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冥冥中自有天意

宫藤席选了一家高级中式餐厅，包场只请乔珊一人。

朱砂色的装潢，原本应该是喜庆的颜色，却使得无言相对的二人气氛更加沉重。

“你来点餐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将同样是朱砂色封面的菜单递给乔珊，宫藤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哀伤的气息，虽然很浅淡，却让人无法忽略。乔珊拢了拢眉间，接过就点了起来。

最后这顿饭，她只希望尽快吃完。

在等餐的时候，宫藤席却是突然说起了他们的“从前”。

他很自然地为乔珊倒茶水，精选胎菊浸泡出来的澄澈茶液，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乔珊看了一眼茶杯中打着转的一瓣花瓣，耐着性子只听不言语。

“我真的很后悔，是我的错误让我们走到了现在这步田地。”

“这两天，我经常梦到我们初相识那会儿的情景。”

“之前说，会慢慢告诉你我们的过去，以后可能是没有机会了，所以现在说吧。”

宫藤席苦笑，自斟自饮。

似乎是在酝酿情绪，半晌，他叹了口气。

再看向乔珊时，眼神亮了一些，不再那么暗淡。

“那是一个雨天，我刚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人生地不熟。”

“那时也没有现在这些产业，创业期，还有点寒酸。”

“那天谈崩了一个方案，也没有带伞。”

“很狼狈地跑到一处临街雨棚下避雨，没一会儿，有一个人也跑了进来。这个人，就是你。”

宫藤席说着，指尖轻轻摩挲瓷白的茶杯。

这段“记忆”对他来说似乎十分美好，所以他描述的时候，坚毅的面容竟是带有淡淡的笑意。

“我们俩就在那个狭小的地方站了两个多小时，中途有一辆车经过，溅起了路边的积水。”

“反正我身上已经湿了一些，本能反应朝你那边挡了一下。”

“你当时那个惊讶的表情可爱极了，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可是没想到，我刚走到旁边又来一辆车，你也湿了。”

“我们心照不宣，相视一笑，我把我的外套给你披回去，就那样认识了。”

“后来发现我渐渐爱上你，但当时的我还无法给你幸福。”

说到这里，宫藤席微微仰头，似乎光是想想就有些痛苦。

他继续说道，“在一段时间的频繁接触后，我开始害怕和你见面。”

“我希望等着急足够好之后，再出现在你面前，就更加拼命地工作。”

“可是等我小有成就后回来，却发现你已经有了男朋友。”

“当时我后悔极了，但是怎么也无法割舍掉对你的感情。”

“所以后来几年，我选择在你身边守护你，但是你并不知情。

“直到后来，你分手了，我才有了接近你的机会。

“也许当时你正需要疗伤吧，所以很快接纳了我，也和我结了婚。”

“你知道吗？”宫藤席忽然倾身上前，直直望进乔珊眼底，特别深情地说道。

“即便你不是真的爱我，但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真的很抱歉，是我没有做好，你现在想离开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洋洋洒洒讲了许多，乔珊却是听得有些愧疚了。

宫藤席极力想隐藏起来的难过，却似乎因为太满而溢了出来。

他最后说了一句，“既然你想要自由，我就成全你。”

“我祝你幸福，也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宫藤席这么说，乔珊心里就有些难受了。

她不知道宫藤席的心路历程这么隐忍而痛苦，虽然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光是想象似乎就可以感受到那种求而不得舍而不能的痛楚。

“……对不起。”

片刻后，乔珊仙仙道了歉。

宫藤席却是摆手制止她，“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爱情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既然你到最后都没能爱上我，也到了我放手的时候。”

“因为爱你，所以我想成全你。”

乔珊嘴巴张了张，却有什么梗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

宫藤席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别说以前的事了，好好吃这顿饭吧。”

这顿饭，吃得乔珊五味杂陈。

似乎多和宫藤席呆一秒，她心里的愧疚感就多一分。

眼前这个男人竟是如此爱她，为什么她到现在才发现呢？

可是，让乔珊真正感到愧疚的是，她真的无法回应这种沉重的爱。

本来想早点吃完这顿饭，最后却是吃了两个多小时。

两人刚从餐厅里出来，天空就下起了雨。

宫藤席心有所叹，呢喃道，“和我们初见那天还真有点像。”

“也好，有始有终。”

