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一声呐喊

麦尔河畔。

水流悠缓，柳枝轻摇，头顶的枝叶遮去了正午的艳阳，一切都如往日那般舒适而宁静。

绿草地上，铺一张浅色花纹的桌布。

金黄松软的牛肉派，外焦里嫩的麻辣炸鸡，以及麦尔河特产红烧米菲鱼，再加一盘松香小馒头，两杯冰镇葡萄乐...

美食诱人，河风清爽，巴适的生活不过如此。

此时草地上，蓝琪左手抓着鸡翅，右手托着牛肉派，口中嚼着松香馒头，眼神还在死死盯着那条红烧鱼。

似乎之前的一切，早已被她忘干净。

“又没人跟你抢，你别着急。”洛巫摇头笑道。

之前他们回来时，已是中午，洛巫就顺势邀请蓝琪吃午饭。

为了表示歉意，他不仅小秀了一手厨艺，更是将吃饭的形式，变成了野餐。

“太好吃了，而且这种在草地上吃饭的感觉，好舒服...”

蓝琪嘴中塞满食物，说话含糊不清，看她满眼的小星星，洛巫默默给自己打了一手五星。

这是美食仪式感定律模型，在这片魔法大陆的首次实践，且反响良好。

蓝琪依旧大快朵颐，时而停下动作闭目轻缓，时而坐直腰板仰头一嗝...

洛巫并不怎么饿，手肘撑地，半躺在桌布上，看着蓝琪夸张的吃相，不自觉放下了心中的思考，整个人也笑得无比放松...

时间悠闲而过，吃饱喝好的蓝琪，背靠树干，一脸满足。

“洛巫，你太矜持了，这样显得我好没出息。”

“蓝琪班长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嘛”洛巫笑道。

“只能说，是你做得太好吃，你这手艺，完全可以去开一家高级餐厅”

“谢谢班长认可，先休息一下，我们稍后再吃甜点。”

“还有”蓝琪摸着圆滚的小肚子，一脸惊喜。

“答应给你的道歉，当然会有。”

蓝琪笑眯了眼，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滋味吧。

同时她也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常来“探望”这位大厨同窗。

身子往上蹭了蹭，微微坐正，蓝琪想了想还是道：“其实今天去那里，我的感触还挺深的，真没想到，贫民区会是那个样子。”

“班长是说景象破败，还是指人心...”

“都有吧，不亲身去感受，只听描述，始终都有种局外人的感觉...”

“那是班长你心善，其实很多人即使知道，也生不出同情心。”

“帝国就一点不管吗”蓝琪有些失望。

洛巫看向远方，“或许是无暇顾及吧，战争就是一个无底洞，再富饶的国家，也经不起如此长时间的消耗。

不过如今战事放缓，从取消强制兵役，鼓励巫师从事其他来看，帝国已经意识到民众生活的问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怎么说呢，这就像生病，帝国病了太多年，想医治，恐怕不容易...”

“那贫民们...”

“这就看帝都那群人如何决断了，至少短时间内这种现状很难改变，毕竟贫民数量太多，最基本的食物问题，都难以解决。每天都有人因此而丧命，要么饿死，要么偷东西被打死，要么...”洛巫没有再说下去。

蓝琪表情沉默，眼神看了过来，“洛巫，你今天...也杀人了。”

洛巫一笑，“班长已经能直面这一点，看来适应的挺快。”

“一定要杀吗”

“不杀的话，我们会很麻烦，甚至被杀。”

“应该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或许有吧，只是在人性面前，文明的约束，其实挺无力的...”

洛巫这番话，不禁勾起了蓝琪昏迷前的那段恐惧记忆，让她忽然有了一丝共鸣，但又总觉哪里不对，说不出来。

“那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五岁。”

“能和我说说吗”

“嗯...那是个冬天，食物不够吃，很多人都被饿死。我那时候小，所有就被人盯上了...”

“吃人么...”蓝琪声音略有些抖，“可你那时只有五岁，是怎么...”

“是布雷迪救我了，他将那人打昏，然后递给我了一块磨利的石头，我就砸了下去...”

蓝琪指间颤了颤，看着面前和煦的少年，他迎着微风，面带微笑，却讲述着一桩惊心动魄。

“布雷迪，就是今天那个人吗”

洛巫摇了摇头，“布雷迪后来死了，因为偷东西。今天那人叫诺顿，是布雷迪的儿子。”

“那他也算是你的哥哥，怪不得今天会放我们走。”蓝琪恍然道。

“怎么就哥哥了当初布雷迪只是救过我，又不是我父亲，而且这些年，我和诺顿说过的话，还没咱俩刚刚说得多。”洛巫失笑。

蓝琪突然坐直身子，盯着面前少年。

“怎么啦”

“洛巫，你成为巫师学习魔法，是不是就为了帮助贫民”

