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黑风高，树摇影动。

野兽开始出来觅食，它们追捕猎物，戏弄、撕咬、吞食着，一股残忍的味道弥漫夜空。

王五有一种直觉，今晚注定不会安宁。

曹老头半闭着眼睛调息，他暗中观察王五。

守候时间不短了，正是饭气攻心的时间，王五没有一丝不耐烦，他如木雕般，静静地坐着。

忽地一阵嘈杂，野兽四散了。

一道身影从庄园飞出，箭一般射入了黑幕。

曹老头做了个手势，带头跟了上去。有了之前的经验，王五不敢怠慢，紧紧地跟着他。

在经验丰富的野探子带领下，王五无声无息地跟到一处空地。

曹老头熟练地找到一个隐蔽处，二人藏好，只见空地上有三人。

王五认得两人，正是那晚的金蛇和黑衣女子。

金蛇早没以往的不可一世，头上的金发让他看起来就像一条受惊的金毛犬一样。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后，才缓缓道：“林兄果然守信，没出卖兄弟。”

“林某可不敢跟毒蛇帮少帮主称兄道弟。”

“林一鸣，别他妈翻脸不认人。你信不信老子把你的事抖出去。”金蛇露出病态的快意，“若是许剑神知道了，嘿嘿。”

“就像你一样，变成只丧家之狗吗”林一鸣轻蔑地看着金蛇，“你约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你以为我不敢吗“金蛇叫嚣道，“老子现在光棍一条，什么都不怕了。”

“去说吧。”林一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个通缉犯的话，谁会信。”

“不用信，只需要让许剑神对你有疑虑就行了，到时整个惠城都会谈论你的丑事，就算是假的，也能有真话般的效果。”

“你倒不是蠢得无药可救，看来留你不得。”林一鸣这才用正脸看向金蛇。

微弱的月色下，看得出林一鸣年纪不大，外貌颇为俊秀，极薄的嘴唇如刀片般，若是涂上红印，倒像个秀丽女子。

刀片般的嘴唇微微一张，吐出残忍的字眼：“去死吧。”

当林一鸣拔剑刺向金蛇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这人居然是带着剑的。

王五的师傅曾说过，真正危险的人，总是尽力收敛锋芒，看起来人畜无害。

王五打趣道：“那岂不是到处都是危险人物。”

“这就是江湖。”王五的师傅一字一顿地说道。

黑衣女子怒喝一声，抢扑过来。

剑忽如烟花散开，笼罩她全身。

林一鸣早看出金蛇不足为惧，第一剑只为了诈黑衣女子出手。

如此奇妙剑招，即使正面应对，黑衣女子也应付不了。她连中三剑，被踢飞一旁。

金蛇看在眼里，却半点不敢动，这时他才恨死以前的自己，若是努力修炼家传武艺，起码还能有尊严地跟对方决一死战。

冰凉的剑锋贴着脖子，金蛇头脑变得更清晰起来。

“毒蛇帮已经覆灭，李复那个杂种还紧追不舍，你知道为什么吗”

金蛇的表现勾起了林正风的兴趣，他收起长剑，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我家死鬼老头原是圣心教的四大护法之一。后来我教撤出江湖后，教内的宝物没法带走，只得藏了起来。里面不但有大量金银财宝和武功秘籍，还有大批的火器。朝廷因此十分顾忌，誓要找它出来。”金蛇盯着林正风，慢慢地说道，“老头子深受教主信任，他是教主外唯一知道宝藏地点的人。现在他死了，这个秘密就交到我手上。”

“魔教宝藏早有传闻，想不到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家老头本约好余下三大护法共聚惠城，挖出宝藏，重振本教声威。想不到走漏了风声，引来朝廷，才落得如此下场。”

“你早打算用这个秘密换自己的命。”

“嘿嘿，我不会傻到威胁许剑神的亲传弟子。”

“这个秘密只能换一条命。”

“这个废物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你随便处置她。她生下来就是我教的奴隶。”金蛇指着躺在地上的黑衣女子。