因为风雨的缘故，气温有些凉了，宫藤席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乔珊披上。

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乔珊低着头，突然不敢去看宫藤席的眼睛。

“不用送我了，我打车回去吧。”她低声说道。

宫藤席没有坚持，将乔珊送上车，目送着她离开。

一路上，乔珊想了很多。

虽然她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是这三年来的记忆是鲜明的。

撇去近段时间发生的矛盾，宫藤席确实对她极好，已经到了纵容的程度。

她忽然有些理解了宫藤席那些过激的行为，是因为心急吧。

太过害怕失去她，所以失去了理智。

不由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回到家的乔珊心情明显低落。

她打开门，发现封寒来了。

默默进门，她脱下外套放进臂弯里。

封寒一下就分辨出乔珊披的是男士外套，就平静地问她，“去做什么了，这么大雨。”

乔珊倒是没有动手犹豫，将外套放到椅背上，就坐到封寒斜对面，和他说了去见宫藤席的事。但只是说吃了个饭，以及对方愿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乔珊却有些怏怏不乐。

她的愧疚感在时间的推移下，竟是感受得更真切了一些。

特别是现在与封寒面对面坐着，不知怎么的，她就会想起宫藤席说的那些。

封寒自然是来等结果的，但看到乔珊是这种反应，就只字不提交换到这个结果的条件。

有些事情，乔珊也不需要知道。

“既然已经解决了，你就放轻松，可以先休息一阵再做打算。”

封寒不想把乔珊逼得太紧，她这个精神状态明显是需要休息的。

乔珊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我还好，只要解决了就行，倒也没有太大负担。”

“那你心里有什么打算吗？”封寒顺着往下问。

乔珊却是被问得一愣，老实说，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实感。

刚从宫藤席那里逃回来的时候，她害怕极了，担心还会有下一次。

当时宫藤席的表态也让她绝望，就像摆明了说不会放过她一样。

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前路一片黑暗。

可是突然间，就什么都解决了，仿佛是在梦里。

如果是梦，乔珊不愿醒来。

沉默良久，她冷不丁问了一句，“这应该不是梦吧？我现在坐在这里。”

封寒挑眉，虽然理解乔珊的心情，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突然伸出手，封寒轻轻握住了乔珊的。

他深深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感觉得到吗，我的体温。”

乔珊猛地浑身一颤，始料未及。

但她现在实在太需要安慰了，也没有抽离。

阖上双眼，乔珊就真的感受起来。

未及，她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嗯，很温暖，应该是真的吧。”

她此言一出，两个人突然都没再说话。

“沙沙沙”，窗外雨还在下。

封寒转头看了一眼雨雾氤氲的窗外，再转回来的时候，视线清和地落在乔珊身上。

薄唇轻启，他平静地问道，“那么，要和我恋爱吗？”

乔珊一滞，有些震惊地看向封寒。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脱口而出好啊，但事实是，她并没有作出回应。

却在这时，封寒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发现是严瀚的来电。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虽然是如此关键的时刻，但严瀚的电话意味着可能有进展，封寒不会不接。

他特意走到旁边才接起，刚一接通，严瀚的声音就蹦了出来。

“査到了一些额外的信息，关于宫藤席的。”

“……”封寒回头看了乔珊一眼，他不想在乔珊面前聊这件事，只简单问道，“你在哪里?

严瀚发了一个地址过来，封寒就匆匆挂断电话走了。

但是在出门前，他还是对送出来的乔珊郑重说道。

“刚才我的问题，在你回答我之前，一直有效。”

“你不必马上回答，我会等的。”

磁性的嗓音夹杂在嘈杂的雨声中，却像鼓点敲击在乔珊的心脏。

直到封寒消失在雨帘中，她还站在门口。

可乔珊的神情却极其复杂，她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很快，封寒就到了与严瀚约定的地点。

是一套单身公寓严瀚打开门将人迎进去，客厅的桌子和地板都散落着大量的资料，看来严瀚为了挖出宫藤席的秘密花费了很大的功夫。

戴着防辐射的平光镜，严瀚手上拿着综合整理出来的一份文件直接递给封寒。

他一边说道：“这个人比我们想象中更不简单。”

“虽然看起来他像是独立活动的，但还是被我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他在特定的时间里，有使用加密波段通话，暂时还无法破解，还需要时间。”

“并且，他公司的注资也有一些问题。”

“背后，似乎还有一个人。”

说到这里，严瀚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心，他眼底有微微的青灰色，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了。

“不管是支撑者还是主谋，背后这个人应该来头不小。”

“只是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身份信息暂时无法获得。”

封寒皱眉，他先翻阅了一下整理出来的信息，才沉吟道。

“即是说，可能宫藤席背后有更大的boss。”

严瀚不置可否，“唯一能确定的是，肯定是冲着你来的，否则也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舅舅，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头一次如此自然地喊出这个称谓，严瀚想揶揄封寒的时候，通常就会这么叫。

封寒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回答。

在他的经商生涯里，与他人利益时有摩擦是常事，商场本就是战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