钱，好不好我以后跟你一起给人做卷子。”
“什么做卷子呀”李执奶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她提着两袋菜从外面回来了，还好，她正在放菜，没怎么注意挂面这一头的里屋。
我赶忙朝外面大声说：“奶奶，我们在说，以后我们都一起做卷子。”
“好，好”李执奶奶边应着，边打开了收音机，没有过来。
这是她的习惯。家里没有电视，只有收音机，她干活儿的时候就偶尔就听听广播，戏曲啊，评书啊，新闻啊，只要是广播里放的，她什么都听，广告也听。不管听什么，她都把音量开得很小，一是能省电，二是怕吵着我们学习。
挂面的这一头，我们三个都沉默着。我和江繁等着李执表态，可是李执一直不吭声。
挂面的那一头，李执奶奶和起了馄饨皮要用的面，和面声响中夹杂着收音机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说书声。
“且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可不是第一人。不仅不是，遥想当年，董卓挟天子以专断朝政，祸乱朝纲，天下恨而不能除之，彼时曹操无权无势，孤身一人，手持七星宝刀，前去刺杀董卓不想如今”
漫长的沉默之后，江繁站了起来，说：“我先去一趟台球室。”
我说：“我也去。”
我知道江繁在想什么。他想去看一眼台球室后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心里也一直悬着这件事，那间公共厕所被封起来了吗地下赌庄有没有被警察发现虽然问了李执以后，我们已经知道了李执没有动手，只是打算顶罪，可我们还是担心，担心有什么事牵扯到李执头上来。
江繁正要往外走，李执拉住了江繁的手。
江繁转过头，看向李执。
我突然很怕，怕江繁对李执失望，怕他又要对李执说“别跟着我”。
他们四目相对一阵，江繁垂眼说：“你听我的当然好，不听我的就算了。”
这话跟上次那句“我不管了”太像，李执紧紧抓住江繁的手，不肯松开：“要是我不听你的”
江繁轻轻叹了口气：“那我听你的。我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随机推荐： 媳妇带我去参军、 九颜女帝旺夫，为我传颂天帝神话、 重生之驱魔少年、 我是太极掌门人、 鸿元至尊、 我在大秦守长城、 爱的浮轮、 这个皇帝太稳健了、 开局和李世民断绝父子关系李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