林一鸣深深地看了金蛇一眼，转身就走了。

“你不杀了她灭口不怕她泄露行踪”金蛇惊讶地问道。

“闭嘴，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林一鸣厌恶地说道。

待他们二人消失在密林后，黑衣女子才挣扎地站起来，往另外一个方向逃去。

曹老头对着王五指了指黑衣女子的方向，便“嗖”的一声，去追金蛇二人。

“老滑头。”

王五暗骂一声，只得去跟黑衣女子。

虽然受伤了，黑衣女子还是强忍难受，飞快地逃窜。

他没什么跟踪经验，只是勉强认准一个方向追着。

一路上，鸟虫低声鼓噪，微弱月色偶尔沾在晃动的树木上。

赶至一处，如跳入了一潭黑水中，忽然万籁俱寂。

周围的树木，黑黑沉沉，密密麻麻，散发着恶毒的气息。

王五汗毛竖起，定定地立着，手已经搭在刀柄上。

“嘿嘿”

一声冷笑从背后传来。

王五没有回头，他自信没人能无声无息地靠近自己三步内。

他冷静地观察，心知踏入了敌人的陷阱，对手无疑擅长偷袭，远非郑二之流所比。他甚至懒得开口，用官差身份唬人。

“小子不错。”

相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从另外一个方向传出。

话音刚落，黑幕中射出一条铁链，光线灰暗，一时难以看清。

王五甩出刀鞘，将其撞飞。同时，向后急退。

原来的落脚处，赫然钉上了几枚毒刺。

“桀桀，有点意思。”

急风袭背，王五连忙回身一刀，一个干瘦中年人不慌不忙地向后躲开，一脸戏谑地瞧着自己。

王五正要开口发问，铁链子再次从后袭来，王五暗骂一声：“什么诡异玩意。”

他不敢背对敌人，只得挥刀向后一撩。

铁链子如有灵性般，卷住了刀锋，向后猛拉。

王五一时大意，被拖得失去平衡。

中年人瞧准时机，双指插目。

王五弃刀，以掌代刃，上前迎战。

他越战越气，对方出手毒辣，招招不离要害，成心要取他性命。

斗了几个回合，中年人后退，身后的铁链带着刀刃再次袭来。

王五猜出那家伙肯定是用某种手段控制铁链，果断地回身一抓。

双手一阵剧痛，铁链子上竟然装上了倒刺。

王五大怒，猛喝一声，用手臂紧紧地缠住铁链，向前一挥，将射来的毒刺扫开。

夜风一吹，刮开了阴云，月亮微微探头。

王五这时才看清，铁链子竟然是从对方手上绕过大片树林，才缠在自己手上。

如此长的距离，仍能操纵得灵活有力，王五不禁问道：“你究竟是谁”

“真是初出茅庐的小娃子，也难怪你敢徒手接老子的铁链子。”

中年人手一抖，铁链子紧紧地将王五双手绑在一起，倒刺入肉三分，王五痛得几乎晕过去。

中年人用力一扯，铁链子摩擦着树木，将王五拖入了树丛，传出一阵“劈里啪啦”的断枝声。

王五再次被拖出时，满身淤泥血迹，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

“小家伙，下辈子记住了，不要再多管闲事。”

王五抬起头，双眼射出冷酷的杀意。

中年人心头一颤，这眼神他似曾相识。

王五被绑住的双手扭动起来，骨头“咔咔”作响，右臂蓦地抽出，带着淋淋的血肉，插向中年人。

中年人长于远程厮杀，近身功夫实则稀松平常，一时反应不及。王五手上早握着半截断枝，洞穿了他的喉咙。

他捂着脖子，连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王五。

他想起来了，那个杀人的眼神，跟自己深深畏惧的大哥是一样的。

王五带着软绵无力的手臂，抽出了铁链子，坐倒在地。

伤口脱离了倒刺，鲜血直冒。

王五忍着痛，重新接驳好手臂后，才撕下衣服，包扎伤口。

他刚使出的是师门秘技“软骨功”。当年师傅传授此功时，意味深长地说：“好好练，练好了，你们也就多了一条命。”

对手明显是一伙人的，如此阴险毒辣，王五开始担心黑衣女子的安危，不敢多待，捡起兵刃，继续往树林走去。