“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将迷巫药给了他们呀，有了迷巫药，他们就可以去荒山狩猎，这就有了食物，对不对”蓝琪说道。

洛巫笑了，“你还真猜错了，迷药的配方我只是给了诺顿，之所以传开，那也是诺顿的决定，或许也正因此，他才得到了众人的拥戴吧”

蓝琪皱眉，“虽然是这样，你甚至还杀了人，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你在帮他们”

“我是有想让他们过得好一些，但却从未想去管这个烂摊子，这个坑太大了，根本就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填补，还是交给时间，交给帝国吧。”

说着洛巫从一旁冰桶中，拿出了两份木盒，打开后是两份奶白的方块。

蓝琪总觉得洛巫话里有些问题，但还未品出其中的味儿，转头时，就被眼前的东西勾去了魂。

“这是什么”

洛巫笑着递去一把木勺，“酸奶冰激凌和奶油蛋糕”

接下来一段时间，清凉树荫下，便回荡起蓝琪那陶醉如酥的声音，以及那情不自禁，无法消停的小碎步。

......

度过了一个轻松的下午，当时间入夜，河畔小屋的房门再次开启。

身穿黑袍的少年，踏出房门，习惯性看一眼天空，灰暗的云层低沉而压抑。

“今晚有雨啊...”

少年自语一声，身形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

贫民区，乱坟岗。

诺顿蹲在一处石碓旁，抚摸着那块刻有“布雷迪”名字的石头，整个人出奇的平静。

这时，身后的地面传来脚踩草叶的声音。

“猜到了你会来。”诺顿没有转身直接道。

“我来的时候，整个人贫民区空了，他们人呢”身后那人质问。

“你给布雷迪弄得这东西，还挺有意

思，总感觉他好像就在这，以后我要是先走了，你记得帮我也弄一个。”

“你们是不是要造反”

诺顿抚摸石头的手指顿了顿，声音平淡道：“一年不见，你怎么突然变得爱管闲事起来，你现在是巫师，就该在魔法学院好好呆着，天就要下雨了，早点回吧。”

“诺顿如果这个决定是你做的，那简直愚蠢到极点”

啪的一声，石头扣下。

诺顿豁然起身，快步走向那位黑袍少年，一把攥起他的衣领吼道：“愚蠢难道只有你洛巫做的决定才叫聪明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眼神从诺顿左手那枚熟悉的银戒上移开，洛巫平静道：“你要明白，贫民一旦暴动，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城中贵族，还有魔法兵团，那将是上百位巫师，你们这是在送命”

“说的好像不怎么做，我们就会有命一样，与其挣扎去死，不如轰轰烈烈”

“不会再那样诺顿，你先把众人安抚下来，今年冬天的食物，我能解决，你信我。”

松开洛巫的衣领，诺顿后退几步，突然笑了起来。

“你能解决呵呵，我承认洛巫，你是一个天才，前所未有的天才。

你八岁弄出的迷药，我们现在还当做宝。

十二岁就赚到五十枚金币，甚至还让我去参加了一次觉醒仪式。

刚刚你又说，解决了我们冬天的食物问题...

你怎么这么厉害

厉害到能从这爬出去

厉害到什么都能解决

厉害到所有人都向着你

你知道当初布雷迪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洛巫微怔。

“他让我帮你他死前最后一句话，竟然还在让我帮你”诺顿笑容有些苦涩。

“那只能证明布雷迪眼光比你好”洛巫沉声道。

诺顿嘴角微抽，“你还是依旧那么不要脸...”

“这叫自信”洛巫注视这诺顿的眼睛，声音严厉，“如果仅是因为刚刚这些，你就煽动暴乱，我打心眼里看不起你”

“不”诺顿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我承认我嫉妒你洛巫，但布雷迪他错了，你不适合统领我们，因为你不属于这里...”

洛巫眼神微眯。

“你可以穷尽办法帮我们解决食物，但你从来没有想过，真正带领我们反抗，这是根源布雷迪他没看到这一点”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映出了洛巫脸上的震惊。

“明白了这个帝国的根已经烂透，现在我们最需要的不是妥协办法，是反抗”

乌云盖顶，点点雨滴，开始从苍穹落入人间。

说完这些话的诺顿，转身离开，留下满心复杂的洛巫。

“可你们这样的反抗，只是在送死...”

“你还没懂吗”诺顿止住步子，背对洛巫，露出了那枚戒指，“这是我们反抗同盟的戒指，一共十一枚，除了我死去的老师外，还有九枚在其他九城反抗军手上...

今晚，我们将一起行动，也许我们都会死，但对于帝国四百多座城镇的贫民来说，这只是我们反抗的开始

总要有第一声呐喊，不是吗

这个僵局需要被打破，只有这样，一切才会变”

雨幕大了，诺顿走了。

北方的天际，也在这一刻，亮起了一抹火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